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危險與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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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國是貧弱,可以他贏渠梁區區之才,也不至於在他手裏亡了呀!

    景監和梁二的擔憂是多餘的。

    梁元當然不可能草包到對誰都這樣說的。

    他是建立在預先對秦孝公嬴渠梁深刻了解的基礎之上,才那樣說的。

    要是換作魏惠王或其他國家的國君,他是斷然不會撒比到貶低國君,自尋死路的。

    此刻,嬴渠梁自然還是發火了。

    他畢竟是一國之君,有著一國之君的自尊心。

    他想盡力忍住自己的火氣,卻是如何也忍不住,看著梁元那張臉心中更是火大。

    嬴渠梁剛想說話,梁元又說道:“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君上。”

    “是什麽?”嬴渠梁忍著不快問道。

    “是你對秦國黔首的愛,你不能隻對宗室貴族好,黔首也是這秦國的一部分,而你,也是他們的王。

    更何況,黔首人數更多力量更大,他們是才是秦國的根本,若君上隻知依賴貴族,則秦國將繼續淪落,若君上敢於大力施恩黔首,在變法的加持下,則秦國必能依靠萬千黔首的力量撼動天下!”

    梁元是現代人,知道很多近代大事,所以對最廣大的人民的力量深信不疑,話自然也說得鏗鏘有力。

    “如果貴族們真憤恨了要動搖我的地位,動搖國家的根基了呢?”嬴渠梁終於說出了他最擔憂的東西。

    “不管怎麽樣,犯法便依法處置,倘若因為這點事情就要造君上的反,那還留他們何用?”

    梁元堅定答道。

    輕描淡寫一句留他們何用??

    嬴渠梁再次從梁元的話中嗅到了危險的味道,真的可以對犯法的世族們下狠手嗎?

    就他的認知來說,如今可是貴族當道的天下,若是殺了貴族,豈不是要塌天了嗎?

    “殺了他們,秦國的天不得塌半?”嬴渠梁終於忍不住喊了出來。

    這正是他一直不敢自己獨自麵對改革的心病所在呀!

    他很想強秦,但若是真的要因此無所顧忌地殺戮擋道世族,還是有點難以決斷。

    “君上便是秦國的天!天塌了,君上作為一國之君不會頂著嗎?是你要強國啊!”

    梁元抬頭一看,房頂之上並沒有映出那天。

    可他透過那房梁,那屋簷,似乎便看見了那深藍的沒有一絲雜質的天,藍的令人心醉。

    嬴渠梁必須做這樣的天,他有這樣的勇氣嗎?

    梁元突然覺得嬴渠梁有點慫,沒錯了,這就是曆史人物的局限性啊

    但嬴渠梁的擔憂很有道理,徹底推倒舊勢力確實需要無比巨大的勇氣。

    要敢於承受一切的未知的損失。

    作為一個對未來一無所知的負責任的國君,小心使得萬年船自然也是對的。

    梁元也理解嬴渠梁的小心。

    若自己不是個洞悉未來的現代人,是否還敢於不顧一切立即推倒舊世界重來呢?

    就算膽子再堅決,可處在一國之君的位置上,轉變也得有一個過程。

    其實嬴渠梁這個人很不錯的了。

    這個年輕人,雖然涉世未深,重要事情上卻做的很熱血,很有見識。

    比如他揮毫而就的求賢令,在寫那東西的時候,他的臉上哪有半分的稚氣?

    梁元堅信嬴渠梁終將明智和勇敢,此刻,他必須繼續破除嬴渠梁的那份過度的謹慎。

    隻有讓他嬴渠梁看見自己的真正責任所在,才能激起他對打倒舊傳統舊勢力舊世界的決然!

    梁元道:“是你要強國!你不做天,誰又來做天!有那麽多的秦國臣民來盼望著你強國,你又在怕什麽?!”

    景監看著這一切也是頗為無奈。

    先前一個立誌要強秦,另一個提出了強秦之法,兩人卻又因此鬧了起來。

    正當景監想要上前勸勸這兩人的時候,一直陷入深思的嬴渠梁忽的開口了,嘴中喃喃:“是啊,我怕什麽?”

