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講策略方可成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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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將頒布實施的第一波法令墾草令相對溫和,打擊麵很小。
而這秦國變法的第一輪法令,其主要內容究竟是什麽呢?
第一,鼓勵農戰,鼓勵開荒,新開荒地的人民和土地歸國家所有,由國君委派官吏治理,同時將秦國所有人民編訂戶籍。
第二,移風易俗,推行分戶製度,兩個成年男丁同在一個戶口下的,加重他們的賦稅。
第三,在全國推行二十等軍功爵製,任何人隻要為國立功,均授予相應官職或爵位,及與之匹配的田宅和錢糧。
這些爵位從低到高分別為:
公士、上造、簪裹、不更、大夫、官大夫、公大夫、公乘、五大夫、左庶長、右庶長、左更、中更、右更、少上造、大良造、大庶長、駟車庶長、大庶長、關內侯、徹侯。
第四,整治秦國鄉野,嚴禁私鬥,私鬥者按規定處以嚴刑。
這次的法令,都是為以後強度更大的變法而鋪路的措施。
是為以後變法深入而作的鋪墊,所以並不太激烈。
此外,嬴渠梁在朝堂上還公布了禁室這個官署的存在。
嬴渠梁對群臣說,禁室將處理所有關於變法的事務。
禁室由梁元負責,直屬於嬴渠梁一個人
禁室從此公開運作了,但為了高效,禁室官署依然設在宮中原址。
這些對於群臣來說,都算不上什麽太大的改變,群臣也就樂得接受了。
這場廷議就這樣結束了。
群臣紛紛走出殿外,朝堂很快就空了下來。
但是,並不是空無一人。
甘龍依舊倔強的坐在那裏。
杜摯站在他旁邊,看著他的老師,疑惑漸起。
此時的殿內,嬴渠梁走了,梁元走了,群臣都走了。
駐守的郎官也都準備清場離開。
隻是甘龍杜摯在那裏占著位置不肯挪窩,讓他們略略有些為難。
甘龍依舊坐著,什麽也不做,也不肯說話,隻兩眼空洞望著前方。
杜摯覺得甘龍現在的情況不妙,他望著甘龍,輕輕喚道:“老師”
他不知道此時的甘龍究竟在想什麽。
甘龍聽見杜摯的話,起了些反應。
但他的目光依舊沒有望向杜摯,隻是看著前邊,看著那已經空蕩蕩的嬴渠梁的君位。
良久,終究是頹然一聲長歎:“我錯了。”
“不,老師,變法之道不可行。”杜摯覺得他此時的情緒不對,繼續道:“堅持恢複穆公霸業,老師又有何錯?”
可甘龍此時的臉上依然是一股頹勢。
那不是因為病而產生的,杜摯清清楚楚的看見了,那是從心裏發出的頹喪。
“梁元的變法,老夫又怎會不知是怎麽回事?那是真正能富國強民的法,錯不了的呀。”
甘龍的喉嚨有點酸澀了:
“老夫明明知道變法是對秦國好的,但是,老夫為什麽偏要故意反對呢?”
甘龍的話語中間有一絲難受,有一絲痛楚。
那不是因梁元而起,是真真切切的發自內心的痛楚。
隻是因為自己。
像是有許多深埋心底的難言之隱在壓迫著。
杜摯想說什麽,甘龍忽又神經病似的酸澀的笑了:
“是了,是了,是老夫自私,是我不願意看到新法的誕生,是我心裏清清楚楚的明白變法會損害家族的利益。
所以,我才反對變法,我才不顧一切的想要掐滅變法的火苗,我和那些射死吳起的楚國反動貴胄,又有何區別?
