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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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糖隨手拿起其中一封, 沒拆, 就這樣拿在手裏看了眼前後, 那封信就被站在她身後的人給抽走了。
轉過頭看,鍾停臉上的神色實在說不上好看,甚至莫名感覺陰惻惻的, 讓人心底一涼。
奇怪
雖然這人經常不高興和炸毛, 但還是很少見他這副樣子,就好像明明已經不開心極了,卻還在拚命抑製住自己的情緒似得……
所以說他這樣任性的人, 到底需要抑製什麽?
她正想著,卻見鍾停突然將手裏的信往他的桌上輕輕一扔,然後走到她桌旁, 將她桌上的幾封情書斂成一疊, 全部拿了起來。
阮糖不明所以:“嗯?”
鍾停氣鼓鼓地回頭瞪她,抿著唇沒說話。
怎麽還委屈上了呢……
阮糖見不得他這副表麵很凶實則可憐巴巴的樣子, 不禁聲音都放柔了幾分:“怎麽了啊?”
鍾停盯著她盯了好半天,才慢慢說了兩個字:“沒收。”
阮糖一愣:“什麽?”
他咬牙切齒道:“這些人都不是什麽好人, 所以所有的信,我都沒收了, 你沒必要看。”
阮糖覺得好笑:“你都不知道他們是誰, 怎麽就斷定不是好人了?”
鍾停見她居然還會為這些不知好歹的家夥說話,心裏更加生氣, 臉也更黑了:“他們根本一點兒都不了解你!就因為聽你唱了一次歌就送這些玩意兒過來, 那以後肯定也會因為看到好看的吃到好吃的喜歡上別人, 你會覺得這種家夥是好人?”
道理是這個道理沒錯……
不過問題也還是那個問題……他到底為什麽要生氣啊……
阮糖靈光一閃,突然反應過來。
對哦
一直以來他們都像兩隻毛茸茸的鬆鼠一樣窩在一個地方相互取著暖,她對他有依賴,他肯定也同樣依賴自己,若是一直以來兩人維持的平衡被外人所打破,那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了。他一定是在擔心這個吧。
還真是……
像個孩子一樣啊。
她抿著笑去拉鍾停的衣袖,看向他的眼神都帶上了母性的光輝與和善。
她當然是要告訴他的
至少在現階段,她對戀愛啊愛情啊這之類的東西,實在是完全提不起來興趣。
正要開口,伸手時不小心手指碰到了他的手背,這本就不是什麽值得在意的事,可誰知道這一次鍾停居然像是觸電般瞬間收回手,那速度,好似自己伸出的根本不是手指,而是什麽毒藥一樣,他一碰到就會喪失理智。
阮糖的手停在半空中。
她抬頭,很是意外。
“你……”又不知道到底該怎麽問他,剛說了一個字就卡住了。
鍾停卻低著頭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背,沒一會兒,突然回過神來,可視線剛和她對上,停留了不到半秒,就急忙將視線移開。
他也開口:“我……”
不過也是隻說了一個字,便卡住了。
兩人一時之間突然沒了默契,誰也接不上話來。
最後是鍾停實在待不下去了,急急說道:“教室有點悶,我出去透會兒氣!”
說完,逃一樣地轉身離開教室。
阮糖:“……”
不對
以前對鍾停生氣或是不高興她都能猜個一知半解,還從沒一次像現在這樣摸不著頭腦。
他到底在鬧什麽別扭呀……
真的搞不懂。
上課的時候鍾停就回來了,可這之後無論阮糖同他說什麽,他似乎都心神恍惚,眼神也各種躲閃,一整個上午估計都沒正視過她一眼。
等到吃過飯到社團,其他四個人已經在了,看到他們進來,蘇栗栗特開心地對阮糖道:“糖糖姐你終於來了!我給你縮,今天全校基本都是關於你的議論啊!走哪兒都能聽見!”
強大也點頭:“真的真的,老大,我和栗子來社團的路上聽到了好多同學在談昨晚你唱歌,而且我上午去老師辦公室,連老師都在聊這事哈哈哈。”
他豎起大拇指。
“不愧是老大!”
