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凍之月終於來臨了。

    整個海麵上雖然不至於完全凍結，早上太陽還沒有完全出來的時候，確實已經出現了一些薄薄的浮冰。

    船倒是能開，就是終究讓人擔心某天是不是整個海麵會完全凍結上。

    出海兩天，並沒有什麽事情發生。

    黃金聖杯號和古瑞德號度過了安靜又安全的兩天。

    但大家都知道，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罷了。

    之前之所以什麽都沒有發生，完全是因為船還在洛伊特赫的範圍內，出事了，會牽連到洛伊特赫。

    可現在，已經基本出了洛伊特赫的勢力範圍，理論上，現在已經是公海了，很多事情，已經不需要遮掩。

    暴風雨，就要來了。

    事實上，暴風雨的征兆，好像的確在天邊醞釀。

    這些天的天氣很反常，從出海那天開始，天邊就隱隱有暗雷在閃動，風雨就更不用說了。

    風雨這兩天就沒怎麽停過，斷斷續續的，太陽也幾乎沒有出來過。

    一切都在暗示著，一場席卷整個卡拉比斯海域的暴風雨終將到來。

    一如，此時，卡拉比斯海域上的氛圍一般。

    但無論是黃金聖杯號，還是古瑞德號的船員，都沒有太慌張的感覺，相反，他們有一種更加強烈的……期待感？

    對，就是期待感，他們居然反而期待著這一場暴風雨的來臨。

    就好像大幕已經徐徐拉起，如果大幕之下不是一場華麗的演出的話，大家才是真正的失望。

    大海上，沒有懦夫。

    黎久也早早的起床，在看著微微凍結的海麵，老約翰給他端來了一碗煮的熱氣騰騰的魚湯。

    就著波詭雲譎的海麵，黎久緩緩喝下了這碗魚湯，感覺到身心舒暢。

    “又要起風了。”老約翰伺候在黎久身邊，看著遠處的海麵，說道。

    的確是又起風了，大風忽然從大海上來，吹動的整個旗帆都鼓蕩了起來。

    這一次，可不是微風，風很大，天色也越發暗沉，天邊的暗雷已經顯化為了真正的雷霆，那耀目的閃光，已經從四麵八方籠罩向黃金聖杯號和古瑞德號。

    在蒼茫的大海上，已經算得上是大船的兩艘船，卻渺小的好像塵沙，隨時會被覆沒一般。

    暴風雨，真的要來了。

    雨滴落下的時候，黎久卻忽然對老約翰說:“老約翰，這麽久了，都一直沒有聽過你的故事，就趁現在，說給我聽吧？”

    那種感覺，頗有種萬軍叢中聽破陣曲的感覺。

    “少爺想聽，我自然是願意講的。”老約翰將魚湯的碗收起來，說，“要下雨了，我們進船艙吧。”

    黎久點了點頭，在甲板上，船員們無聲地做好了準備，在船的對麵的古瑞德號上，托爾勒也對著黎久點頭，他的身旁，古瑞德號的船員們也在屏息凝神。

    雨下的大了起來，幾乎有些不講道理一般，擊打的船艙的頂部劈啪作響。

    黎久卻和老約翰坐在了一張桌子麵前，桌上擺放了一壺紅茶，茶自然是裏約可送的，老約翰卻是居然還有一手衝泡紅茶的手藝。

    除了紅茶，還放著一些老約翰做的小點心，在廚藝方麵，老約翰卻是天才。

    “從哪裏說起好呢？”老約翰給黎久倒了一杯茶，卻一時間居然好像有點不知道從何說起的樣子。

    “比如就從你怎麽變成老約翰說起吧？”黎久喝了一口紅茶，微微點頭，老約翰的衝泡手法相當符合他的心意，很原教旨主義，並非是蘭斯的那種加糖加奶的喝法，讓他想起了前世喝茶吹水的時光。

    “好，那就從那場暴風雨開始說起吧。”老約翰點頭，目光一下變得有些沉靜，也有些冷，他的思緒好像也回到了很多年前的，一個暴風雨的日子。

    此時，窗外，暴風雨已經落下了。

    劇烈的雨點仿佛箭矢，風大的不僅僅是旗帆鼓蕩了，整個船體都開始作響起來。

    雷聲如同一柄巨大的鐵錘在敲擊著一個鐵氈，仿佛真有雷神存在，那聲響炸在每個人的耳邊，耳膜生疼。

    在這樣的聲響裏，老約翰終於開始說起他曾經的故事。

    “那大約是四十，恩，也可能三十多年前，我有些記不清了，我唯一記得的是，那一次航行，原本是我最後一次航行，那次以後，我打算退休的，把船交給我的養子希爾福，結果……所以說，人，真的不應該隨便說最後一次的。”

    “所以，是你的養子背叛了你？”黎久猜測。

    “倒也沒那麽壞。”老約翰自己也喝了一口茶，說，“是我的老夥計，大副霍金斯，他背叛了我，他不想我把船交給我的養子，他不想退出，他覺得自己跟了我很多年，有資格掌控地獄魔鬼……”

    “然後，他殺死了船上的大部分人，包括我的樣子希爾福，他要用我的人頭，去換取他的財富和名望，殺死黑海岸海盜之王這樣的光輝戰績，足以使他成為黑海岸那些人希望樹立的典型，尤其，他還是我那麽多年的朋友。”

    “很俗套吧？”老約翰最後說。

    在故事最開始的時候，老約翰的眼神有些冷，語氣有些冷，可說到這裏的時候，卻異常平靜，平靜的就好像他必須要去做一件事，就是殺死那個叫做霍金斯的，曾經是他朋友，現在是他永世仇敵的男人。

    因為一定要做，那麽仇恨就不用再那麽急著宣之於口。

    一切，都等到刀拔出來的時候再說。

    “倒也沒有俗套，世上的故事不是大多如此嗎？”黎久給老約翰倒了一杯茶，然後碰了碰他的杯子，說，“我們會回去的，霍金斯還活著呢。”

    霍金斯的確還活著。

    現在黎久想起來了，黑海岸的現任海盜皇帝，黑海岸的暴君，地獄冥王霍金斯，原來，他曾經是老約翰的大副。

    他已經在黑海岸稱霸了很多年，幫助那裏的殖民者成功鎮壓了無數的反抗，成為了蘭斯人在那裏的代言人和狗腿子。

    他活的很好。

    而黎久他們……

    他們已經要麵對能不能活下去的事實。

    大雨滂沱的海麵上，已經出現了如同山一般的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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