什麽穆公霸業,什麽遵循祖製,什麽為了君上,都是幌子罷了,我甘龍活了這麽大歲數,自詡為國為君,到頭來,還是自私的令人發笑”
甘龍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他突然大笑,但這笑卻比哭還難看。
杜摯極不認同,既不認同現在的甘龍,也不喜歡另一個極端的父親。
他此刻十分矛盾。
“來,杜摯,扶我一下。”甘龍伸出手。
杜摯將甘龍拉了起來,沉默的扶著,向殿外走去。
章華站在門外不遠處,看著這對師徒的步子,歎了一口氣,再也沒說話。
而嬴虔則在不遠處的陰暗角落觀察著這一切,眼神冷漠。
春天,才剛剛開始。
墾草令已經發到了秦國各地。
秦國的變法就在廷議之後悄無聲息的展開了。
說到這裏也奇怪,這次秦國變法隻推出了四個方麵的法令。
且除了軍功爵製之外全是一些瑣碎事情。
別的國家變法,什麽時候不是轟轟烈烈直接開幹一番大事業?
楚國吳起變法的時候,不就是那樣的嗎?
可偏秦國就不是!
眾人紛紛猜測著是不是變法也就這樣了。
而在櫟陽宮深處的禁室,卻陡然忙了起來。
法令頒布下去了,但具體怎麽實施,要先做哪些事,又是個問題。
“我們要將櫟陽城周圍的遊民集中起來,將遊民之患全部鏟除,變法也是從他們開始!”
公孫鞅說著攤開一卷竹簡,匆匆翻閱著。
最後索性將竹簡往文案上一擲,竹簡和案接觸發出一聲脆響。
他的旁邊是景監,而他的麵前,是禁室的一批幹吏。
而麵前這些幹吏中,有一個人的眉頭皺了起來:
“遊民之患由來已久,豈是公孫大夫說鏟除就能鏟除的?公孫大夫這話,有些過於托大了。”
公孫鞅聽著這話忤逆,但知道對方出於公心,也就不以為意,隻是神色凝重起來:
“國有遊民,是為大患!就算他們不容易鏟除,我們也不能留,遲早是禍害。”
“可一時半會兒這問題還真解決不了。”景監對公孫鞅說著:“難道公孫大夫你己經想到了對付遊民的辦法?”
“當然,否則我是不會提遊民二字的。”公孫鞅一副穩操勝券的樣子。
“可是,公孫大夫,現在的重點不是要削弱世族嗎?為什麽公孫大夫現在要提遊民之事?”
剛剛說話的那名幹吏又提出了疑問。
“這個是梁大夫和我反複考慮做出的決定,就是為了要更好的開展變法呀。”
公孫鞅停頓了一下,決定考校一下對方:
“你就那麽篤定這對變法用處不大?”
“在下以為,著力於削弱世族根基的措施,比如立即核實世族封地的戶籍等等,這些才是禁室該走的正路,遊民的事兒這恐怕不值得二位大夫去刻意關心吧。”
公孫鞅還想繼續說什麽,卻看見梁元走了進來。
梁元的目光望向那名幹吏,也就是禁室長史,輕輕搖了搖頭:
“你說的話,我聽到了,變法不是兒戲,得講策略啊,不講策略豈能成就大事?我已經安排好了路子,便是先易後難。
變法最大的阻礙確實是世族,但如果先從世族實力派開刀,變法便會在一開始阻礙太大,甚至夭折。
但若是咱從無主遊民開始變法,便是容易多了,這些無主遊民正是不滿於世族剝削的百姓。
我們隻要稍給好處,比如組織他們開墾荒地,讓他們能夠耕作,保障他們的安全,便能讓他們感謝國家,從而歸附國家,朝廷實力很快就能增強,就能形成對於世族的優勢,那時便不必再顧忌世族啦!”
史書上說當年商鞅變法是搞了十幾年才最終完成的,所以慌什麽呢?
世族勢力可沒有想象中那麽弱雞的,雖然說在朝堂擊敗了甘龍杜摯等人,但他們很可能隻是世族實力的冰山一角。
世族的真正力量,並未因之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