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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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快更新別招惹她 !
    元旦假期一過, 回到學校的他們就要開始麵對這學期的王牌關卡,期末考試了。
    期末考試與期中考試不一樣,所有考試都是放在一塊兒考的, 時間相當緊湊,於是阮糖又開始將重心放在了繪畫上, 每天跑步也更加勤了起來。
    與她同樣開始加大力度的還有強大以及路以安,特別是路以安, 他幾乎是除了睡覺, 每個時間段都在學習,上廁所背單詞,吃飯看古文,實在是強中強,牛中牛。
    他那同班小弟胡小胖都來找阮糖聊了好幾次:“天哪, 糖姐你不知道, 路哥簡直變了個人,上課全程聽課,下課也沒見他休息過, 到底是怎麽了啊?”
    阮糖想
    還能怎麽。
    吃成長快樂了唄。
    為了幫助路以安這個學渣中的戰鬥機學習, 他們社團除了蘇栗栗以外, 每個人輪流幫他補習,連鍾停都開始幫他聽寫單詞,實在是在最近享受了社團最高待遇。
    誰讓他是倒數第一呢。
    而正數第一的薑茶與平時對學習的態度沒什麽差別, 依然整個重心都放在學習上, 別的東西根本掀不起她的興趣來。
    鍾停也依然是傑克蘇本蘇, 自帶光環,靠著打遊戲奠定繼續他萬年老三的地位。
    蘇栗栗更不用說,依舊該咋玩咋玩。
    一堆人學著學著,也到了期末考試那天。
    而這天,薑茶正準備出門,突然來了個電話,她接完電話,怔怔地坐在床頭沉默了好久。
    直到阮糖進來找她。
    她們兩個就住在對門寢室,很近,平時互相會跑個串門。今天阮糖也是收拾完來邀她一塊兒去找蘇栗栗,但一進來就見整個寢室裏因為沒開燈的關係漆黑一片,她以為薑茶還沒起床。
    正疑惑著這種事出現在蘇栗栗身上正常,但出現在薑茶身上就完全不應該。
    她將燈打開。
    然後看見薑茶居然一聲不吭地坐在床頭,即使是現在她開了燈,她也絲毫沒有動靜。
    阮糖不禁擔心,問薑茶;“怎麽了?是哪有不舒服嗎?”
    薑茶緩緩抬起了頭,眼中毫無生氣。
    她突然開了口。
    “你知道嗎?”她對阮糖輕聲說道。
    “我以前以為你是私生女,所以覺得你和我都是可憐人,才總想著站出來為你說話。”
    “但後來知道你不是——也幸好你不是。”
    她語速很慢,又道
    “我太清楚在外麵的孩子會過什麽樣的日子了。”
    阮糖震驚地看向她。
    薑茶臉上的表情微微有些變化,可還是看不出來她的任何情緒,她再次開了口,一個字一個字道:“因為我就是薑家在外麵的孩子。”
    阮糖對薑家也是耳熟能詳,雖然薑家財力勢力確實都不如其他幾家,但也是城裏能站穩腳有頭有臉的世家。
    她也聽說
    薑家富了好幾代,香火延續一直還不錯,但不知為何到了薑茶這代,卻隻出了薑茶一個。
    不過這也注定薑茶生來便是天之驕女,遲早要接手薑家的產業。
    她一直以為薑茶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孩子,可今天聽了薑茶的話後才發現,這個含金鑰匙的孩子,她並不是帶著全家的祝福出生的。
    阮糖竟一時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薑茶卻伸手抓住她的衣擺,原本無神的眼底浮現出了絕望,她聲音都在抖:“剛才我生母那邊來了電話,說她已經病重,沒多久可活了。”
    她突然有些驚慌失措。
    近乎懇求地對阮糖說道。
    “幫幫我。”
    “求你了,幫幫我。”
    “我想見她一麵。”
    阮糖感覺喉間一哽,難過得不得了。
    她抱了抱已經完全六神無主的薑茶,對薑茶道:“別怕啊,你別怕啊,一定能見到的。”
    等到薑茶稍稍鎮定了些,她分別給其他幾個人打電話簡短的說了這件事,最後都在社團教室裏集合。
    現在離上午的考試還有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
    “逃了吧,”路以安直接提議道。
    所有人都同意。
    蘇栗栗自從聽了薑茶的事後,就一直拉著薑茶的手,她本來就是感性的孩子,想到薑茶的親生媽媽病重難活,就在旁邊偷偷抹眼淚。
    而其他人也抓緊時間開始商量起對策。
    薑家那邊不願意讓薑茶和她生母見麵,他們肯定也不會給薑茶安排行程,而且薑茶要是有去z城的動向,薑家保不準就找人在機場將她攔下來。
    如此,隻能從私人方麵著手。
    鍾停是對逃不逃課最無所謂的,他家也不會管他這些,他打了道電話聯係管家,說是要急去z城,管家便立即去申請航線。過了會兒打電話過來,說是私人飛機那邊已經開始準備了。
    這個問題一被解決。他們也不再浪費時間,就直接往學校大門去,保安肯定不會無故放行,問他們要假條。
    路以安裝作要從書包裏找假條的模樣,然後趁保安一個不注意,快速地伸手拿過桌子上的大門遙控器。
    往上一按
    門開了。
    他拿起遙控器和包就往外麵衝,一麵衝一麵揮手對幾個等在門口的人吼道:“跑!”
