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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倜還在天上飛時, 葛小玄已經坐高鐵先到滬市總公司內。
    下午和晚上都是《君心》項目會。
    先是後期製作預算會, 會議主要議題, 是已花掉多少錢, 剩下的拍攝大概多少預算, 最終會花掉多少錢。
    預算會裏把製作拍攝的各種事都提了一遍，黑鍋一頂一頂的發。
    楊琳還哭了一鼻子，會議結束的時候，一邊抹著鼻涕，一邊哭著念叨：“所有的壓力都壓在我一個人身上，所有的意外都怪在我的頭上, 我是超人嗎？我覺也沒時間睡，飯也沒時間吃, 做空中飛人, 四處救火幹活，最後沒一句好的，還要背鍋負重前行……”
    執行製片忙拍著她的背，想要開口安慰幾句, 可張開嘴又覺得實在無話可安慰，隻好無奈的又閉了嘴。
    休息二十分鍾後, 楊琳不得不又抹掉眼淚兒, 轉到另一個會議室開《君心》的發行會。
    咱們拍完了，最核心的還是得賣掉。
    結果會議上, 路百明提出了將周倜的署名劃掉的事, 並慌稱是袁朗的要求。
    理由是y姓平台掛了周倜是編劇黑名單, 怕周倜署名編劇會影響這部劇的發行。
    路百明詢問發行副總趙妍，關於周倜署名編劇這件事，對於《君心》網絡平台的銷售是否有影響。
    趙妍選擇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複：“我可以去探探底，看一看情況。”
    這件事她是完全沒有必要硬踩周倜的，如果署名了周倜，那麽有兩種情況——
    賣片到y姓平台失敗，那麽到時候趙妍可以為難的說，y姓平台不願意買周倜寫的本子拍的劇；
    如果賣片到y姓平台成功了，那麽她可以說，y姓平台非常不認同周倜，但是靠著她趙妍的努力周旋和賣力說服，最終勸得y姓平台同意購買。
    所以，有周倜在，失敗的話有周倜背鍋，成功的話都是她趙妍的努力成果。
    這麽好的事兒，她趙妍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當壞人？
    所以趙妍想了想，在大家討論了一波時，又說：“我覺得不能不給周老師署名，這樣做的話實在太有違公道，其他編劇知道了咱們公司這麽幹，隻怕都不願意跟咱們公司合作了。口碑壞了，就救不回來了。雖然署名周老師，可能給我的工作帶來巨大的壓力和負麵作用，但我還是願意去試試。”
    趙妍這話一說完，葛小玄幾乎哭著撲上去抱著趙妍喊‘親姐’。
    趙妍對上葛小玄感動的表情，回以一個安撫的微笑——剛畢業的小孩兒就是可愛，太好騙了。
    會議結束的時候，實際上也並沒能得到一個確定的答案，到底要不要給周倜署名。
    方案是兩個——
    一個是署名，yd影視公司和投資人都要承擔風險。
    而且有可能最終無法完成跟袁朗的投資合作，造成袁朗不投資。
    第二個，就是不給周倜署名，賠償周倜一筆錢。
    但是對於編劇來說，名氣代表著未來無窮無盡的項目，和步步高升的價格。
    你要給她多少錢，才能補償她失去的東西？
    不一定能談攏，尤其周倜性格可不是好欺負的……也很難搞。
    葛小玄難過的給周倜發了個微信，很擔心，不知該如何是好。
    本來袁朗救了周老師，她還以為袁朗是個好人。
    卻沒想到，救人的好人，跟商場上做不做好人，完全是兩碼事。
    社會真複雜，她隻想投入趙寒的懷抱，做一個無憂無慮的灰姑娘，嗚嗚。
    …………
    …………
    晚上到了滬市香格裏拉酒店高層觀江房，袁朗洗了澡，照舊坐在沙發上，望著窗外思索。
    這一回，入眼的不是寬闊無邊的海灣，而是奔流滾滾的黃浦江。
    他正捉摸著與《君心》項目合作過程中，他可能會麵臨的風險。
    一條一條的思索，一條一條的分析，一條一條的拆解安排。
    他拿了賓館提供的筆紙，記錄了一些思索時的重要點。
    然後開始給幾個助理和相應員工發微信安排工作。
    他最終將公司建在了滬市，在新天地邊租了一個特別有藝術氣息的場地，盡管劉思倍嘲笑他明明是個嚴謹老派臉，偏偏硬凹年輕人的造型。
