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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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子在老馮家住了兩三個月, 成日裏跟著小娃娃們滿村子跑, 村裏的人都認識它, 但他們今天都沒有見到虎子, 這下馮老太急得慌了, 這個虎子, 到底跑哪兒去了?不會被山上的野獸給叼走了吧?啊呸呸,不靈不靈不靈。
    仿佛為了發泄出心中的擔憂,馮老太站在村口叉著腰說:“敢跑到外麵浪去?看它回來我不打斷它的腿!”
    家裏人聽說了虎子不見了, 也都很擔心,隻有小萌萌還跟個沒事人一樣,馮老太隻當她還太小不懂事兒,也沒覺得異常。
    等吃完了晚飯,蘇婉蹲在井邊洗碗, 馮老太抱著萌萌坐在小板凳上,眼睛盯著院門,嘴上卻拉著家常:“老大家的,你說這虎子一整天都沒回來,怕不是跑回山上去了?”
    蘇婉也覺得有些道理,她隨口應和著:“媽, 虎子到底是野獸,養不熟的。”
    卻沒想她的話音剛落,圍牆上就突然竄進來一個矯健的身影, 它的速度飛快, 帶起了一陣橘黃色的風, 悄無聲息地落到了院子中間,居然是虎子!
    馮老太還沒來得及欣喜呢,就看到了虎子嘴邊不知道叼了個啥東西,它快步地跑到馮老太跟前,把那嘴裏的東西吧唧一下扔過來,是一隻漂亮的野雞。這野雞身上啥顏色都有,尾巴長得老長,已經死得透透的了。
    看到虎子的嘴邊還殘留著一絲幹涸的血跡,它那金黃色的眼珠子看著也有些獸-性,讓馮老太莫名地不敢去碰那隻野雞。虎子以為她不想要,趕緊伏著頭把那隻野雞推過來,一直推到了馮老太的腿邊,還舉起爪子拍了拍她的腳背。
    “給我的?”馮老太且驚且喜。
    虎子瞧了一眼她懷裏的萌萌,轉身跑到了走廊邊上,趴在那裏慢悠悠地舔著爪子。
    馮老太探出手來翻了翻那隻野雞,還挺沉的,她高興得眉開眼笑,“哎呦,原來虎子不見了一天是去打獵啦,嘖嘖嘖嘖,咱虎子真厲害,這第一次打獵就打回來一隻野雞,有出息,不愧是咱老馮家的動物。”
    “這雞不能過夜,得趕緊把它拔-了-毛,”她回過頭衝著屋裏喊:“老頭子,快點出來幫燒水。”
    “都快晚上了還燒啥水?咦,虎子你回來啦?”馮老頭一走出來就看見了虎子,緊接著又看見了那隻雞,“這是……虎子打回來的?”
    “不是虎子打的是誰打的?”馮老太已經笑得合不攏嘴,用手推著她家老頭子,“快去燒一鍋熱水,這麽漂亮的毛要留起來,改天我給萌萌做個小毽子。”
    “誒誒,虎子你真有出息。”馮老頭也很高興,山裏的野雞敏捷又狡猾,一般二般的人可獵不到它,等閑都吃不著一回,沒想到虎子出去一趟就給打回來一隻,嘖嘖嘖真能幹。
    等馮老頭燒好了一鍋熱水端出來,家裏的人已經圍著虎子在誇它,特別是大娃二娃,一個勁地說:“虎子,你到哪兒獵的這隻雞?你今天都跑哪兒去了?是山上不?那山上還有雞不?”
    把虎子問得都煩了,挪了個位置他們還在問:“虎子虎子,你咋不理我呢?誒虎子,你咋走了呢?”
