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棲鳥拍雨(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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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麵雨勢不停,陽樰處理完賬目,又在店裏逗留了會兒。
等到她一杯檸檬水都喝完,雨也停了。
衛捷和那位厭世臉小姐姐早在她查完帳出來時就已經沒影兒了,陽樰往先前二人坐的角落望了一眼,推門離開。
雨打塵埃,落完雨後的空氣最為清新,天還陰著,聚集起來的烏雲正在醞釀著下一場雨。
森林鍾塔雖位於市中心的步行街,但選的位置相對安靜。
走出店門,能感受到周邊的店鋪熱情依舊,店招牌的霓虹燈大亮,各家門口擺著音響,音樂聲從街頭串到巷尾。即便不方便的天氣使得步行街的人比平時少了許多,也不乏拎著傘照常逛街的人。
在一片雨天熱鬧中,陽樰看見一抹本應離開了的熟悉身影往這邊走過來。
她怔了怔,莫名有種想反身就跑的衝動。不知道為什麽。
走近了,男人很自然地打了聲招呼:“小樰妹妹。”
陽樰狐疑道:“你怎麽回來了?”
聞言,衛捷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之前躲在牆後麵偷看的真的是你啊,小樰妹妹。我還以為我眼花了。”
“……”
陽樰咬了咬牙,她肯定衛捷絕對是故意的。
陽樰假惺惺地笑了笑:“我也還以為我看錯了呢。”
衛捷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陽樰目光閃了閃,微微垂眸。
“正好,”他忽然開口,“我就不用自己再進去了。”
陽樰:“嗯?”
衛捷懶懶地道:“我落了支筆,勞煩小樰妹妹幫我進去拿一下吧。”
陽樰沒動,將信將疑地瞅著他。
都到門口了,幹嘛不自己進去拿?
他像是看清了她眼神裏的意思,歪了歪頭,有些苦惱的樣子:“你的那個店員……”
他話說了一半,陽樰卻幾乎秒懂他說的是誰。
還能有誰,橙子唄。
橙子見到帥哥就雙眼放光堪比x射線的功夫,陽樰是見識過的。更別說,衛捷在她的評級裏,可是從未有過的“人間絕色”。
陽樰認了。
她撇了撇嘴,說了句你等著,就轉身又進店裏去了。
店門是玻璃推門,兩人在門口交談的情景被裏頭的人看了個一清二楚。
見陽樰跟人間絕色說了幾句話後又進門了,橙子第一個迎了上去:“店長,你怎麽回來了?”她張望了一眼門外,人間絕色雙手插在褲兜裏,姿態閑適,又有股多情的慵懶,正看著這邊,“店長店長你和人間絕色認識嗎?”
陽樰抬起雙手擋住橙子噴薄而出的熱情,直奔主題:“剛剛他那桌是你去收拾的嗎?”
“是啊。”橙子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有沒有看見一支筆?”
“筆?”橙子不解,“沒有啊。”
“座位上和地上呢?”
橙子搖搖頭:“都沒有。”隨即又來了興致,“是人間絕色落東西了嗎?”
陽樰敷衍地嗯了一聲,索性自己過去找。
桌子已經收拾擦拭完畢了,幹幹淨淨的,小沙發上也沒有多出任何一樣東西。她彎腰往地上看了看,沙發旁邊有一株小盆栽,花盆邊上赫然躺著支黑色的中性筆。
筆掉的地方很奇怪,不說粗略一掃不會看見,正常坐在這個位置的人,再怎麽掉東西,也不會掉到那兒去。
再說這筆又不是球,還能打著彎兒滾過去不成?
陽樰心裏升起一絲不協調的怪異,卻也沒多想,將筆撿了起來。
橙子頻頻往外頭張望,陽樰認真地警告了她一番,見她訕訕地收了心好好工作,才放心離開。
外頭雨又下了起來,細細的雨絲傾斜飄落,衛捷站在屋簷下,沒有一絲不耐煩的模樣。
陽樰把筆遞過去,忍不住嘟囔:“這筆你隨便找家文具店也就一塊錢的事兒,用得著這麽摳門還回來找麽。”
衛捷接過來道了聲謝,隨即話裏有話地道:“誰說我是回來找筆的?”
陽樰:“你自己說的,落了支筆。”
他眯了眯眼,勾起唇,緩聲說:“我說的是,正好。”
也就是,湊巧。
湊的什麽巧?
陽樰不喜歡跟他玩猜字謎的遊戲,有些不耐煩了:“什麽意思?”
衛捷往陰沉沉的天空看了眼,沒有回答,反而牛頭不對馬嘴地來了一句:“下雨了。”
“下雨就下雨啊。”陽樰很煩,“您老沒帶傘就自個兒在這躲會兒吧——”
“我送你。”
——我就先走了。
陽樰後半句話被生生截胡,語死口中。
她一愣,抬頭。
衛捷185的個子站在她麵前,擋住了屋簷外沉沉的天光。
他垂眸望著她,無辜又倦懶地笑了笑,將兩句話連起來重複了一遍:“下雨了,我送你。”
穿街走巷的音樂聲裏,陽樰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宛如不合拍的鼓點。
她忽然不敢往深了猜想,他湊的是什麽巧。
**
衛捷開的還是助理的車,車子開不進步行街,隻能停在外麵的停車場裏。
走去停車場的這段路程上,陽樰悄悄地平複了內心的動亂。
如果說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那麽衛捷的嘴,就是那個帝王鬼。
從十二歲到現在二十二歲,十年了,陽樰都不覺得自己摸透了這個男人。
她和他之間好像總隔著一團霧。無閃無牆,她可以靠近,但必然會在霧中迷失方向。
若是十五、久歲的她,想必會不懼雲霧。
然而那也隻是以前的她。
上了車,陽樰才想起來一個被忽略的細節,衛捷說的是“你的那個店員”?
