16.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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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一片粉紅的房間,卻是一點粉紅美好的意思都沒有。
床上的年輕女孩宛如怪物,兩夫妻更是眼裏布滿血絲,更多細節處也顧不上。
室內一時安靜了下來。
杜太太咬著唇,看向杜先明。
杜先明還是開口了:“不瞞大師,我和內子一開始並未認出這是烏龜鱗片,隻以為是蛇皮。後來夢裏有隻金色的烏龜找我托夢,我才猜測小女的事和烏龜有關。”
“那隻烏龜管我喊老丈人,但口氣卻是咄咄逼人!”杜先明說著,臉上浮現出惱怒之色,“他口口聲聲讓我快點把閨女給他送過去,可每每要說地方的時候,又突然在我夢裏消失。”
“那縮頭烏龜托夢和陳奇才被托夢的事有相似之處,我以為小茵的事是鬼魂作怪,方才找上大師。這些,就是我知道的了。但礙於名聲,沒好說出口,還請大師勿怪。”
九二年,風氣已經在慢慢開放,城市裏尤甚。漢城三鎮雖然漢城人叫鎮,但有了河運便利,其實是內地的繁華城市。
可杜先明和杜太太都是老一輩的人物,又在官場之中,杜先明原本就沒打算把烏龜要做他女婿的事說出來。
可杜先明沒想到,這位小大師竟然能看出來!
他不知道,陳穎其實還在納悶,感覺杜家是得罪什麽人或者東西了。
烏龜眼裏,那肯定是烏龜最好看,一隻烏龜怎麽會主動看上人?就算是古代的人妖故事,那也是救命之恩類似的故事。可眼下這情況,分明是結仇,而不是結親。
陳穎心裏藏著疑惑,麵上卻不顯,讓杜先明去備上東西,開壇做法尋龜精去。
……
一張紅木的案桌之上,香爐裏插著三炷香,紅色的亮光越往下去,屋子裏的香氣越濃。
怕杜太太受不住,她已經被杜先明趕走了。
眼下屋子裏,隻有陳穎和杜家父女兩。
杜茵已經醒了,見了陳穎還嚇得叫了一聲,躲在被子裏不敢冒頭。
嚇得陳穎摸摸自己的臉,摸著滑溜溜才安心。
不管膽小的杜茵,陳穎動作迅速地畫了十來張符。
陳穎筆走龍蛇畫符期間,杜茵從被子裏偷偷摸摸地探出了頭,打量陳穎。這是她父母之外,頭一個見著她沒大喊大叫的人,包括她親妹妹在內。
杜茵想著,黯然地垂下頭,目光呆滯。她現在甚至不敢摸一下自己,因為手和腳都成了怪物。而且她還感覺到,自己的臉上也應該出現了那種東西。
被子很快又被杜茵拉扯了上去,把整個人包裹著。
可這會剛裹住,杜茵就聽到了陳穎的聲音。
“去放她一杯底的血。”
杜先明拿過被子,輕柔地哄著杜茵:“小茵,你伸個手,大師要一點血。等會我們找到那害人的玩意兒,你就能好了。聽話啊……”
哄出來一杯底的血,杜先明把杜茵的血遞給陳穎。
血是最後一味引子,陳穎接過就開始作法。
“萬惡有主,尋引路來!”
符籙從手裏飛出,落在燦亮的香燭之上。
“劈啪!”
活燒到最旺,陳穎手一招,那一簇簇火擁擠著落入備中,接著杯子就把炸個四分五裂,湧出一陣紅色煙霧。
陳穎雙眼猛地一眯,雙手用力一捏,掐住了欲要從紅色煙霧中逃跑的路鬼。
“……天道茫茫,百米蹤行,血為獻祭……”
四字道音在路鬼耳邊響起,被陳穎從紅色煙霧裏捉出來的小東西本分地往前飄。
“跟上!”
陳穎掃了杜先明一眼,自己先一步緊追上。
龜化之後,龜化人會染上施法龜精的氣息,拿杜茵的血做引子,引出的路鬼就能找到那隻烏龜。
而杜茵的龜化很快就要完成,那龜精必然就潛伏在杜家不遠處,等著杜茵龜化完成帶走她,好做一對烏龜夫妻。但其實從這裏說,那烏龜還是看不上人的,所以才要把杜茵變成烏龜。
這事怕是還有原因,陳穎心裏想著這些,腳下動作倒是快。
杜先明外後麵小跑著追,才緊趕慢趕地追上,還不待他問點什麽,紅色路鬼一頭紮進了別墅區外麵一座橋的橋洞裏。
時值臘月,草木枯榮,長橋兩側的雜草都一片枯黃。兩條黑色的鎖鏈穿過一個個水泥柱子,一頭紮進橋盡頭的地下深處,
繞過一根鎖鏈,一條踩出來隻供一人通過的小道露了出來,陳穎就看著路鬼消失在小道盡頭黑黝黝的橋洞裏。
杜先明氣喘呼呼,扶著腰,聲音有些顫地問:“在……在下麵?”