    虎子也沒走遠,隻一縱身就竄到了圍牆上,還對著月牙兒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清冷的月光灑在它紮實的脊背上,竟有幾分猛獸的氣質。但他們再看過去,虎子已經蹲在了那裏,揣著兩隻前爪眯起眼睛在打盹兒,跟個圓不溜秋的大毛球似的。
    那隻野雞被連夜拔-了-毛,第二天就做成了一鍋野雞湯,兩隻雞腿切半給三個娃娃和虎子瓜分了。
    “嗯嗯,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大娃二娃啃著雞腿,吃得嘴邊都流油了,他們出生的時候還沒改革開放呢,很是過了一段苦日子,長這麽大都沒吃過一頓飽肉,今天終於吃上了。
    萌萌還太小啃不動雞腿,馮老太給她把雞腿切成細絲兒,熬成了一小鍋雞絲粥,裏麵還加了好幾勺雞湯進去,那香味兒醇地喲,萌萌一口氣全給吃光了。
    幾個大人就著這鍋雞湯,那鮮味兒又香又嫩,每個人都幹掉了三四碗白米飯,填了個肚子溜圓,隻覺得比那過年還豐盛,不由得沒口子地誇虎子說:“虎子也知道打獵養家了,咱沒白養它,就衝它對萌萌好這一點,以後咱也要多顧著它些。”
    虎子就蹲在邊上吃著雞魚肉大餐,一條蓬鬆鬆的大尾巴甩來甩去,尾巴尖還在地上一點一點。
    自從虎子學會了打獵,馮家人就再也不用為它的夥食操心了,它自個兒跑到山裏就能填飽肚子,每次還能給家裏人帶回來隻獵物。剛開始隻是野兔子野雞野鳥兒啥的,後來漸漸變成了糜子小鹿野山羊,有一次甚至還拖回來一頭小野豬,那體型比它自個兒都大,也不知道它咋那麽厲害。
    這麽多肉,光靠馮家人壓根吃不完,馮老太就把它們都醃製起來,做成了風幹肉。這些肉越積越多,漸漸地灶上都掛滿了,一進廚房,那密密麻麻地全是肉。
    次數多了,村裏就難免有人看見,要說他們心裏沒啥想法,那是不可能的。這年頭誰都饞肉,他們已經饞得眼睛都快綠了,嘴裏都能淡出鳥來。但現在不比以前,沒有大鍋飯吃了,人人都要顧好自己的小家,他們就算有想法也隻能壓在心裏,最後就隻剩下羨慕了。
    “你說咱天天都在山裏待著,咋就沒看見一隻動物呢?”一群村裏的婦人蹲在河邊洗衣服,這條河從山裏流出來,一直流向了海裏,到了海灘上就形成了一段平緩的河灘,那些家裏沒打井的村民,平時就在這兒洗衣服。
    說到老馮家的虎子,她們一個兩個都特別羨慕,“這虎子也不知道咋長的,咋就能長到那麽大?當初它被撿到的時候大家都看見了,不就是個巴掌大的團團麽?這才幾個月,就壯得跟個小牛犢似的,你說它到底是個老虎還是豹子?”
    “我看都不是,咱在這村裏住了多少年了,啥時候見過虎子那樣的動物?”
    旁邊一個婦人突然神神秘秘地說:“我跟你說,你別跟別人說啊,我當家的說那虎子是山神爺跟前的神獸,這修路修得滿山的野獸都跑光了,隻有虎子能抓到,肯定是山神爺在關照它。”
    她自以為說得很小聲,其實邊上的人都聽見了,“你這麽一說還真是!自從村長進了趟山,山神爺爺他就顯靈了,不光幫咱們修了路,還把虎子給村長家送來了,你說這是不是山神爺在關照他家?”
    “這老馮家的風水喲,都冒青煙了,咋就能得山神爺這麽關照呢?”村裏的婦人羨慕得心裏都發酸了,齊齊看向了旁邊的馮家人。
    馮老太生了三個兒子,分別叫做益民、益軍、益仁,現在益軍家的和益仁家的,就在她們邊上洗衣服呢。
    有那好事兒的婦人就笑嘻嘻地說:“益軍家的,你婆婆家得了那麽多肉,有沒有分一點兒給你們嚐嚐?”
    “有的有的,”趙春花回想起那肉的香味兒,臉上就憨憨地笑開了,“媽給我家送了好幾次,那肉可香可好吃了。”
    蹲在陳紅梅邊上的一個婦人聽了,好奇地打探說:“益仁家的,你婆婆對你們挺好的嘛,這都分家了還給你們送肉吃,咋沒聽你說過呢?”
