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夕時夏風(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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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樰和裴澍約了今天去森林鍾塔。
老板回來了,總要去店裏巡查一番的。
早餐衛捷煮了兩晚速凍小餛飩, 搭上兩匹生菜, 湯清味香。
裴澍沒再打電話催,隻是隔幾分鍾就發個消息來催, 搞得陽樰早餐吃得跟打仗似的,粗粗嚼兩下就咽了下去。
昨夜下了雨,今早上氣溫偏低, 陽樰又套了件襯衫當外套。
下樓時衛捷也準備出門, 手上勾著車鑰匙,站在玄關等她, 說:“我送你。”
他開車送確實比自己過去要快, 裴澍在那兒等得少爺早脾氣上來了,陽樰沒再矯情,上了他的車。
路上陽樰翻了翻微信消息,昨晚上和途川的聊天斷在那句“說不定他也想親你”上。
她瞟了下專心開車的衛捷, 隔了一個晚上的回複才發過去。
陽樰:川哥,你這句話嚇得我這兒都劈雷了你知道嗎?
途川沒回。
她又上姐妹小群裏吆喝。
陽樰:是這樣的, 姐姐妹妹們,我昨晚上真的跟衛捷睡了:)。
陸梧第一個鑽出來了:哇……
孟纖琳緊跟其上:恭喜, 什麽時候可以喝喜酒?
連歆最後一個到達戰場:木雪老師牛逼。
陽樰:什麽也沒發生, 就是字麵意思上的睡了,在同一張床上而已:d。
連歆:……那你, 說什麽呢?
孟纖琳:哦, 所以喜酒泡湯了?可以了, 叉出去吧。
陸梧:樰樰你說話不要大喘氣呀……
陽樰:???
好三朵一家親的塑料姐妹花。
陽樰收起手機,窗外的街景已經快到商業區,她偏頭看了眼衛捷,視線便轉向前方的車尾,不自然地說:“謝謝。”
“嗯?”她突然的道謝讓衛捷一時沒明白,“謝什麽?”
“謝你送我啊……”她語速突然加快,“還有昨晚上。”
他笑了一聲,慢悠悠地說:“小樰妹妹太客氣了。反正——陪睡業務也隻麵向你。”稍稍一頓,咬字放輕,“終生vip,免費的。”
“……”
步行街不允許車輛通行,到路口衛捷就把車停下了。
陽樰下車走了一步,馬上又轉身,衛捷車還沒開出去,她敲了敲車窗。
車窗打下來,衛捷手腕搭在方向盤上,看著小姑娘正經的臉色挑了挑眉:“怎麽了?”
陽樰正色道:“雖然免費是廉價了點,但是這個陪睡業務,我還是勉強給你打個五星好評吧。”
說完,不等人反應,轉身跑進了步行街裏。
衛捷摸著下巴眯眼琢磨了會兒,小姑娘說話時晶亮的眸子和微粉的耳垂都在傳遞一個她既想藏起來,又忍不住要露出小尾巴給他看的信息。
她好像……還挺高興的。
他以拳抵唇,低低地笑出聲來。
愛炸毛的貓公主,似乎終於肯停下虛張聲勢的齜牙咧嘴,向他邁過來了。
雖然,邁的這個步子,還有些難以放開的不坦率和別扭。
**
陽樰從員工通道進了店裏,經過後廚就見裴澍圍著圍裙,正在做蛋糕。
橙子扒著後廚的門,鬼鬼祟祟地往裏頭張望,渾身高昂的“老板你回頭看看我”的氣息成了一種無聲呐喊,給人的感官造成了極大的衝擊。
要是給她胸前裝個擴音器,那心聲,估計能給裴澍震聾了。
陽樰無語地推推她:“行了啊,你收斂一點兒。”
“店長你來了,”往常會第一時間撲上來給個熱情擁抱的橙子,這會兒隻分給陽樰一句敷衍的過場,眼神膠在裴澍忙活的背影上,“唉……老板可真好看。”
陽樰:“……”
她好聲好氣地提醒道:“橙子,是不是跟著我太久,你忘了你這老板脾氣多不好了?”
橙子表情一凜,依依不舍地又看了兩眼,搖頭晃腦地哀歎兩聲,乖乖回前麵工作去了。
後廚除了裴澍,還有兩名甜品師,見她進來了,抽空打了個招呼。
裴澍這才轉過頭,手上拿著剛裝好奶油的裱花袋,就說了兩個字:“好慢。”
遲到確實是自己的鍋,陽樰自知理虧,摸摸鼻子道歉:“對不起啦。”
裴澍低頭認真地將奶油擠在蛋糕上,動作仔細,裱花嘴勾勒出一片又一片的奶油花瓣。
他沒抬頭,問:“晚點兒你去接他們嗎?”
“他們”指的自然是齊女士和裴劍林。
陽樰看著在他手下開出的一朵朵奶油花,抿了抿唇,搖搖頭說:“我不去了。”
裴澍“嗯”了一聲,沒說什麽。
陽樰就靠在旁邊一邊看他忙活,一邊和他聊了聊這段時間以來店裏的情況,雖然平時通過網絡溝通匯報過,但一些細節光通過網絡還說不清。
裴澍對待森林鍾塔是拿出了十萬分的耐心和認真,談論正事的時候一身的玩世不恭收斂得絲毫不剩。
聊完正事,裴澍的蛋糕也做好了,陽樰還沒來得及發表一番讚歎,他就手起刀落,把剛做好的蛋糕給切開了。
“……”
陽樰的“好看”兩個字卡在喉嚨口。
裴澍切了塊花朵保存最完整的給她,看著她一時語塞的表情,吊兒郎當的樣子又回來了:“接著。別這個表情,蛋糕做來就是吃的,我又不是在參加什麽比賽,擺著誰看?”