說白了,杜先明有點怕,他不敢想,自己會看到什麽東西。要不是杜茵是他女兒,換個人他早嚇走了,是父愛硬生生撐著讓他適應的。
“杜先生你在上麵等著?”陳穎回頭看他一眼,覺得杜先明去了也是拖後腿。
“不不不,我跟著。”杜先明是聰明人,擔心不跟上更危險,而且陳穎真的淡定得一批,好像就是出來遊玩的一樣,從她身上看不到絲毫的緊張感。
這叫做大師風度,保持任何時刻風度翩翩,穩如老狗就對了。一個慌張對於事情無利,二個影響格調會掉價錢。
混跡過無數豪門之家,陳穎對於如何保持高冷的氣場早就心中有數,甚至巴不得有錢的大佬跟著一起,不見識過可怕的場麵,哪裏知道他們這行辛苦呢。
“那您小心。”陳穎抽出一張符,拍在杜先明手裏,讓杜先明吊起的心回歸了原位。
說完,陳穎就轉頭往橋洞裏踩了下去。
眼前黑了一瞬,隨後一道金光向著陳穎斬來。
金光刺眼,但也照亮了一瞬橋洞,一隻洗澡盆大的金色烏龜趴在地上,金中帶紅的雙眼盯著陳穎。
靈氣為劍,金光把陳穎一斬拿下,同一時刻,陳穎的另一隻手晃動了幾下火符,“砰”地一聲,她手上就冒出一簇火,亮度驚人,將橋洞照得明晃晃。
杜先明下來的一條腿就卡在半路上,心裏猶豫著要不要下來。
“何人擾我清淨!”
滯緩的語調,從金色烏龜的嘴裏清晰蹦出。已通人語,說明這隻龜精非是水草精那種次貨能比,道行不淺。
陳穎本也是來講道理的,開口道:“龜前輩,不是來故意來擾你清靜,隻是杜家之女莫名其妙龜化,查來竟是因為大仙而龜化。龜化一旦成功,將相當於年老而失子女,不知是何緣由?”
“胡說八道!分明是他家女兒看上我本龜仙,才獻上了頭發,讓我施法龜化,讓她來侍奉我。”
說話間,金色烏龜兩眼中的紅色愈發明顯。
陳穎目光在別處打量,發現通往下一個橋洞的窄小過道間有一雙眼睛在窺視。
收回目光,陳穎對著龜精搖頭道:“那無辜女子可曾見過龜大仙?可曾是親口說過什麽話?據我所知,她出事後,她父母到處跑動,就為了解決龜化一事,若是心甘情願,為何她不告知她父母。”
“這……”金色的烏龜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可它知道的就是它說的那樣,和這個伶牙俐齒的小姑娘說的恰恰相反。
就在金色烏龜猶豫遲疑時,橋洞裏突然冒出一股極淡的香氣。
嗅到這股味道,金色烏龜想的那些愁人的東西就慢慢被淡化,好像一個快速遺忘的過程。
本龜仙一身金燦燦,怎麽會有不喜歡我的。抱著這種想法,金色烏龜惱怒地對著陳穎噴出一口氣:“少來胡說,快把我的龜女送過來!”
水汽咻地出現,匯聚成水箭,直奔向陳穎。
陳穎不躲反進,直到撞上那水箭,才揮手將那水箭打偏,衝向陰影處。
“休想傷我恩人!”
金色烏龜終於有了動作,從地上蹭地飛起,衝撞向陳穎。
然而陳穎一隻手就把藏著的人抓了起來,讓金色烏龜小心翼翼不敢動作,隻能嘴裏威脅,讓陳穎小心不要傷了它的恩人。
“你個糊塗龜,被人算計都不知情!”陳穎直言地戳破真相,一手扯下被她揪出來的女人手裏藏著的一小截香。
把那截香在橋洞牆壁上一摁,香氣就被止住,金色烏龜消失的疑惑重新湧上心頭,陳穎的話也讓金色烏龜停止了動作。
“我再幫你一回。”陳穎說著,一道符籙上白光大放,河風無故而起,衝散了一橋洞的所有味道,留下一陣淡淡的腥味。
金色烏龜嚴重的紅色慢慢淡去,化作一片金意,然後一道光一閃而過,又變作平淡無奇的黑色。
金色烏龜想起了最近發生的事,那些真真假假的記憶。
橋洞裏的女人救它是真,可那個女人跟它說的東西都是假的,而且還故意讓它神誌不清給它灌輸些害人的東西,差點壞了它幾百年的道行!
金色烏龜雙眼湧現惱意,不悅地看向被陳穎拎在手裏的女人。
那女人卻顧不得發現真相的金烏龜,而是雙眼爬滿固執,帶著刻骨恨意看著終於從上麵的杜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