    陳紅梅用力地捶著衣服,酸得嘴裏都快要冒酸水了:“什麽呀?也就四次!還都是大伯家挑剩下不要的,那麽多肉,也不知道多送點兒,五娃六娃都在長身體呢,難道他們不是老馮家的孫子?真偏心!”
    這個婦人冷不丁聽她這麽說,趕緊笑著打了個哈哈,不再接茬了,她可不想摻和進這婆媳間的事兒。
    等馮家人都洗好衣服走遠了,這個婦人才跟旁邊的人說:“這做婆婆的也是難辦,要是換了我,我就幹脆不送,饞死她算了,省的人得了便宜還沒夠呢。”
    今天是趕海的日子,桃源村的人都出動了,就連三四歲的小娃娃都提著小竹簍跑了出來,漁民都是靠天吃飯,漁民家的孩子也從小就學會幫忙。
    苗玉鳳給萌萌加了件衣裳,給她戴了頂小草帽,就把她放在一輛小木車裏,推著她走出了家門。在她的身後,跟著老馮家的女人和孩子們,蘇婉也趁著上課前的空檔去趕海。大家都包著頭巾,戴著草帽,全身上下包裹得嚴嚴實實。
    從老馮家走到村口,一路上都是女人和孩子,男人們比她們起得更早,大半夜就去出海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走到海邊,天剛蒙蒙亮,但已經到處都是人影,背簍竹筐藤籃鏟子樹枝啥的,凡是能用得上的東西,他們都帶來了,這裏一群,那裏一堆,都埋著頭在沙灘上尋找呢。
    剛退了潮,苗玉鳳眼睛尖,一眼就瞄到了一個好位置,趕忙催著大家說:“快,到那塊礁石邊上去。”
    大娃二娃他們跑得快,提著竹簍就呼啦啦跑上去了,把這塊地兒占下來,讓跟在後麵的村民後悔地拍著大腿說來晚了。不用大人們催促,幾個小男娃就開始找地方下鏟子。
    苗玉鳳推著小木車隨後趕到,她把木車停在礁石的後邊,這裏吹不到風,又在車棚子上蓋了一件舊衣服,也不管萌萌能不能聽得懂,就直接叮囑說:“萌萌,你在這裏乖乖等著,奶奶一會兒就回來。”
    苗玉鳳從車子後解下背簍,提上鏟子就去趕海了。她經驗老到,很快就在礁石的邊緣發現了一片海蠣子,這可是好東西呀,曬成幹貨能賣不少錢呢。那還等什麽,苗玉鳳高興得跟什麽似的,趕緊下手去挖,還招呼身後的兒媳婦說:“老大家的,趕緊挖,別等一下漲潮了就沒了。”
    海蠣子的殼很硬,小娃娃們是挖不動的,他們把礁石上擱淺的小海魚撿了,又忙活著挖沙子找洞。剛剛退潮的海灘還很濕軟,一鏟子下去,有時候下麵就有一窩一窩的螃蟹蟶子蛤蠣啥的,要是能挖到帶子螺,那就更好了。
    再遠一點的海麵上,一群年輕的媳婦劃著小木船,潛到礁石群裏去收簍子和撈海菜,這裏麵就有馮老二的媳婦趙春花,她身形壯碩力氣大,向來是收簍子的好手。本來陳紅梅也得去的,但她家六娃不是才周歲麽,這會兒被她媽背在背上才能放心,所以陳紅梅哪兒也去不了,隻能呆在沙灘上挖沙子。
    萌萌的小木車是她爺爺做的,一個木框編上樹藤,前後安上兩個支架,下麵四個木輪子,萌萌躺在裏麵,既安全又舒服,但頂上被衣服蓋住了,她隻能看到眼前的一絲絲天空。
    她睜著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流滴流地看了一會兒,很快就覺得無聊了,她又哼唧了兩聲,沒人搭理她,她就把小胖手劃呀劃,終於伸到了嘴邊,嘴巴一張含住了,津津有味地吃起了小手,過了一會兒,又把另一隻小手也給吃上了。她像隻小倉鼠似的,兩隻小手橫在頸間,一不小心就勾到了脖子上的項鏈。
    這東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小手一扯,竟把上麵那根紅繩子給扯斷了。這原本就是一根單薄的細繩,隻有一根絲線,萌萌隨便一扯,可不就扯斷了麽?