阮糖作為那議論的中心,自然聽得更多了,與平日裏褒貶不一的評價不同,這次幾乎一邊倒地全是讚揚,就像人人跟風似得,似乎不誇她幾句,就是跟不上學校的話題。
她歎了口氣:“過兩天就不會了。”
蘇栗栗撇撇嘴,反駁道:“才不呢,糖糖姐你是不知道,我今天還在論壇上看到有人說正在給你寫情書,還有人說要來向你告白的,這隻是一時興起嗎?不,這是證明你當時的魅力已經深深……”
她話還沒說完,卻聽旁邊傳來“砰”地一聲重響,轉過頭看,隻見鍾停將背包扔在講台上,他幾步走到了門口,一腳跨出去。關門的時候似乎原本是想將門用力砸過來,可不知道又想起了什麽,最後隻是輕輕將門帶上,然後離開了社團教室。
蘇栗栗覺得莫名其妙:“他怎麽了??又犯病了?還是我說啥惹到他了?”
阮糖搖搖頭:“不是你的問題。從上午就開始鬧脾氣,問他也抿著嘴不肯說,像是受了什麽委屈一樣。”
一旁的路以安突然道:“確實是受委屈了。”
阮糖驚訝地看向他:“啊?你知道嗎?”
路以安反應過來自己下意識說了什麽,愣了愣,否定道:“瞎猜的。”
他將搭在椅子上的校服外套穿上,又說:“我去找他聊聊。”
然後跟著走了出去。
剩下的人一臉懵逼。
蘇栗栗嘴角一抽,吐槽道:“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貼心了,還趕著去做人生導師?平時鍾停要是不高興,他難道不是在旁邊和我一起拍巴巴掌的嗎?”
……
路以安繞著這棟樓走了一圈,才在樓後的噴泉旁找到鍾停。
他將手揣在校服褲兜裏,直挺挺地站在噴泉前,正看著製高點上潔白的水花發呆。
路以安走過去,同他並排站著。
鍾停側過頭,滿臉不加掩飾的煩躁,他看著路以安直皺眉:“你來幹嘛?”
“看到有人不開心,我過來開心開心,”路以安攤了攤手。
鍾停更煩了:“我怎麽就不開心了?”
路以安道:“我也沒說是你啊。”
鍾停一揮手,示意他走人:“滾滾滾,現在別來煩我。”
路以安卻從兜裏摸出煙盒,又翻出打火機。
“不介意我抽支煙吧?”
鍾停指了指一旁的黑色長杆:“那兒有攝像頭。”
“反正都拿出來了,監控室該看見也看見了,”路以安將煙點燃,放在嘴裏吸了一口,眼睛微微眯起,“問你件事?”
鍾停心不在焉:“說。”
他直接開口見山:“你是不是喜歡我妹妹?”
妹妹?
鍾停起先還沒反應過來,因為這人還從來沒提起過這個稱呼。
可他的妹妹,還能是誰……?
鍾停猛地朝路以安看過去,臉上的神情也變得不自然起來:“你你你……說說說說……說什麽呢!”
路以安了然:“看來果然是喜歡的啊。”
鍾停舌頭直打結:“我我我我……”
路以安又問:“有時候和她待在一起,會覺得臉很熱,心也跳的很快吧?”
鍾停:“我我我……”
“比如現在我提起這件事,你就是這種狀態?”
“我我我……”
路以安抬起沒夾煙的那隻手,像個老大哥似得拍了拍鍾停的肩,鄭重道:“好歹過兩個月就要成年了,怎麽自己的感情還要別人來戳破才能明白啊。別一天到晚都稀裏糊塗的了,我妹妹現在可是相當搶手的,你稍微不注意,說不定就沒機會了。”
鍾停情急之下開口道:“才不會!”
路以安笑了。
鍾停這才發覺自己根本就是中圈套了,氣得拍好路以安拍他肩膀的手,躲閃的眼睛含了幾分窘迫和狼狽,但麵上還是很凶:“閉嘴吧你,哪兒來的那麽多話。”
說完腳步在地麵胡亂地移了移,躊躇好會兒,最後才找準方向轉身要走。
路以安依然站在原地抽煙,慢條斯理地說:“加油哦,妹夫。”
鍾停實在忍無可忍,手在褲兜裏抓幾顆水果糖,是今天才在小賣部買的。
將自己最喜歡的草莓味重新裝回兜中,接著手一揮,就將手裏其它幾顆全都劈裏啪啦朝路以安砸了過去。
砸完還凶道:“就你話多!”