她忍不住問道:“你知道森林鍾塔的店長是我?”
衛捷:“我媽說的。”
這陽樰就不意外了。
衛捷又說:“而且——說是代店長,更為合適吧。”
陽樰扯扯嘴角:“這你都知道。”
片刻的沉默後,衛捷聲音放輕了一些:“我聽我媽說,齊阿姨和當初那位裴總在一起了。”
陽樰點了點頭:“嗯。”
雨點飄打在擋風玻璃上,在上麵連成密密麻麻的一片透明小疙瘩,模糊了前方的路況。
雨刷一掃,眼前再度清明。
衛捷頓了頓,“他對你好麽?”
“很好啊。”陽樰盯著雨刷沒能掃到的角落,一顆小小的雨珠隨著車身顛簸緩慢地滑落,“比我親爸還好。”
車內的空氣在她這句話說出來之後變得有些壓抑。
“嗯。”衛捷點點頭,“那就好。”
陽樰眼簾一顫,心底不受控製地,有暖意滲透上來。
她抿唇。
“對了,”男人漫不經心地提起另一個人,“我記得裴總有個兒子,是叫裴澍?”
陽樰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提起裴澍,“是,怎麽了?”
“森林鍾塔,是他的嗎?”
“是啊。”
食指在方向盤邊緣敲了敲,衛捷語速微緩:“他比你小兩個月,得叫你一聲姐姐吧。”
陽樰點頭:“按輩分算的話,是這樣。”
“按輩分?”衛捷食指一停,不動聲色地搭回方向盤上,語意不明,“如果不按輩分呢?”
陽樰:“不按輩分……”
她不回答了。
他輕笑了一聲,沒追問。
車子一路向前,陽樰扭頭看著窗外,看著看著,感覺不對了。
這條路,怎麽走都不是回家的啊?
她側頭看向駕駛座的男人:“你這是開哪裏去了?”
衛捷這才想起來似的,慢悠悠地解釋:“我去一趟工作室。”
陽樰哦了一聲,也不問為什麽。
衛捷把車停在工作室門口,陽樰嫌麻煩,沒跟著他下車。
等人無聊,她索性靠在窗上掏了手機出來刷微博。
【木雪:《冷暖》出版稿已經交上啦,大家等著實體書出來就好。順便下本文打算寫個雙向救贖的故事,有興趣的舉個手給我看看。不舉也沒影響,我依然要寫的。】
這條微博是她昨天交稿之後發的,一天過去,下麵已經排了不少評論。
【想看!舉手!】
【啊啊啊《冷暖》太虐了,下一本多發發糖好不好?】
【什麽類型的呀?都市?校園?還是說跟《冷暖》一樣是仙俠?】
【寫什麽都好我求求你別再虐了就行……冷暖女孩暴哭。】
【後排弱弱問一下《冷暖》的實體書還跟途川大大合作嗎?】
想了想,陽樰又發了條微博。
【木雪:校服到婚紗,不虐,但基調比較沉重。你們途川大大已經麻溜地畫圖去了,放心!】
微博顯示發送成功,這時車窗忽然被敲響了。
陽樰聞聲抬頭,外麵站著個撐著花傘的小青年,稍稍彎著腰,正在往裏瞅。
外麵下著雨,陽樰隻能把窗子開個小縫,免得雨水飄進來。
青年伸著脖子,透過那條小縫往裏張望,目光探究:“你好,請問是蘇小姐嗎?”
陽樰:“?”
她禮貌回複:“不好意思,不是。”
小青年麵露失望,嘀嘀咕咕的:“奇怪,衛哥不是跟蘇小姐有約的嗎?”嘀咕完,他抱歉地看向陽樰,“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沒關係。”
陽樰合上車窗。
有約?
衛哥,蘇小姐……衛哥,是說衛捷嗎?她想到今天在店裏那個始終沒能看到正臉的厭世臉美女,一串百味雜陳的小泡泡冒上來,堵在胸口。
她兀自發呆,沒注意到窗外那個青年走出兩步後,又一臉古怪加詫異地回頭,探究地盯著這邊看了好一會兒。
陽樰正發著呆,駕駛座的車門打開又關上,衛捷已經辦完事回來了。
見小姑娘模樣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麽,衛捷挑了挑眉,修長如玉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小樰妹妹?”
陽樰倏地回神:“啊?”
她轉頭,對上衛捷好笑的神情:“想什麽,這麽入神?”
“……沒什麽。”
衛捷勾了勾唇,邊發動車子邊問:“剛剛是不是有人來找你?”
陽樰眨眨眼:“是有。他是你工作室的人嗎?”
“嗯。”衛捷一頓,“他有沒有問你什麽?”
陽樰靠窗一側的手無意識地扣了扣座板,平靜道:“有啊,問我是不是蘇小姐……是不是你今天在森林鍾塔見的那個小姐姐啊?”
衛捷點了點頭。
她了然:“他就問了我這個,認錯人了。”
空氣安靜了兩秒,衛捷半分探究,半分打趣地問道:“不好奇我是去做什麽嗎?”
陽樰想起橙子說的“相親”,扣緊了座板,卻嗤了一聲,滿不在乎的語氣:“有什麽好好奇的,難不成你還是去相親啊?”
“是啊。”
陽樰愣住。
男人語氣懶散:“我去相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