    但他還是堅持將辦公環境極力往自由的概念方向設計，看起來不像一個投資公司，倒像一個影視劇公司——高棚頂，不規則的牆壁分割，隨處擺放的軟墊讓你隨時可以就地打坐……
    那裏體現的，是袁朗的內心。
    而非他看起來的模樣。
    安排好了工作，正發呆，微信突然再次彈出消息。
    他看了一眼，是jerry發來的今天更新的關於《君心》項目的所有新聞和信息提煉內容。
    他打開電腦來打開文件查看，臉上表情變沉了沉。
    他抬起頭朝著窗外望去，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又深呼吸，長長的籲了一口氣出去。
    他才閉上眼睛，靠著沙發，靜靜的坐定。
    手指卻又不自覺的在桌上剛才自己記錄思索要點的紙上搓了起來。
    最近《君心》劇組的新聞很多，原本隻是八卦花邊兒新聞，但是最近又出了孫輝的事，反而新聞開始一邊倒的叫好。
    說《君心》劇組勤懇拍攝高質量劇，但好事多磨。
    孫輝的事兒，也成了《君心》劇組為圈內人表態，堅決不允許劇組內藏汙納垢。
    甚至因為要將孫輝告上法庭，而收獲了一眾女性的讚許。
    這一波對項目來說本是好事，他看到應該高興。
    可新聞裏，又夾雜著一些其他的聲音。
    是關於劇組緋聞深扒的帖子。
    【導演田野與編劇周倜戀愛，才開機，就鬧分手，女編劇借酒消愁，曾在酒吧與一位男性肢體接觸過於親密，疑似以此安慰自己失戀之痛！】
    【女編劇又與當紅偶像明星趙寒過度親密，疑似陷入戀情。】
    他抿緊嘴唇，喉結微動。
    原來是失戀安慰劑……
    夜色很深，窗外是江邊燈火——這本是滬市最美的繁華風景。
    可此刻，那雙黝黑的眼睛裏，再多的璀璨閃爍，也不過隻是無意義的亮點，毫無溫度。
    他獨自一人坐在偌大的賓館房間裏，坐的筆直筆直，靜靜的麵對著窗外一片繁華，竟顯得那麽孤零零。
    落寞的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安靜。
    和他這麽一個人，像要坐到永恒那麽久。
    ……
    ……
    周倜下了飛機，便看到葛小玄的微信留言。
    她先將手機收起來，拖著拖箱坐著出租去賓館。
    初秋九月，滬市的天氣仍悶熱的厲害，她望著車窗外過眼模糊的城市景色。
    從機場邊的蒼涼樓圈，到越來越多變化，越來越多更高的樓層，路上的行車也變多。
    她心裏卻有點沉。
    袁朗救了她，可是又讓路總把她的署名踢出劇頭劇尾和整個宣傳期。
    就像自己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的養大了兒子，這孩子卻管別人叫媽。
    她手指在車窗上戳了幾下，怎麽都想不明白袁朗到底在想什麽。
    她總是沒有勇氣開口問，想要躲開他。
    怕溝通不當，將他得罪的更慘。
    或者從他的回應言語中，聽到仇恨或者怨毒。
    她想著靠自己的實力，在整個娛樂圈站穩腳，憑著她的創作能力，她相信一步步總能朝著目標不斷前進。
    可是……如果袁朗不斷幹預，她不知道會怎樣。
    她也不知道，這本《是您的妖精，請簽收》的原著大綱，對這個世界的故事發展，到底有多深多強的影響。
    她隻恨自己當初做設定的時候，沒有做詳細點，比如寫一些男女主互動的過程，那麽至少她可以知道一些袁朗會做的事情，和做這些事情的目的。
    可現在，她隻能靠猜的。
    關於男女主的劇情，大綱裏也隻有一個開頭，一個結尾，過程中到底有多少輾轉反複，是完全未知的。
    不然，下次再有機會遇到袁朗，還是先謝謝他，然後探探他的底？
    這樣一直躲著吊著，也不是個事兒啊……
    真是，小說裏的人物，可以想問就問，想怎樣就怎樣，痛痛快快。
    但到了真實的世界裏，一個人行事就有諸多顧慮。
    明明在很多人麵前都可以自由率性，偏偏到了那個可以影響自己人生的人麵前，她就……啊呦，摳玻璃。
    周倜煩躁的撓了撓頭，唉，她感覺到了直男的痛苦！
    那些小妖精們，實在太難懂了。
    心思藏的奇深，讓人怎麽都抓不到頭緒。
    她作為作家，明明是比較敏銳的人了呀，偏偏跟男人們相處起來，就雲裏霧裏的——是不是她上輩子憑實力單身的太專注，忽略了對另半邊天的了解啊。