路以安彎腰將那幾顆糖從地上撿起來,握在手裏向鍾停搖了搖,微微笑道:“太客氣了吧妹夫,謝謝你的糖了。”
鍾停氣急敗壞,掉頭就跑。
路以安將煙掐滅,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裏,然後攤開握著糖的手。
橘子、菠蘿、荔枝……
都不是他喜歡吃的味道啊,他隻好隨意剝了顆橘子味的,扔進嘴裏。
這小子……
希望他現在也明白過來了吧,他到底有多喜歡阮糖,希望這小子也大概能有認知了。
可不要浪費自己一片苦心了。
自己當時選擇放棄……不就是為了這兩人能走到一塊兒嗎……
這兩個任何人都沒辦法插進分毫的家夥,別出什麽幺蛾子了,好好地在一起吧。
他將嘴裏的糖嚼得劈裏啪啦作響。
橘子味果然還是不好吃啊
一點都不甜
還怪酸的。
下次不會再吃了。
……
鍾停回到社團時,教室裏隻剩了薑茶一個人,她低著頭在看書,聽到鍾停進來,連頭都沒抬一下。
鍾停往講台一坐,換了幾個姿勢都覺得不自在,最後實在憋不住,問薑茶:“他們人呢?”
薑茶這才抬起頭:“出去了。”
鍾停“哦”了一聲。
薑茶便又繼續看起書來,鍾停也繼續如坐針氈。
沒過多久,鍾停還是沒能忍住,又問:“沒說去哪兒嗎?”
薑茶回答道:“小糖被人喊出去了,栗子非要去看熱鬧,阿大就陪她一塊兒走了。”
鍾停又“哦”了聲。
但這次哦完發現有點不對……
被人喊出去……被誰喊出去了?她在學校裏的熟人不就他們這群人嗎!?
而且蘇栗栗那家夥要看熱鬧……
什麽事對這家夥來說才算熱鬧啊?
鍾停心一沉。
“他們去做啥了?”
薑茶仔細想了想,回憶起來:“有人要給小糖告白。”
鍾停一下站起了身,神色沉鬱中夾雜著幾分慌亂,他幾步跨出教室,四周張望,沒看到有阮糖他們的影子。
正打算掏出手機給阮糖打個電話,眼神一恍,剛好看到樓下那棵號稱是全校最大的晚櫻下站了兩個人。
淡粉的花瓣被春風吹得絮絮揚揚飛落。
好不浪漫。
男生穿著高一的紅棕色校服,身形清瘦,看不清楚模樣,但女生他倒是能一眼就認出來。
不是阮糖還能是誰?
鍾停感受到自己的憤怒值一下飆升而上,比起早上看到阮糖桌上那幾封情書還要生氣許多。
這般浪漫的畫麵,偏偏在他眼中刺眼極了。
他看不得阮糖和其他男生待在一塊兒。
鍾停跑回教室,從櫃子中翻出一支喇叭,這還是當時蘇栗栗覺得以後可能會用到拿到社團來的。
無論如何,在這件事上還是得感謝蘇栗栗一番——雖然她跑去看這種沒卵用的熱鬧了。
鍾停抱著喇叭衝了出去。
而樓下的阮糖正聽著這高一的小學弟靦腆且生澀的喜歡之詞。
頭頂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喇叭聲。
“樓下的!”
雖然聲音通過喇叭出來已經不好辨別,但這囂張的語氣還是莫名熟悉。
阮糖抬起頭看。
隻見鍾停正舉著個喇叭站在四樓走廊上,眼睛似乎是看向他們這邊,吼應該也是衝著他們吼的。
“老子可警告你!”他又吼了一句,“少他媽打阮糖的主意!”
有風從麵前徐過,風聲在耳邊簌簌作響,頭上的櫻花又被吹落了好多好多瓣,落在頭頂,像是被溫柔的風輕輕撫摸了一下。
樓上的那個人一如既往張狂又囂張。
他這樣說著
“她是我的。”
完全
完全沒經過她的同意啊。
阮糖站在樓下,眉眼一彎,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