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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硬幣落到對方腳下,陳穎對於自己那半截指甲斷掉的緣由, 有了數。
    張建國是個三十來歲的男人, 麵相初看憨厚,嘴唇厚厚的, 向外卷起,一雙小眼睛,眼白比眼黑少。兩處重要的五官, 把他麵上天上的氣場破壞得幹淨, 兩條額頭上的皺紋橫過,形成一道細小的紋路直通眉心。
    光是陳穎打量這人的片刻, 那紋路又明顯了一絲, 隻是肉眼不可見。
    等那條紋路明顯地逼進眉心,就是麵前這人隔絕人世,一試天堂地獄的時候。
    “您好,是陳大師吧?”張建國越過陳奇才, 笑著和陳穎握手。
    陳穎看他一眼,把手伸出去和對方握了一下, 隨即就收:“幸會,正是陳某。”
    “陳大師好啊!在下張建國, 就是這回拖了奇才請您來辦事的人。您看, 這時候不早了,是不是……”
    張建國一句話沒給陳奇才說的機會, 直接殺入了正題。他感覺這個大師, 也沒陳奇才說的那麽靠譜, 年紀小。不過脾氣看起來挺好,不像是那種麻煩的人。
    他保持三分尊敬,還是因為之前這位大師給的符籙好用,不然沒這待遇。
    陳奇才看向張建國的目光冷了冷,轉而恭敬地對陳穎道:“陳大師好,麻煩您跑一趟了。”
    “好說,隻是動手不易,天機也難伺候……”陳穎打了個社會腔,笑吟吟地看向張建國。
    張建國臉上閃過一絲得意,從腋下拿下公文包,打開之後精致取了一個紅封遞給陳穎:“一百個一百,算是定金,回頭大師要是把事情辦好了,還有一份更厚重的禮。不過大師若是辦不成,那恐怕就隻能拿這份定金了。”
    對於要錢的,張建國不怕,怕隻怕對方不要錢。錢這東西,他想弄總是能弄到的。
    “事情辦不成,定金我也不會要的。既然您趕時間,那走吧。”陳穎接了紅封,不想多說,讓張建國帶路。
    “對了,我弟弟麻煩奇才叔看著些,免得跑丟。要是我在忙,就勞煩奇才叔帶著他轉轉吧。”陳穎和張建國隻談公事,對著奇才叔這裏改回了頭回見麵的稱呼。
    陳奇才鬆了一口氣,剛剛張建國越過他完全不給麵子的時候,他就決定和張建國以後化作兩道,各走各的獨木橋或者陽光大道,端看誰能力強。而且以張建國那個態度,陳奇才怕陳穎直接不給麵子,或者因為張建國和他生疏了,那才是吃虧。
    這回陳穎這個小姑奶奶把陳錚相托,陳奇才的心可以圓滿地放回胸腔裏,中午吃飯肚子也不用提心吊膽了。
    他去過陳家一兩回,對於陳錚頗有些羨慕。一開始想這個小孩以前命不好,以後怕是命好得不能再好。後來打聽到陳錚做的事,陳奇才隻能感慨好人有好報,羨慕也沒用。
    一行四人,直接往王飛住的地溝街道去。
    街道名字叫地溝,一個是地盤低,二個沒人幹什麽好生意,就得了這麽個名字。
    到了王飛家,門外守了三個穿著公安服的人,離著門有好幾米遠。
    見了張建國,那三人麵帶憂色,互相看了幾眼,都是提防的樣子。
    第一個人道:“老大,南邊沒什麽動靜,就是背後會時不時發冷。”
    第二人沒搶到第一,有些懊惱道:“老大,剛剛西邊有個男人從樓下掉下來了,摔破了腦袋,沒死。”
    “張老大,剛剛……剛剛北邊的樓梯,有個女人摔了下來,孩子沒了。”第三個報告的人腿在打擺子,頭上冒著幾顆汗珠,他接著又道:“幸好那是個做皮肉生意的,本來也沒想要孩子,現在給送醫院去了。”
    張建國聽了三人的匯報,咬了咬牙,山裏閃過晦澀。
    該死的,他怎麽忘了這三個蠢貨還在守著,有些東西不能給他們看見或者聽到。
    這三個人心不齊,都想著搶他手下的副位,最近被他用得團團轉。可別看這三人現在是下屬,上去了指不定是狼還是虎,反正不可能是兔子。
    “好了,我帶我請來的大師進屋子看看,你們先在這守著。”張建國吩咐一句,帶著人進了王飛的屋子。
    這回出事的,就是王飛這屋子。除了當天王飛死了後,這附近的人最近都倒了血黴一樣,幹啥啥不順。上麵扼令張建國立馬把事情解決,明天就是期限。
    別人以為張建國在苦惱王飛的死因,殊不知張建國苦惱的是作怪的女鬼。