    這下好了,萌萌的手裏隻有那顆光溜溜的圓珠子,她盯著這顆珠子看得一動不動,忽然喂進了嘴裏,用舌頭頂著這顆珠子逗了很久,玩得特別開心,正想咧嘴笑呢,這顆珠子就順著她的喉嚨滑進去了。
    嬰兒的喉嚨多嬌嫩啊,萌萌立刻難受極了,小胳膊小腿兒亂蹬,憋得小臉兒通紅,還是吐不出來,就在這時,變故發生了。
    這顆不知道是啥玩意兒的珠子,竟像糖球一樣,在萌萌的嘴裏化開了,伴隨著一絲絲神秘的亮光,全部被萌萌的身體吸收殆盡,眨眼間消失地無影無蹤。
    萌萌一下子不難受了,還覺得特別舒服想睡覺,她眼兒一閉,聽著海浪溫柔地輕吻著沙灘,就好像最舒適的搖籃曲,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海灘上的人們還在忙碌,根本沒有人知道,萌萌的身上發生過什麽。
    等海潮開始上漲了,趕海也就到了尾聲,苗玉鳳盤點了一遍收獲,發現還不錯,各種簍子都裝滿了,大娃還挖到了一小簍帶子螺,這可是比海蠣子還珍貴的稀罕物,曬幹後就成那什麽瑤柱了,在山外可以賣到五毛錢一斤呢。
    苗玉鳳高興壞了,讓兒媳婦孫子們提著東西回去,她自己來到小木車邊上,一揭開衣服就發現小孫女睜著大眼睛在看她,那眼神特別靈動,要多有神就有多有神,讓苗玉鳳一瞬間忘記了辛勞,疼愛地說:“咱萌萌真乖,等這麽久都沒哭,奶奶抱你起來。”
    此時天光大亮,紅彤彤的彩霞從地平線上噴薄而出,一輪紅日冉冉升起,把沙灘都染成了金色。萌萌睡醒了,也精神了,咿咿呀呀地叫起來。
    苗玉鳳逗弄著她,指著前邊的海水說:“萌萌,那是海,那是咱桃源村裏的海,等你長大了,奶奶就帶你去海裏遊,你想不想玩海水呀?”
    她說著說著,抱著萌萌在海邊蹲下來,捏著她的小手說:“來,咱摸一摸,是不是暖暖的?”
    說來也奇怪,萌萌的手指頭剛一碰到水,從下麵的沙子裏就遊出來幾條藍色的小魚,它們徘徊在邊上,很想啄一啄她的手指頭,把苗玉鳳嚇了一跳,趕緊把萌萌抱開了。
    萌萌其實覺得很舒服,還想繼續玩水,但她又不會說,隻會哭唧唧地扭動著小身子,讓苗玉鳳更以為她被嚇著了,摟著她柔聲哄:“別哭別哭,奶奶的乖萌萌,咱不玩水了,瞧這嚇的。”
    這一大早就起來忙,她琢磨著萌萌也該餓了,家裏還有一堆活兒沒幹,就推著她回了村裏,經過村裏的小學校,還順便讓蘇婉給萌萌喂了一次奶,這才回了家。
    家裏隻有大娃二娃在,他們二嬸兒三嬸兒回了自己家,現在已經改革開放了,不興以前工分那一套,漁民自個兒的收獲都歸了自己,老二老三分家另過,並不需要留下來幫忙,苗玉鳳也沒指望他們。
    她把小萌萌安置在堂屋的走廊邊上,自己招呼上兩個孫子,一起蹲在井邊開始清理魚獲。螃蟹蟶子小海魚洗幹淨了醃起來,海蠣子蛤蠣帶子螺得趕緊把外殼去掉,一顆顆鋪開來曬,動作稍微慢一點就不新鮮。
    這些活兒苗玉鳳是做慣了的,大娃二娃幫忙清洗晾曬,她負責醃製去殼,沒一會兒就幹完了,看著院子裏滿滿的收獲,苗玉鳳非常滿意,這些東西漁家人舍不得吃,都是要拿來賣錢的。
    她抬頭看了看天色,望著門口嘟囔著:“奇怪,今天咋這麽晚還沒回來?”昨晚大半夜,她家老頭子和三個兒子都去出海了,平時這時候早該回來了,她正想著,門外就傳來一陣嘈雜,是她家老頭子的聲音:“鳳兒,快出來幫忙,把老二老三家的也叫上。”
