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明月繁星共鑒,誓滅匈奴諸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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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祖龍宿在殘存的鄉衙後院。

    連日行軍顛沛,難得有片瓦遮身,祖龍在趙高的服侍下,洗了一個熱水澡,便要歇息了。

    “父皇,今日繳獲死馬傷馬甚多,火頭軍烹了紅燒馬肉,給全軍將士添夜食,父皇可要吃些?”

    門外響起扶蘇的恭敬聲音。

    嬴政翻身自榻上坐起,堅定道:“吃!”

    火頭軍烹製的‘秦墨式美食’,算是他在行軍途中,僅有的樂趣享受了,斷然不肯錯過。

    宿在榻旁的趙高,趕忙去開門,將扶蘇請進屋內。

    扶蘇自胸前甲衣裏掏出一個鐵飯盒,打開盒蓋把熱氣騰騰的紅燒馬肉蓋飯,敬獻到嬴政手中。

    嬴政微愣,皺眉道:“此盒灼燙,日後萬不可這般。”

    做父親的便是如此,縱然心中受用,張嘴卻是責怪。

    扶蘇隻是答應,又拿出筷箸遞過去。

    嬴政埋頭開吃,含糊道:“今日戰況如何,詳細道來。”

    以往秦軍出征,皆有禦史隨軍,行監軍之事,扶蘇此次要跟著大軍出塞,便是秦墨的監軍了。

    “兒臣與大將軍趕到時,匈奴騎兵正劫掠此鎮,集結欲逃。”

    “大將軍令輕騎千隊攔截,以騎射對騎射。”

    “輕騎將士弓強箭遠,兼又有高橋馬鞍、馬鐙之利,隔遠而射殺傷匈奴弓騎。”

    “匈奴弓騎欲貼近還擊,輕騎將士便與之拉扯,並頻頻回身發箭,射殺貼近的匈奴騎兵。”

    “最後,將之引誘至重騎陣前,丟出霹靂彈炸散其陣型,重騎正麵衝鋒破之”

    扶蘇事無巨細,將秦墨使用騎兵的戰術,講述給嬴政。

    嬴政邊吃邊聽,待他講完,才道:“怪不得秦卿一力主張用騎兵討伐匈奴,確實打得幹淨利落,倒也不枉耗費。”

    說著,抬頭看了看扶蘇甲衣上幹涸的血跡:“你未上陣衝殺,因何弄得一身血汙?”

    扶蘇曬然:“兒臣與大將軍得勝後入鎮,收斂被匈奴兵殺害的百姓屍首,不曾想卻遭遇掉隊的匈奴兵。”

    “匈奴兵許是看出兒臣身份不凡,便躲在房屋中偷襲兒臣,也幸虧大將軍悍勇,護住兒臣斬殺了兩個匈奴兵。”

    “否則,兒臣怕是再也見不到父皇了!”

    扶蘇越說越後怕,臉色又有些發白。

    嬴政倒也理解他的感覺,並未責怪他怯懦,隻是道:“當年荊軻與秦舞陽,假借獻圖刺殺朕,也是凶險無比。”

    “適時眾臣皆驚手足無措,而秦卿隻是朝堂上的末位武將,上殿不得配劍,若非他毫不遲疑衝上陛階,赤手空拳扭斷荊軻脖頸,朕多半也是凶多吉少!”

    扶蘇連連點頭:“大將軍之神勇,古今罕有!”

    “咱們父子,皆承他活命之恩情啊”

    嬴政又感歎了一聲,轉而問道:“怎不見秦卿過來同食?”

    “大將軍領了五百將士,以及殘餘的鎮中百姓們,去掩埋遇害百姓了。”扶蘇答道。

    嬴政愣了愣,旋即猛扒幾口吃光蓋飯,起身道:“趙高,給朕更衣,去看看!”

    鎮外,荒坡。

    嬴政在甲士的護衛下趕到時,荒坡上已經挖好一個個墳坑。

    秦墨和將士們,正幫著鎮民往墳坑裏安置屍體。

    倉促從簡,也沒有棺木,隻以千餘匈奴首級為祭品!

    嬴政本上前說話,但看秦墨麵色陰沉,將一嬰孩屍體與母親合葬,便又硬生生止住。

    扭頭吩咐扶蘇,找來一杆鍬鏟,走到秦墨身旁,幫忙覆土掩埋!

    周圍悲戚痛哭的鎮民,早已發現嬴政到來。

    此時又見他不顧身份,堂堂大秦至尊親自下場,掩埋自家同鄉親族,不由心中五味雜陳。

    趙地百姓少有不恨秦的,秦趙先後大戰數次,趙地幾代青壯男兒,皆喪命於秦手。

    但此次嬴政親征匈奴,擺明了又是來護佑他們這些趙地百姓。

    今日他們困守鄉衙,被匈奴兵攻打,若非秦軍趕到,說不得便已被攻破,後果不堪設想。

    哪怕不談驅逐夷狄的大義,這活命之恩卻是不得不認!

    稍後,一座座嶄新墳塋立好,一座千餘匈奴首級堆成的京觀也已築成。

    嬴政領頭祭拜:“朕食子民稅賦供奉,卻不能護佑子民周全,以至子民為塞外蠻夷所殘害,慚也愧也。”

    “爾等暫且安息,今日之血債,朕必讓塞外蠻夷萬倍償之。”

    “明月繁星共鑒,朕誓滅匈奴諸胡!”

    嗆啷——

    嬴政拔出佩劍劃破手掌,將鮮血塗於麵額,宛如凶蠻野人。

    殘存趙民,在場將士,紛紛效仿。

    便是平日謙遜溫和的扶蘇,身上也冒出凶蠻之氣。

    那是一種獨屬於這先秦時代的華夏諸民本相,也是秦墨這位後世人所不具備的。

    華夏諸民正是憑著這股凶蠻,將周朝一隅之地,開拓成春秋列國,占盡內外膏腴之地!

    嬴政完成祭拜後,並未就此回去歇息,而是跟著秦墨,去鎮外軍營視察了一番。

    直到深夜,秦墨要住在帥賬鎮守軍營,嬴政這才打算回鎮休息。

    不過分別時,嬴政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秦卿”

    祖龍向來睥睨霸道,言語從不諱人,這般吞吞吐吐,反倒讓秦墨感到奇怪。

    “皇帝有話但講無妨。”

    嬴政略略沉吟,突然直視秦墨雙眼。

    “朕觀秦卿,本心灑脫,世間榮華名利,卿皆不甚在意,便是旁人求而不得的權勢,似乎也不甚熱衷。”

    “卿之灑脫,幾如神祇,俯瞰世人。”

    “但偏偏,卿心中又似有大悲大慈,縱觀古往今來,似卿這般愛護敬待黔首小民者,朕莫說是見,便是聽也沒聽過。”

    “為何?卿為何如此矛盾?”

    這是嬴政心中,一直以來對秦墨的疑惑。

    尤其是最近,他愈了解秦墨的性格習性,這種疑惑便愈加深重,時時刻刻都在困擾著他。

    再不問出來,他能把自己憋瘋了!

    秦墨被問的一愣,見嬴政死盯自己不放,大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隻得遲疑道:“其實”

    嬴政急切:“其實什麽?”

    秦墨:“其實人性本就矛盾,皇帝想那麽多幹啥?”

    嬴政想吐血:“”

    但仔細想想,似乎還就是這個理,本就矛盾何必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