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見包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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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姆!”
    伊凡興奮地叫出聲,沙發上坐著的可不就是他的姆父嗎?姆父居然來了,他不會是在做夢吧!
    一瞬間,內心的喜悅蓋過了一切,見到繹心的那一刻,伊凡就將探險的念頭全都拋在了腦後,腦海中隻剩下:姆父終於來看我了,好開心!
    可是,姆父為什麽不理自己,是他叫得太小聲了嗎?伊凡這麽想著,又開口喊了一聲。
    但姆父還是沒有理他,甚至都沒有轉過頭看他一眼。不知道繹心開啟了隔離罩的伊凡,開始有些不安。
    是不是奶奶把他中午沒有乖乖吃飯的事情告訴姆父了,所以他生氣了?他不是故意的,他隻是太想見到姆父了,下次一定不會了。
    姆父一直讓自己聽奶奶的話 ,做一個乖孩子。但他今天不僅不乖,發了脾氣,剛剛還偷偷從床上跑下來,姆父一定很生氣了。
    越想伊凡就越心虛。
    “阿姆,我錯了。”
    伊凡一點一點地靠近繹心,見他還隻是盯著手中的光腦,不禁有些委屈。
    他輕輕地又叫了一聲“阿姆”,小手搭上繹心的手背,想讓他不要再看光腦了。他想要姆父抱抱他,這幾天自己可想他了。
    這一次,姆父終於有了回應,卻不是擁抱,而是快速地避開了自己。這一下,伊凡本就不安的情緒瞬間就崩潰了。
    “嗚嗚……阿姆我錯了……我以後一定好好吃飯,嗚……我再也不亂跑了……”
    “你別生氣……別不喜歡我……我一定好好聽話……你別……別不要我,嗚嗚嗚……”
    繹心回過神,迎接他的就是一隻淚眼汪汪的水包子。他有些無措地放下光腦。
    小包子哭得臉都紅了,原本白嫩精致的小臉掛著淚珠,可憐極了。老實說他還真沒怎麽見伊凡哭過。
    小時候萌萌軟軟地很愛笑,慢慢地笑容就少了,越長大就越向他那個冰山父親靠齊。或許和安格爾家的教育方式有關,畢竟他們家是慣出“冰山”的。
    但不管是軟萌還是冰山,繹心腦海裏並沒有多少伊凡哭的記憶,還哭得那麽厲害。
    他現在應該將他抱起來,拍一拍他的背,安撫好他的情緒,然後親一親他的小臉蛋。
    但繹心這麽想著,手上卻是選擇拿起光腦,關閉了隔離罩。伊凡的哭聲立刻就傳了出去。
    聽到聲音的女傭妮娜,馬上就走了進來,慌張地問:“小殿下,這是怎麽了?怎麽又哭了?”
    妮娜見到小殿下鞋都沒穿,光著腳站在夫人身邊大哭,她心疼地蹲下身子,想要將他抱起來。
    卻被伊凡扭開了,妮娜作為傭人,不好強行對主人動作,再說繹心還在場呢,於是她望向繹心。
    “夫人,這……”
    繹心垂下眼:“他自己偷跑下了床,可能是夢魘了。你帶他去洗洗臉,哄一哄。”
    妮娜應是,而聽到這話的伊凡卻是一下抱緊了繹心的一條腿。他顧不上姆父會不會生氣了,他隻知道姆父要讓他走。
    “不要,不要,我不要走!我要和阿姆在一起……”
    “阿姆,好不好,我不要走……”
    收到女傭為難的眼神,繹心無奈地歎了口氣,隻是讓他去洗洗臉,怎麽弄得跟生離死別一樣。
    也不對,上輩子無論是生離還是死別,可都沒見他那麽傷心。
    嗬,聽著耳邊那一聲聲軟嫩的“阿姆”,繹心心想,這還真是專門來克他的。一出生就差點要了自己的命,長大後就不說了,現在還必需得好生哄著。
    “好了,不讓你走,姆父抱抱好不好。”
    繹心伸手穿過伊凡的雙臂,將他提起,抱進自己的懷裏。而一到繹心的懷裏,伊凡立刻緊緊摟住了他的脖頸,將臉埋在他的胸口,不肯抬頭。
    他真的被嚇壞了。原本就因為姆父減少了來看自己的次數感到不安。誰知道姆父來了以後,不僅不理自己,還要他走。
    他忍不住想,姆父是不是不喜歡他了,所以才不來看他。是不是要像一開始那樣丟下他,離開了。
    如果姆父再次不見……伊凡想想就害怕。這世上還有什麽比再也見不到姆父更可怕的呢?
    “去拿塊熱毛巾,我給他擦一擦,一會兒該眼睛疼了。”
    妮娜見小殿下在繹心懷裏安靜下來了,連忙點頭去準備東西。
    繹心抱著伊凡靠進柔軟的沙發裏,兩人的發絲疊在一起,同樣淺淺的金色,那麽自然而密不可分。
    伊凡長得更像席恩一些,這一點就不得不佩服皇室基因的強大了。從長公主到席恩再到伊凡,三個人站在一起,外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們的血緣關係。
    但伊凡的發色和桃花眼卻是隨了繹心。這使得伊凡板起臉來的效果大打折扣。
    席恩和長公主都是鳳眼,微微一斂,氣勢便現。而伊凡就算特意冷著臉,也被水汪汪的桃花眼削了一半的冷意。尤其是在年紀不大的時候,怎麽看都像是在撒嬌鬧別扭。
    他是怎麽從一個柔軟的小包子,長成一個殺伐果決的帝國將領的呢?