    聽著這聲,隔壁兩邊的兒媳婦們也都跑出來了,苗玉鳳趕緊回頭交代一聲:“大娃二娃,你們在家裏看好妹妹。”自己就匆匆忙忙地跑出去了。
    還沒到村口,村裏的男人們就抬著一筐筐魚走回來,各家各戶的女人和大小夥子也趕來幫忙,大家的臉上都帶著笑,沒看到她家裏的男人。
    苗玉鳳腳力好,不一會兒就跑到了海邊,到了那裏一看,我滴個乖乖,這次出海是滿載而歸啊,瞧那一條條船上,魚都滿得快溢出來了。村裏的壯勞力排成好幾隊,正在把一筐筐魚送回到岸邊,其他人跟著源源不斷往裏運,大家的臉上都笑開了花。她家幾個男人也在裏邊,老大在組織人搬運,旁邊還有張會計在幫忙計數。
    她逆著人潮走,就聽到村裏的男人在說:“真是媽祖保佑,本來我們忙活了老半天,連一根毛都沒撈著,等我們把船往回劃,你猜怎麽著?突然海裏跳出來好多魚,這肯定是遇到大魚群了,哈哈哈哈……”
    苗玉鳳也很激動,忍不住在心裏念佛,漁民這行當,就是靠老天爺賞飯吃,有時候十天半個月都撈不到一條魚,但有時候運氣來了,擋也擋不住。她嫁到桃源村也二三十年了,還從沒有見過一次能撈到這麽多魚!
    沒說地,這一條條魚,可都是一張張人民幣,改革開放了,日子也好了!
    村裏的男女老少齊上陣,足足花了一個小時,才把所有的魚都運回到村裏。出海捕撈是危險的活計,必須依靠集體的力量,收獲也是屬於集體的,隻要家裏有人出海,最後就能拿到一份子。
    在這樣大的收獲麵前,就算有再多的疲憊也都忘記了,除了小學還在上課,其他村裏的人都跑出來幫忙,宰殺醃製晾曬,到了最後,從村頭到村尾,再到各家各戶的大小院子,全都掛滿了密密麻麻的魚。
    這樣的收獲把大家給喜得喲,沒人舍得自己吃,都跑來老馮家問馮益民:“村長,咱啥時候運出去賣?”
    馮益民已經盤算好了,無論誰來都這麽說:“張會計已經算好了數,等魚醃好了,就組織大家運到省城裏去,這一來一回也要一天時間,放心,有得是你們出力的時候,都回去耐心等著。”
    但他私底下卻有些發愁,吃完了飯就跟家裏人說:“路不好走啊,這出一趟山就要花七八個小時,回來又要花七八個小時,不然咱們村兒離省城這麽近,要是能有路運出去,鮮貨比幹貨值錢多了。”
    “這麽多年都過來了,可不就是這樣麽?”苗玉鳳坐在小萌萌的搖籃邊上,來回地搖晃著蒲葉扇子,時不時驅走一隻蚊子,回答得漫不經心。
    馮益民半響不說話,隻皺著眉頭在心裏想,桃源村三麵都是海,隻有一麵是山,偏偏就是這座山阻礙了去路,山裏隻有一條多年踩出來的山路,又窄又不好走,出去一趟就能脫掉一層皮。
    現在改革開放了,他作為村長,也想帶領村裏的人發家致富。而且有了閨女之後,他覺得自己身上的責任更重了。
    馮益民看著萌萌的大眼睛,這麽美麗的一雙眼,難道要一輩子困在這個小漁村,看不到外麵的世界嗎?
    一想到這裏,馮益民就渾身都是力氣,下定決心說:“要想富,先修路。看看萌萌,咱們這一輩人不要緊,不能讓小輩也沒有出路,就算再苦再難,我也要把路修出來。”
    一直坐在旁邊不說話的馮老頭終於沉不住氣了,他做了一輩子村長,也曾經想過修路,但現實哪裏那麽容易?不由得提醒說:“益民,修路不是說說就能成,咱們村後麵的龍嶺,幾十座大山呢,光靠村裏的人成不了。”
    “唉……”馮益民忍不住歎了一聲,看著閨女機靈的眼神,他好像在安慰自己說:“萌萌,你說爸爸能修好路嗎?”