    真的好煩啊。
    女人嘛，你摸摸對方的頭，她就立即變成小綿羊了啊。
    摸頭不好使，那就請一頓好吃的，買個口紅，最多來個包包！
    可是男人呢，你又不能為了友誼而去摸對方的頭，人家以為你在撩他呢——男人本來就容易自我膨脹，頭肯定是摸不得的。
    請吃飯呢，對方也準以為你吃完飯，下一步就想跟他看電影然後開房了啊。
    買口紅……肯定是不行的，男人們喜歡什麽呢？她不懂啊。
    她塑造的男角色，要麽是黑暗男主，一心一意跟女主互相傷害，終成怨偶。
    男二號嘛，女主就是完全不看他一眼，他都溫柔如水一心一意，完全不會有怨言。
    唉，果然，怪不得她上輩子完全是個單身。
    真是……一點也不懂男人啊。
    下了出租車，門童為她開車門提箱引領，走到賓館門口，又幫她開門，微笑和善的伸手請她進門。
    周倜走進去後，昂頭挺胸蓮步輕盈，背筆直筆直的，如一個模特般。
    整個人顯得格外有氣質，引的許多大堂裏的人忍不住側目多看幾眼。
    周倜走著走著，突然扭頭朝著門童望過去。
    門童忙羞澀的朝著她笑，又禮貌，又有點發窘。
    周倜便開口問道：“你最喜歡什麽？”
    “啊？”門童在這裏幹了這麽多年，從來沒被問過這樣的問題。
    啥……啥意思啊？
    “如果過生日，你女朋友準備送你一個禮物，你希望收到什麽？”周倜補充問道。
    “我……我想要個女朋友。”門童眼睛眨啊眨，非常實誠的道。
    “……”周倜單邊眉毛挑了挑。
    “我還沒有女朋友呢……”門童嘿嘿傻笑，有點尷尬。
    “我是說，假如你有女朋友的話呢？”周倜加重了假如兩個字。
    “那我就滿足了，別的啥也不想要……”門童再次傻笑，陷入了‘如果我有女朋友’的美好夢境中，露出了快活的表情。
    “唉……”周倜忍不住歎口氣。
    袁朗總不可能，想要的是‘如果他有女朋友’吧。
    就算他想要她，她也不能給啊。
    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她腫麽可以這麽草率，為了苟活於世，就賣身給仇人做女朋友呢！
    一邊這樣想著，周倜一邊捉摸：
    不知道他現在還想不想要她當女朋友了？
    多半是不想了吧？
    不然幹嘛要將她踢出《君心》署名區啊。
    不知道做袁朗的女朋友會怎樣……
    啊！還是算了吧。
    想到袁朗家裏的布置——多一樣東西都沒有！家裏幹淨 清爽的不要不要的。
    這樣的人，多半是心理身體都潔癖，強迫症，還喜歡斷舍離，肯定難伺候的要命。
    而且……那麽冷清的一個人，隻有冰棍才想跟他在一起，因為不怕被凍死啊。
    或者北極熊也行。
    既然她不是北極熊，那還是算了吧。
    啊……如果想跟袁朗做朋友，不知道該怎麽辦？
    不過好像他也不需要朋友……
    唉唉！
    要不……以後見到他，還是逃走吧？
    讓他老也見不到她，慢慢遺忘她。
    然後，她努力一點點成長起來，低調的、偷偷的變得越來越強。
    等終成中國第一編劇老師的時候，再突然高調出現，麵對全國媒體，發言說：
    “袁老財，老娘現在不怕你了！你不是要封殺我嗎？你再來試試呀！”
    入住手續已辦好，周倜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往電梯裏走。
    心情莫名愉悅，臉上滿滿微笑，待走到電梯門口時，扭頭朝著另一側大堂飲茶處望了眼——隻見一個人穿著一身黑色的，剪裁合體的休閑裝，正慢條斯理的走到更遠處的床邊，似要到那裏遠眺一番。
    咦？
    好像袁朗啊。
    正想著，那人似突然感覺到什麽般，慢慢轉過身來。
    周倜啊一聲低叫，心髒砰砰亂跳。
    正巧麵前的電梯到了，她不顧裏麵的人正準備往外走，像個英勇赴死的女戰士一般，霍地衝了進去——
    嚇的往外走的大叔一個倒退，待看到她有點小張煌的臉後，才輕咳了一聲往外走。
    周倜還聽到那大叔在嘀咕：“看著挺體麵的小姑娘，怎麽這麽不穩當？”
    “……”周倜臉紅了紅，突然有點氣！
    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