    繹心不知道。
    他在他身邊的日子不過七年,而真正和他在一起相處的時間,還不到這一半。原來細算起來,他在他的生命裏,居然隻占據了這麽一小部分的光陰。
    所以,繹心一點都不意外上輩子他的選擇。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繹心被放棄慣了,母親、丈夫、兒子,這些在他生命中占據重要位置的人,在他們的選擇裏,他總是被放棄的那一個。
    母親有父親,席恩有真愛,而伊凡有帝國多數人的利益。
    若都要去計較,他得多累啊,可能還沒等他計較完,他的這一輩子都要結束了。
    有這個不甘怨憤的時間,還不如看開一些,多賺點錢呢。錢才是最可靠的保障。這是艾蘭星一早就教會他的。
    他本就不是多麽稱職的姆父,又怎麽能要求太多呢。繹心輕撫著伊凡的背,感受到自己頸邊的濕意,出聲哄道:
    “好了,不要再哭咯,男孩子要堅強,這麽愛哭鼻子,以後怎麽保護重要的人呢?”
    “我會好好保護阿姆的……”伊凡吸了吸鼻子,在懷裏悶悶地說。感受著姆父身體的溫度,他的心情已經慢慢平複了下來。隻是
    “阿姆……”
    “我在。”
    伊凡抬起頭望著繹心的眼睛:“你剛剛為什麽不理我,我叫了你好多遍。”
    “剛剛?”繹心愣了愣,隨即明白了過來,笑道:“我沒有不理你,是因為開了隔離罩,所以沒聽見。”
    “真的嗎?”伊凡高興起來,但又垮著小臉說:“那你還躲開我。”
    “……你出現地突然,姆父隻是被嚇到了,沒有反應過來。”
    伊凡沒有發現繹心的停頓,聽到回答,臉上立刻綻開一個燦爛的微笑。他就知道,姆父最喜歡他了,不會不理他的。
    似乎忘了剛剛是誰,害怕地哭個不停。
    得到滿意的答案,伊凡想到自己的表現就有些不好意思了。父親說隻有小寶寶才會動不動就哭,他已經是兩歲多的大孩子了,還哭就有些丟人了。
    至於父親後麵那句,不能一直賴在姆父懷裏,早就被伊凡忘在腦後了。
    他喜歡姆父的抱抱,甚至還有些不滿足,所以他微微坐起身子,瞅準繹心的臉頰,就印上了一個濕乎乎的吻,然後期待地望著他。
    繹心當然懂得他的小心思,但他沒有動作,正好這時,妮娜拿著熱毛巾回來了,身後還有一個拿著小鞋子的女傭。
    繹心從妮娜手裏接過毛巾,感受了一下溫度,然後動作輕柔地給伊凡擦拭臉頰,重點敷了敷紅紅的雙眼。擦完臉,又拿起小鞋子,給他套上。
    伊凡見繹心沒有回吻他,有些失望,但有別人在,他也不好意思開口讓姆父給他一個親親,隻好乖乖地配合著繹心的動作。
    “小殿下,下次可不能再翻著防護欄下來了,多危險啊。”
    妮娜想到自己在臥室地上看到的那一堆床上用品,就一陣後怕。這要是不小心哪裏摔著了可怎麽好。
    繹心聽到她說防護欄,才記起伊凡現在睡的床還是他買的。那時他康複沒多久,聽到席恩說要給伊凡換張床,便自告奮勇領了這件事。也算是給沒見過麵兒子的,一份見麵禮。
    那時候沒見識,訂做了一張木質的帶護欄的雕花小床。材質,款式,花樣,都是他親自選的。
    繹心小時候跟著母親在別人家裏做工,主人家的小女兒就有這麽一張漂亮的小床,他已經忘了那張床的具體模樣。但他記得那種想要的心情。
    他訂做的這張要比那張床好得多,至少繹心很滿意。但他忘了他覺得好的東西,在別人眼裏可能不值一提。
    後來見識到各式具有防護罩,自動調節溫度,變幻形狀,遊戲娛樂,監控警示等功能的小床,繹心才理解了見到小床時,席恩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這種床怕是早就成為首都星的曆史了吧。那時候,自己還真是總幹蠢事,怪不了別人說他是個土包。
    “換一張吧,太不安全了。”繹心淡淡地開口。
    “不換,我喜歡我的床,阿姆,我保證再也不亂爬了,不要換掉它。”
    伊凡拽了拽繹心的衣角,父親說過這床是姆父特意給他訂做的,別的小孩都沒有,怎麽能隨便換掉呢。
    “好,你說不換就不換吧。”繹心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做堅持,左右不是什麽大事。
    如願的伊凡也沒有多麽開心,他總覺得姆父今天怪怪的,雖然臉上帶著笑,但好像並不高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