    回答他的,是萌萌“哢哢哢哢”的歡笑聲。
    馮老太移著火把湊近了那些石頭,果然每根都是一樣大一樣寬,連形狀都是一模一樣,她心裏駭得就像見了鬼似的,嘖嘖嘖地讚歎起來:“山神爺他咋那麽能耐呢?我猜他老人家肯定是天上的神仙,還得是玉皇大帝那種。”
    “可不是嘛,咱再往前麵走一段就到了,得進去拜一拜他老人家,好讓他保佑咱們出去一趟順順利利。”
    馮老頭嘴上說得近,但他們一直走到天剛蒙蒙亮,才走到了龍骨廟的位置,它建在半山坡上,有一條路專門通往廟裏,這路被來來往往的村民天天走著,踩得特別紮實,連一根草都不長。
    到了這裏以後,虎子不知為啥搶在了前麵,馮老太忍不住就誇它說:“虎子真有靈性,搶著要去拜山神爺,你看它走得多快。”
    龍骨廟用了火山石建造,遠遠看著黑布隆冬,走近一看才發現它大得很,一個大石頭房子修得方方正正,外麵還有門把著,馮老頭很熟練地打開了門,引著大家走進去說:“這廟以前破得很,但山神爺不是顯靈了麽?咱也得幫他把住的地方弄得好點兒,這都是村裏的人剛修的。”
    說來也奇怪,他們剛走進去,天上的烏雲就破開了一道口子,從裏麵射出來一束清泠泠的光,把龍骨廟照得特別亮堂。
    “這是好兆頭啊。”馮老太隻覺得眼前一亮,瞬間把整個龍骨廟看得清清楚楚。
    它那廟雖大,但裏麵卻沒擺多少東西,隻四張新打的樟木桌子拚在一起當做供桌,旁邊還有幾張長條凳子,地上就扔了幾個幹草編製的蒲團,最顯眼的就是那桌上一塊白色的骨頭,好家夥,都有水缸那麽大了。
    馮老太看得眼睛都直了,這麽大塊骨頭,得是啥樣的動物身上的呀?那動物得有多大呀?難道真是那真龍的骨頭?嘖嘖嘖……
    她正感慨著呢,就聽見蘇婉懷裏的萌萌發出一聲嚶嚀,她的棉布包裹動了動,小腦袋就從邊上露出來了,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忽閃忽閃,也正看著那骨頭呢。
    馮老太臉上那笑就是從心裏流出來的,雙手已經伸過去了,“萌萌醒了?奶奶抱你出來,肚子餓不?咱待會兒就吃飯。”
    她抱起萌萌坐在凳子上,嘴裏就支使開了:“老頭子,你趕緊把那袋肉幹給山神爺供上。老大家的,我那籮筐裏有熱水,你給萌萌衝一碗米粉來,再剝個雞蛋揉碎一點兒,咱萌萌昨晚睡得早,現在肯定餓了。”
    看他們都去忙活了,馮老太就抱起萌萌逗弄著,卻發現她的大眼兒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塊骨頭看,看得特別入神,那眼神就跟那水裏的漩渦似的,好像能把人吸進去。
    “萌萌喜歡那骨頭嗎?真機靈,那可是真龍的骨頭,奶奶抱你過去摸一摸,好讓山神爺爺保佑咱萌萌快快長大。”
    馮老太抱起萌萌就要走過去,剛一起身虎子就竄到了跟前,它全身的毛都炸開了,結實的脊背高高拱起,齜著牙對著馮老太怒吼,那咆哮聲嗷嗚嗷嗚地,好像帶著腥風血雨,讓馮老太驚得腿都軟了,跌回到凳子上動也不敢動一下。
    這變故讓馮老頭和蘇婉都嚇壞了,他們下意識就想跑過來,卻沒想虎子看見馮老太坐回去了,它也收斂了凶態,毛也不炸了,背也不拱了,還晃著尾巴在馮老太腿邊蹭來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