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從鑄幣到造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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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統治者而言,通貨貶值幾乎是掠奪民間財產最為便捷的一種方式,曆朝曆代以來莫不如是,而且這種情況都會一直存在下去。
於果並非道德潔癖,對於大秦而言,適當的通貨膨脹並非不可行,但問題是這一切都要在官府的掌控中。
尤其是秦半兩必須要保質保量,否則當官府開始縮水時,民間也會下意識進行相應的通貨貶值,還會給其他私鑄幣以生存空間,導致朝廷鑄幣權的流失。
於果輕聲道:“派人去找一些民間的私鑄錢來。”
聽到這話,治粟內史趙孟卻是直接從懷中掏出幾枚錢,放在了於果的麵前,他解釋道:“這些日子關中已經開始使用這種莢錢了,臣也得了一些。”
所謂的莢錢,其實是指它像榆莢一樣輕薄。
於果接過莢錢,隻覺得此錢相對於秦半兩還要更輕,大概隻有秦半兩一半重都不到,另外這幾枚錢因為是私鑄的緣故,上麵的麵文篆書也不如官錢字體端整。
於果沉吟了一番,道:“這種莢錢在民間流通的多嗎?”
“目前關中不是很多,但是其他郡國恐怕就比較多了。”
趙孟輕輕歎了一口氣,道:“半兩錢終究數量有限,再說也太過於重了一些,平時用起來不甚方便,若是大宗貿易,更是要用牛車拉錢。”
所謂半兩,其實就是指錢幣的重量,重十二銖。
多重不利因素的影響,加上大秦國力的下降,使得無論是官府還是民間,都已經開始自發地私鑄小錢,隻是上麵依然寫著“半兩”的名頭。
於果沉聲道:“我大秦昔日已經有明文規定,民間不得私鑄錢幣,這一點絕無可能更改。隻是眼下半兩錢相對難用,為了保證關中的貨幣認同,我們急需要發行一種新錢,重新整理關中財政。”
衛鞅的強國之道,乃軍功爵製度下的獎勵耕戰,重刑厚賞,但是由於大秦在過去這麽多年的折騰以後,使得民間財富已經被掠奪走了許多,民怨四起,屬於不可持續的發展之道。
於果必須要重新穩固經濟,安定民生,首先要做的便是重新統一鑄幣。
趙孟微微遲疑,道:“陛下欲行新錢,不知該以何等標準行錢?”
於果捏著手中的秦半兩,繼續道:“民間反饋半兩太重,不利於使用,同時也有利於一些不法之徒私鑄偽錢,不如削減它的重量,重新鑄造一種五銖錢。”
“大秦原本鑄幣權在少府,朕決意將鑄錢監剝離出來,歸屬於治粟內史之下,下設鍾官、辨銅、技巧司,負責監製新錢。”
聽到這話,子嬰臉上也是一喜,鑄幣權統一歸屬外朝,毫無疑問這也是增強外朝的話語權。
但是,於果卻繼續悠悠開口道:“除鑄錢監以外,朕決定再設置一個通脹監,專門負責製定新錢發行計劃,監測市麵貨物通脹情況,無通脹監授權,貨幣監不得私鑄一文錢進入市麵。凡通脹司有新鑄錢計劃,必須得朕認可。”
說白了,於果將貨幣的發行和鑄幣權進行了分割,將鑄幣權歸屬於外朝,而發行權則歸屬於少府,二者相互製衡,盡量減少貨幣濫發的可能。
除此之外,鑄幣這一行為本身也含有暴利,如果弄得好了,光是這一次重新鑄幣,就能為於果籌集一筆不少的軍費。
聽完於果這番話,其餘三人也是紛紛點頭,唯獨趙孟微微皺眉,說出了目前的一件相對為難的事情,那就是朝廷沒有銅了。
先秦時代,銅被稱之為金,正是因為中國缺乏銅礦的緣故,再加上這個時代青銅器盛行,鐵器冶煉尚不發達,質量也較差,使得將士們的劍也是用青銅造的,長期以來下去,留給鑄幣用的銅錢自然也不多。
更要命的是,關中並沒有多少銅,主要產銅區還集中在南陽郡。
於果皺了皺眉頭,他意識到解決這一問題需要從兩方麵著手,一方麵就是改進冶鐵工藝,讓鐵製兵器盡快取代青銅器,從而節省大量的銅的使用;另一方麵便是重新收回南陽郡,從而保證銅、鐵資源的供應。
“或許朕要親征南陽郡了。”
於果心裏想著,光靠一個司馬欣和羽衛軍,怕是還不足以拿下南陽郡。
不過,這一切還要等到羽林軍訓練的初步完成,尤其是騎兵和火藥軍的成型,更是重中之重。
等到子嬰等人離開後,於果便又找來了織染監監正蘇伯。
織染監,顧名思義即掌織絍、染色雜作,供皇帝、後宮及百官冠冕與衣物等,並不算什麽權力很大的部門,但是油水卻不少。
織染監監正蘇伯是一個年邁的老頭子,大概有五十多歲,他來到宮殿後,對著於果便跪拜了下去。
“臣織染監監正蘇伯,覲見陛下。”
於果找來這個人可不是為了做衣物的,他直接開門見山問道:“宮中製作衣裳後裁剪下來的廢帛和布頭可還在?”
蘇伯微微一楞,含糊道:“臣平日裏並無關注,興許都還在吧。”
於果撇了撇嘴,索性派人將織染監其餘的監丞、監作、典事等人都叫了來,又重複了一遍問題。
眾人麵麵相覷,他們平日裏哪裏知道這些細微末節,直到於果的臉色越來越差時,才有人小聲翼翼道:“回稟陛下,這些廢帛和布頭都被臣收集一起,放在了庫中。”
於果頓時來了興趣,“哦?你叫什麽名字,為何要這麽做?”
“臣乃織染監監作許陽,從小家中貧寒,見不得浪費,所以都收集在一起,或許他日有別的用處。”
年輕人低聲道。
於果笑道:“好,這才是個辦事的樣子,著織染監監正蘇伯年邁昏聵,行事顢頇,撤去監正一職,由監作許陽繼任。”
眾人頓時心中一突,痛惜不已,倘若收集一下布頭就能升官,早知道他們也這麽幹了!
於果懶得再繼續搭理這些人,便讓人將他們都帶了下去,唯獨留下了新任織染監監正許陽。
“朕要這些布頭其實是有大用,朕決定用它們來造紙!”
“造紙?”
許陽聽得一臉懵,他完全不能理會這是一種什麽產物。
於果輕輕一笑,道:“這件事說起來也麻煩,你在前麵帶路,朕要親自去織染監跟你們一一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