    幾個人撒腿就跑。
    後麵保安急急追了出來,等他們幾個都跑出去,路以安再次按上遙控器,門立馬給關上了。
    他們這一跑就直接跑到了幾百米外的公交車站下,這時剛好來了一輛公交,阮糖一看公交號碼,立刻道:“坐這個,這個直接到機場!”
    學校這邊僻靜,很少會有出租車,要是等私家車來接他們,少不了又得等幾十分鍾,到時候後麵的保安肯定也都追出來了。
    他們雖然都不明白為什麽,但聽阮糖一說,便趕緊跟著上了車。
    阮糖無比慶幸著自己揣了卡包出來,裏麵裝有公交卡,不然他們幾個人現在身上都沒現金,這種情況下實在是不好辦。
    到了機場,除了薑茶外,其他幾個人都給家裏打了電話,免得找不到人家裏擔心,自然也少不了被罵一頓,比如路難在電話那邊直接就跳了起來。
    “什麽!你逃課不說,還帶著你妹妹一塊兒逃課!路以安,你腦子進水了吧,好的不整,別天天帶壞你妹妹!”
    一直罵到了路以安上飛機為止。
    上了路家的私人飛機,幾個人都累了,到z城要好幾個小時,幾個男生吃過午餐後很快就睡了過去,蘇栗栗和阮糖見薑茶沒睡,便也沒合眼。
    蘇栗栗安慰道:“你不要太傷心啊,我們都會陪著你的。”
    “我沒有傷心,”薑茶緩緩道,“我隻是不明白,她既然能聯係我,為什麽這十七年,卻一個電話都沒給我打過。她從來都沒和我聯係過。”
    薑茶垂下頭,神情恍惚。
    “她就這樣把我丟在薑家了。”
    她們也沉默下來。
    人在即將失去親人的時候,再多的安慰,都是沒有用的。
    下午五點,才終於到達z城。
    薑茶已經問過是在哪個醫院,等他們一下飛機,鍾家那邊也安排了人來接他們。
    等進到醫院,薑茶便在大廳讓他們止了步。
    “你們坐一會兒,我自己去吧。”
    薑茶上去後,蘇栗栗還是忍不住很擔心:“她沒什麽問題吧?”
    可到底有沒有問題,也隻有薑茶自己才知道。
    他們答不上來。
    最後阮糖歎了口氣:“她很堅強的。”
    幾個人坐在醫院大廳等薑茶,卻沒想到薑茶比他們預想的要快很多,不過十幾分鍾,她就回來了。
    蘇栗栗不禁問:“不用在待一會兒的嗎?”
    薑茶搖了搖頭:“我就是來見她一麵。”
    等上了車,她從窗外又看了眼這個醫院,看了眼八樓,看了眼某一間病房的窗子。
    她看到母親也站在窗邊在朝她這邊看。
    似乎剛才在病房中的匆匆一麵,並不能抵過這十幾年的不見。
    薑茶再一次回想起剛才的匆匆一麵。
    今後肯定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她會無數次回想著,這一輩子和母親見的唯一一麵。
    薑茶終於知道,自己的母親是什麽樣子。
    二十分鍾之前,她走進了病房。
    母親躺在病床上,被病痛折磨到油盡燈枯,連接著營養液的那隻手幹枯又消瘦,上麵的針眼千瘡百孔。
    旁邊沙發上坐著一個中年男人和一個小孩,小孩的眉眼和自己有幾分相像,和母親也有幾分相像。
    薑茶從沒想過。
    自己還有一個弟弟。
    父親有自己的家庭,母親也有自己的家庭,她突然發現自己不僅是外麵的孩子,也是在中間、形單影隻的孩子。
    她以前覺得自己可憐,卻從來沒像現在一樣,覺得自己悲哀。
    這病房是單人病房,還有專門的護理,薑茶聽說過,薑家支付了母親很多很多錢,足夠她過好一輩子的錢。
    她和母親對視了一眼,母親看到她,眼淚驀地滾了出來。
    但兩人都沒說話。
    那小男孩小跑到她的麵前,眼神澄澈:“媽媽說我的姐姐會來,你是我的姐姐嗎?”
    薑茶伸手,摸了摸這男孩的頭,沒回答他。
    那中年男人也走了過來,神情有些尷尬:“辛苦你了,進來坐坐吧。”
    薑茶道:“不用了。”
    她最後又看了母親一眼,最後一眼,那樣深刻又用力。
    她開口又道:“我要走了。”
    中年男人更尷尬了:“這……這麽著急嗎?”
    薑茶也不再答,轉身剛要跨出病房,身後傳來母親沙啞的聲音。
    母親每一個字都說得極其費力,可又這樣的小心翼翼,就好像怕是把她嚇到一樣,就好像……她還是那個剛生下來,抱在母親手裏的嬰兒一樣。
    母親問她:“你恨我嗎?你恨……你恨媽媽嗎?”
    薑茶沉默半晌,搖了搖頭。
    “不恨。”
    說完再不停留轉身離開病房,在她關上門的那個瞬間,聽到母親突然嚎啕大哭。
    薑茶看著眼前的一切,卻又茫然而無措。
    她用手指拭去流到下巴的眼淚。
    這是她十七年以來第一次
    撒了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