“……行吧。”陽樰接過來。
蛋糕胚是抹茶味的,表層包裹的是一層栗蓉,吃起來細綿柔軟,帶著抹茶的清香,不膩。
剩下的蛋糕裴澍按店內的人頭數分成小塊,放進冰櫃裏保存,囑咐另外兩位甜品師等店打烊了再拿出來分掉。除去店裏人頭數,還多了幾塊,他分別裝進蛋糕盒裏。
陽樰掃了一眼,四塊。
她嘴巴裏含著塊蛋糕,咬著叉子含糊地問:“這些是給誰的?”
“我爸,齊阿姨,萩哥,還有衛阿姨。”裴澍一塊一塊地指過去。
“啊,衛阿姨出差了。”陽樰說。
“是嗎?那就給——”裴澍手指停頓在第四塊,晃了晃,臉上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壞笑,語速也緩慢下來,逐字逐句,“未來姐夫。”
陽樰:“?”
“……”
她一口蛋糕差點嗆進氣管裏,捂著嘴巴咳了兩聲,清過嗓的聲音有點黏糊的啞:“什麽未來姐夫?!”
“就那個,”裴澍眯眼回憶了一下,“衛捷。”
陽樰的臉也不知是咳紅的還是別的原因,習慣性地抬腳踹他,氣急敗壞:“閉嘴吧你,少胡說八道。”
裴澍也習慣了,身形一讓,避開,還嫌火燒得不夠旺盛地嘖嘖兩聲:“進展不行啊你們,我幫幫你?”
陽樰瞪著他,“你能幫什麽你就幫?”
“就我這個身份站在你身邊,就夠了,”裴澍還真認真思考起可行性,“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弟弟,你覺得他會沒有危機感?”
“你別做多餘的事情。”陽樰氣得翻白眼,“沒有血緣關係,我們現在也有法律關係了。老弟,你的作用基本上等同於零你知道嗎?”
裴澍觀察著她的表情,想起上次和衛捷在她家門口見麵的情景,忽然笑了,“我猜……問題出在你這兒?”
陽樰:“……”
她麵無表情地放下空盤子,“沒事了吧少爺?沒事我先回去了。”
裴澍懶懶地靠著,揚聲叫住她:“姐,蛋糕沒拿。”他好心提醒,“未來姐夫的那塊。”
陽樰腳步硬生生卡住。
卡了兩秒,她轉身,兩三步走回來,拎上包裝好的蛋糕盒,磨著牙飛了裴澍一個眼刀,憤憤離開。
從後廚出來,陽樰正要走,橙子跑過來拽住了她。
她以為橙子花癡又犯了,看過去卻發現橙子皺著眉頭,表情疑慮不安。
“怎麽了?”
橙子往店門口望了一眼,“店長,剛剛有個男的在門口徘徊了好久,探頭探腦的,偏偏就是不進來。”
經過上次陳昱的事兒,陽樰神經很敏感。
她從文琪那兒得知她妹妹的案子已經有很大進展了,雖然取證過程花了番功夫,但警察最後還是通過在小巷子裏發現的沒有被處理幹淨的體.液信息確定了強.奸犯——就是陳昱。
文玥也在積極配合案件調查和抑鬱症的治療,聽文琪說她的狀態漸漸地好轉了。
陽樰麵色嚴肅地問橙子:“長什麽樣子?”
“五十歲這樣吧,男的,臉色看著挺……”橙子努力從腦子裏挖著形容詞,“頹廢?體型偏瘦,但看著不像乞丐,穿著還挺整潔的。”
橙子在這時看了眼陽樰,忽然靈光一閃,說:“哎……店長,好像和你還有點兒像?”
陽樰愣了愣,“什麽?”
“眉眼有點像,尤其是眼睛。別說,雖然看著挺頹的,要是捯飭捯飭,沒準還是個玉樹臨風的中年帥大叔呢。”
橙子說著說著就偏了道,卻發現陽樰臉色隨著她的話慢慢變了。
她試探地叫了陽樰一聲:“店長?”
陽樰回過神來,“嗯?”
“那個……”橙子小心觀察她的神情,指了指早就不見人影的店門外,“你認識那個大叔?”
“你多注意一下周圍的動靜吧,讓阿圓他們也警惕些,”陽樰沒回答,兀自說自己的,“我上次說的下班結伴別忘了啊。”
她猶豫地停了一下,才說:“那個大叔……如果他再來,你告訴我。”
橙子想打聽,但想到這可能牽扯到個人隱私,識相地沒多嘴,隻點點頭說知道了。
陽樰從員工通道離開,心神有些亂。
她幾乎……快把那個人給忘了。
如果真是他……
陽樰抬頭,望著走出店後的繁華街道。
商業步行街人來人往,她的目光茫然地掃過一張張麵容,最終靜靜地落在從一家飾品店裏出來的一家三口上。
小女孩兒一手牽著母親,一手牽著父親,頭上戴著頂嶄新小巧的皇冠發箍,穿著輕飄飄的連衣裙。
她笑得很開心,不時鬆開父親的手,寶貝地摸摸頭頂閃閃發亮的皇冠發箍,顯然那是剛買的。一蹦一跳的腳步天真又可愛。
兩位年輕的父母也低頭看著她,寵溺的笑容爬滿眉梢眼角。
一家三口的身影朝著街尾越走越遠。
陽樰忽然捏緊了手裏蛋糕盒的提把。
眼眶就這麽毫無預兆地,泛起許久沒有過的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