    “為了強國,有何可懼?”梁元極為熱血地說著。

    嬴渠梁望向梁元,長久的盯著他。

    他在梁元的身上看到了新的未來,它是那麽的刺眼,刺的讓嬴渠梁流淚。

    他期望,他恐懼。

    梁元說的辦法,非常可行,甚至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

    但它,也表達著一種決然!

    它需要嬴渠梁接過梁元所獻的那把強國利劍,堅決、徹底、毫不留情地去斬斷一切過往!

    而那些過往,可能是曾經支撐著秦國的擎天大柱!

    若是斬斷了,秦國的天可就有可能塌下來了!

    嬴渠梁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得住這片天,他望著窗外蒼穹,激動而惶恐。

    他真的能馭使秦國人,如梁元所說,造出一股新力量撐住這片天嗎?

    良久,他搖了搖頭。

    他還是害怕撐不住,反而做了秦國的千古罪人

    這責任太重,以至於容不得他失手。

    他害怕,他就這麽一失手,就毀了秦國對不起列祖列宗。

    梁元知道嬴渠梁的顧慮,也是豁出去了:

    “君上,一切,都有我在!放心吧,隻要咱先易後難,穩步推進,出不了大亂子。”

    嬴渠梁抬頭,看著梁元堅定的眼神,是啊,他一個黔首都不怕死,一國之君,有何畏懼?

    就像他說的,隻要先易後難,穩步推進,不就最大程度減輕影響了嗎。

    他現在終於感覺到,梁元,就是自己要找的那個人。

    能同自己一起麵對艱難險阻的勇者和智者!

    “你真願一直在我左右助我麵對危險?”

    “絕不動搖!”

    “好,這強國之法,我就交給你去完成,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另外,得給你個官職,讓我想想這樣,你就做我秦國的上大夫吧,輔佐寡人,全權負責變法之事,並參預國事,待有所成,便裂土相封!”

    “諾。”

    梁元也沒想到自己竟敢一口應承!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凡是能和卿、大夫和將軍這幾個字沾上邊的官職,可都是高級官員啊。

    如果說卿排一檔,那麽大夫便是二檔,接下來是士,然後是商人、平民、奴隸。

    而上大夫,則是大夫階層的金字塔頂端。

    一個平頭百姓,一個穿越者。

    一出場就敢接受上大夫這樣的高級職位,變法這樣的高風險工作!

    這。

    或許就是一個充滿熱血的現代年輕人敢於直麵古人的自信吧。

    嬴渠梁也是膽大,一旦顧慮緩解,就敢於破格提拔新人擔任艱巨。

    破格提拔新人能人,其實要說吧,也是秦國的老傳統了。

    而且,放眼戰國,基本上也就隻有秦國國君有這個氣魄了。

    比如之前的秦穆公還要誇張,就敢讓一個奴隸百裏奚做上卿。

    嬴渠梁又給梁元在宮旁找了個風景極好的石磚砌三進院子,作為他的住所,梁府。

    梁元也沒有推辭,帶著梁二等人住了進去。

    此時的秦國因為年年征戰,極為貧窮和節儉。

    除了國君和世族,其他高級官吏均不開府。

    所以官員辦公都是在秦宮,或者私人住所。

    而他們所配備的下屬和衛士也是極少。

    這也正常,一來因為秦國位置偏僻,對外交往很少。

    二來田地和百姓大多在世族手中。

    國家除了征戰,官員們也沒啥事兒可以處理,也沒必要設置臃腫的機構。

    而梁元這種官位高等偏下的上大夫,更是不可能會有什麽氣派官署的。

    這梁府,也就給配備了八名衛士,四個奴婢和二個屬吏。

    梁元接到了官帽和官服,頗為好奇和驚喜,立即穿戴起來。

    他頭戴進賢冠,身著黑綢官袍,威風凜凜!

    全府見了新主人梁上大夫,都是禁不住地嘖嘖驚豔。

    “咱的上大夫真是威風凜凜呀!”

    “好一個俊貴族!”

    已升級為梁府管家的梁二更是驚為天人:

    “郎君好生厲害,三言兩語就贏得了國君的欣賞,一下子就成了貴族,你就是咱最崇拜的人了,主人以後有好處不要忘了我呀!”

    怪不得這個時代的人們搶破頭都要做貴族啊,原來這麽榮顯威風啊!

    在搞完變法,並解決世族既得利益集團之後,梁元準備做出更加大膽的改革和功業,來重塑這個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