    這幾天的事,都是一個紅衣女鬼弄出來的。
    而張建國上回要符籙,就是用來對付那紅衣女鬼,結果沒想到他差點弄死那女鬼的時候,對方逃跑了,張建國沒想到這回事,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雖然鬼跑了,可符籙是真管用,不然張建國也不是蠢的,沒有理由直接給陳穎塞上一萬塊。他錢多,但不是用來打水漂玩的。給一萬的現金,具體參考了陳奇才說的價格。
    張建國想著女鬼,背後就是一涼。這女鬼,還和他前陣子幹的事有淵源,這回他來破案的時候被盯上了,幸好那女鬼不能從這片區域離開,不然張建國覺得自己小命危矣。
    這回帶了能給出重傷女鬼符籙的大師,雖則年紀小,張建國心裏也知道十有八九能解決,心中安定不少。
    然而走進門裏那刹那,張建國猛然想起一件事。
    如果那個女鬼給這位小大師賣可憐,那他……豈不是還存在泄露問題的可能性。
    張建國步子頓住,後麵的陳奇才覺得奇怪,推了推張建國:“大舅哥,你站在這幹嘛呢?傻呆著在這,怪嚇人的。”
    這就是社會人,明明決定翻臉了,沒說開的時候還是可以親戚相稱,一副你好我好、歲月靜好的樣子。
    張建國不自在地笑笑,導致臉上的肉不均勻分部,他搖頭道:“沒什麽,就是覺得突然腿一麻,估計中招了。我跟你們說,這地方可怪了,要不是上頭讓我快點處理完這事,拿我的帽子要挾,我鐵定裝病都不過來遭這份擔心受怕的罪。”
    張建國混合了一部分真相,再摻雜一點假意麵子功夫,把自己說得十分辛苦。但也沒虛偽地說什麽為人民服務,他自個不愛那說法。
    帶著人轉了一圈,張建國看向後麵的陳穎:“大師,你有什麽收獲嗎?能找到那個髒東西處理掉?”
    問話的時候,張建國眼睛一動不動死死地看著陳穎,全神貫注。
    他看到對麵少女笑了笑,胸有成竹地點頭,好像一切盡在把握中。
    張建國眨了眨眼睛,對著陳穎低聲詢問道:“這裏是案發現場,不太適合動手,大師在別的地方也可以施法做掉髒東西嗎?”
    “別的地方行倒是行。不過別的地方不利於施法,可能要用到的東西更多。”陳穎說道。
    張建國聽了這話,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大師不用擔心別的。”
    “那好吧。”
    得了陳穎同意,出去王飛家門,張建國擺出一張失落臉,對三名手下道:“你們三個繼續觀察吧,記得留一個人在這邊看著,免得什麽人闖了進去,我再尋摸一下別的能人,找來盡快解決這個問題。記得,不要偷懶,這事關乎我們一起的帽子和工資。”
    “知道了。”
    “老大,記住了。”
    “記住了,老大。我們一定守好。”
    三個人,發出三種答案。第三個人可能覺得自己說得最好,在張建國帶著人離開後,得意地看向另外兩人。
    這人趾高氣昂道:“你們去忙你們西邊和北邊吧,我在的南邊沒事,我先待在這守著。”
    待在原地,聽起來責任重大,但實際上不用走動,算是輕省活。另外兩個人剛剛看的地盤出事了,又覺得說話這人有背景,就沒反駁,分開兩邊去繼續巡查。
    而這裏三人間的變化,和張建國猜測得差不多。
    四人離開地溝街道後,陳穎讓陳奇才帶著陳錚去吃東西,商量了個地點,表示自己稍後就到。
    張建國笑著看陳穎把人支使走,又好脾氣地等著陳穎去廁所一趟,最後帶著陳穎七拐八拐地回到地溝街道。
    張建國不知道,陳穎剛在廁所弄個自己模樣的假人,在他們離開以後大搖大擺和陳錚陳奇才會合去了。
    他們繞過的地方,唯一經過的地溝街道南邊,地溝街道最近人都出去得差不多,是以完全沒遇到什麽人,兩人就進了一間地下一層的屋子。
    “這是我朋友的房子,多謝大師願意為公著想,回頭紅包我打厚一些才能表示心意啊。”張建國笑著,身板舒展開。
    陳穎道:“沒什麽,收錢幹活而已,兩方得利。”
    兩人相視一笑,一副狼狽為奸的樣子,把角落的女鬼氣得不輕。
    一時間,風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