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天還沒有大亮，夜幕中片片雲朵堆積，從中透出些許微光，正是寒夜裏的幾點寒星，很快又徹底隱去。

    一隊隊楚軍士卒從營帳出來，從黃河上刮來的陣陣寒風，像刀子一樣刺痛了將士們的臉，他們扛著長長的壕橋，忍受著寒冷接近到弘農河邊。

    由於已經到了冬季，弘農河已經進入了枯水季節，水位線下降，將大片大片的灘頭露出來，上麵布滿了嶙峋的碎石。

    所謂的壕橋，其實是保障攻城部隊通過城外護城河的一種攻城器械，又被叫做‘飛橋’，它的製作方法很簡單，用兩根長圓木，在上麵釘上木板，為搬運方便，下麵還會安裝兩個木輪，此外倘若河麵較寬，它還可以將兩個飛橋用轉軸連接起來，組成折疊式飛橋。

    楚軍士兵們忘卻了嚴寒，他們趁著夜色扛著飛橋迅速接近了河邊，等待著信號的下達。

    終於，不知道過了多久，從遠處忽然射來了一支火箭，迅速劃破了夜空。

    “上！”

    楚軍士卒們將搬來了一些石頭，將飛橋架在了河床上，然後將兩節飛橋架在一起，再將前段落下，正好搭載了河對麵的灘頭上，形成了一座極為簡陋的壕橋。

    由於這種壕橋十分簡陋，下麵也沒有支撐物，不能重載重物，就連同時上去的人也不能太多，因此楚軍同一時間一共架設了八座壕橋，供士卒們迅速渡過。

    在夜色的掩護下，楚軍士卒們輕快而迅捷地通過了壕橋，而此時駐守在河對麵地秦軍也發現了端倪，隻是此時的楚軍已經在季布的率領下，衝上了灘頭。

    為了掩護進攻的楚軍，此時尚有數千名楚軍正在彎弓搭箭，一時間成千上萬支箭撲向了灘頭，讓駐守在那裏的秦軍頓時死傷慘重。

    季布發出高聲呼喊，手中持著長戈一路首當其衝，麵對秦軍廝殺時無人能敵。

    他原本就是楚地大俠，為人俠肝義膽，好打抱不平，以信守諾言聞名，當時常常有人流傳著‘得黃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諾’，自從成為了項羽麾下大將，每戰常常為先鋒，幾乎攻無不克。

    在楚軍趁夜的襲擊下，秦軍似乎並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短短一刻鍾不到，整個弘農河防線已經搖搖欲墜，幾乎再也阻擋楚軍的進攻。

    漫天遍地的喊殺聲已經響徹天地，而此時正在觀戰的諸侯們也被楚軍衝天的殺意所震驚，他們沒有想到楚軍的進攻如此犀利，幾乎馬上就要徹底占據對岸了。

    項羽麵色沉靜，望向了張耳、田都等人，並沒有將眼前的勝利放在眼裏。

    “諸位，函穀關就在你們的眼前了。”

    張耳沒有想到楚軍的行動如此迅捷，他甚至還沒有將軍隊召集起來，此時臉上頓時汗水涔涔直下，笑道：“昔日巨鹿之戰無緣親眼得見上將軍雄威，如今一見楚軍雄風，果然名不虛傳，恐怕我們這些人都難以望其項背，實在佩服！”

    一番話表麵是在誇讚項羽，可是卻又暗中指出楚軍強盛，果然讓其他諸侯臉上神情微微一變，竟然變得有些不太自然。

    當楚軍正在灘頭廝殺之際，黑壓壓的函穀關前也站滿了秦軍，人人神情中帶著幾分戒備，長戈如林，在黑夜的籠罩下透著幾分寒氣。

    章邯身上披著一件大氅，裏麵穿著兩層甲胄，神情中透著幾分肅殺。

    一旁的董翳也走上前來，他恨恨地望了一眼遠方的楚軍，道：“上將軍，楚狗這次是蓄謀已久”

    章邯點了點頭，沉聲道：“項羽用兵不拘泥常法，或許他們準備的東西不止這些咱們先讓一讓。”

    “不去救援灘頭了？”

    董翳頓時有些著急，道：“上將軍，倘若現在不去救援，等項羽徹底拿下了弘農河，咱們到時候可就太被動了！”

    的確，函穀關雖然險峻，可並不是沒有被人攻下過，倘若失去了護城河的庇護，那麽打起來就會失去主動權。

    章邯沒有繼續看向遠方，隻是沉聲道：“先守好城頭，本將軍自有主張。”

    說完後，他便輕輕一抖大氅，轉頭朝著城下走去，其餘的親衛們也迅速跟上，隻留下董翳在原地歎息不止。

    實際上，章邯的判斷十分準確，楚軍已經通過偷襲的方式渡過了弘農河，還有源源不斷的大軍正在匯聚而來，已經絕非秦軍能夠反攻回來。

    此時灘頭上的秦軍在沒有得到接應的情況下，已經陷入了孤軍奮戰的境地，他們為了殺出一條生路，幾乎咬著牙殺到最後，一時間雙方死傷都極為慘重。

    很快，楚軍已經殺出了一條道路，張耳見此情形，也隻能咬著牙帶著軍隊朝函穀關發起進攻，隻是這些聯軍將士們剛剛在接近函穀關時，便遭遇了城頭上暴雨一般的齊射，而此時他們手中的火把，已經變成了最為顯眼的目標，無數箭矢迅速撲來，將衝在最前方的聯軍士卒們釘在了地上。

    然而，攻城一方最為尷尬的便是，他們朝著函穀關城頭上射箭時，秦軍士卒都有城垛作為掩護，他們不從城垛之間露出頭來，就使得楚軍士卒們射出的箭矢，劈裏啪啦地砸在了城牆上麵，並沒有給秦軍造成太大的傷亡。

    麵對秦軍的弓箭射擊，張耳也隻能咬著牙堅持進攻，他一聲令下，便有聯軍士卒們夾著雲梯，朝著城頭上進攻，於此同時還有許多人也做好了接應的準備，一旦有人受傷，很快有人將他們拖回來。

    當然，隨著戰事的進程，越來越多人倒在了地上，發出痛苦地哀嚎聲，卻已經沒人上去救援了。

    章邯駐守函穀關也已經有幾個月，早已經做足了準備，城頭上除了大量箭矢以外，還有許多囤積的石頭、滾木，對如何對付掘城，保護城牆，也做了各種準備。

    隻見許多秦軍士卒搬來了一個個圓缸，埋在了城角四處，聽著裏麵傳來的聲音，來判斷敵軍是否采取了掘道攻城的方式。

    楚軍已經越來越多，他們徹底拿下了弘農河，也宣告著河灘秦軍的徹底滅亡。

    與此同時，一座血肉碾磨也正在函穀關下迅速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