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湖邊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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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世界像是一個天平。”

    “作為洛城市民,你有義務為公共治安作出貢獻。”

    “你不像是那種有著使命感的蠢貨。”

    “都是陰謀,這全部的一切,所有的所有,全是陰謀。”

    “我不敢想象會怎樣,在這裏獻上我最高的敬意。”

    “皮革製物需要的隻是動物屍體,而你從大甩賣裏淘來的t恤,是不到十歲就猝死在血汗工廠裏的東南亞童工。”

    “你相信有神的存在麽,探員先生。”

    “醜陋的人犯了錯,要不顧天地良心的譴責他,而美麗的人犯了錯,要不分青紅皂白的原諒他。”

    “盡管天國的光景已被先賢描繪,但這世界仍然是千瘡百孔。”

    “撕裂……而留下的血痂,需要被剝離。”

    “你這虛偽的人,我的同類。”

    遁形於虛空中的電流,宛如無數緊貼著擠來擠去的蠕蟲在耳邊遊蕩。

    那些呢喃,那些囈語。

    周圍一張張僵硬麵孔冷眼注視過來,如同遊人欣賞瘋子。

    全部都猶如最狠毒的詛咒折磨著柯林的腦子。

    陰森如地獄的辦公室,證券操作專用的老式電子顯示器,如繪畫者調色板汙濁的晦暗紅綠股指線條在其中扭曲蠕動。

    以最恐怖,最惡心,最令人頭皮發麻的方式,從那玻璃屏中溢出,從那顯示屏外所有孔洞中滲出,連接入侵著周圍一切,滲入鍵帽的縫隙,沒入內裏,為之徹底浸沒。

    那鍵盤,它增生出醜惡的血肉來,節肢類,兩棲類,飛禽,爬蟲,怪異的糅合,反光的惡濁甲殼,密密麻麻的複眼,口器,附肢,觸角。

    “你是催化劑,還是發明物,或者實驗中產生的無用泡沫。”

    “亦或許三者都是。”

    它開口說話,以完全冷血空洞的鼇肢摩挲,對柯林這樣說著。

    柯林已經受夠這一切,對策局,潛淵症,幻覺,t,這一切的一切,太瘋狂了。

    過於瘋狂了。

    “愚蠢,謬誤,貪婪。”

    “占據著你的靈魂,折磨著你的。”

    “如同乞丐哺育身上的虱子,你竟然養育你的罪惡。”

    “下墜吧,下墜吧。”

    “潛到最深處。”

    “人類命運交織之地。”

    “終極真理的應許之地。”

    那些怪異的紅綠股指線條從蟲子身上蔓延而出,試圖鑽入柯林的身體。

    就在它快要得手時。

    柯林猛的驚醒,握住那血肉質感的怪異線條,抓住兩端直接將其扯斷,湧出狂暴的鮮血。

    那蟲子頓時萎靡下來,口器內仍在囈語著意義不明的話語。

    “u……ti……rn。”

    像是凳子突然掉下一截。

    柯林再度驚醒。

    ……

    ……

    ……

    不知過了多久。

    柯林從混沌朦朧之中漸漸恢複了意識,但全身都疲軟無力,就連身體也無法活動。

    他極盡艱難的睜開沉重無比的眼睛,視野一片模糊,自己的手臂……上麵插著針管一樣的東西,旁邊還有著采血瓶般的儀器,正在源源不斷的抽著自己的血。

    聲音……

    極其悅耳的聲音傳來。

    那帶著可以忽略不計噪音的音質,並不是一般的音箱,而是老式唱片機鳴奏的音樂。

    腦子裏一片混沌,眼睛朦朧一片看不真切,但耳朵可以聽得清晰。

    他聽過這首曲子。

    是肖斯塔科維奇的第二圓舞曲。

    隨著舒緩的音樂讓他身心協調,他的瞳孔從渙散狀態慢慢恢複了聚焦。

    這是一個大型的圖書室,大得驚人,豪華的水晶吊燈為這裏提供照明,散發出柔和的光暈,琳琅滿目的書籍堆滿了每一個角落。

    還有一個用書桌改造後的工作台,上麵擺放著令人眼花繚亂的工具。

    手術刀,鑷子,剪刀,開孔器,匕首,鉗子,工具錘……

    各種型號,各種尺寸,應有盡有。

    隨著管弦樂節奏加劇。

    接下來的一幕讓柯林瞳孔猛的緊縮。

    像是製作昆蟲的標本一樣,一些工整排列的人體零件……被鐵刺穿過穩定結構,下麵有金屬底座令它們立起來。

    緊接著柯林看到了熟悉的人。

    約莫兩個月前,打過一個照麵,在十一科地下基地的會議室內見過,和自己同時成為正式探員的兩個人。

    男人……

    已經死亡了,在椅子上以一個極其詭異的角度歪曲著頭顱,他死前的表情扭曲,似是目睹到了極為可怕的事物。

    即使管弦樂壓過了悲鳴,但目睹到那一景象時,才讓柯林聽到了……可憐到令人心碎的啜泣。

    那穿著考究戴紅色墨鏡的男人,正在折磨一個女人,她還活著。

    “死亡……”

    “沒有任何安詳可言,那是永恒的孤寂,永恒的空洞,直抵時光終結的折磨。”

    “而時光……不會終結。”

    “這種至極的恐怖,已經一秒一秒在向你靠近了。”

    蘭迪把手表放在邊幾上,秒針清脆的走著,緊接著用匕首劃過她的肌膚。

    “你流動的不是血液,而是忘川的綠水。”

    “你在發抖。”

    “這無限擴張的香味,琥珀……麝香……安息香…………”

    蘭迪貪婪的吮吸著空氣,他的手顫抖摸著她的臉。

    “我真是有罪。”

    “啊!天主!請賜予我力量與勇氣。”

    “讓我毫不惡心的去端詳我肮髒的心,與汙穢的。”

    刀鋒撫過。

    濃香更甚。

    “這至臻的恐懼……”

    “你喜歡旅行,孩子,你的確喜歡,那些光景。”

    “阿爾卑斯積雪山脈下灑落草地的陽光。”

    撕裂聲。

    “黃金海岸不徐不慢輕撫而來的碧波。”

    流動聲。

    “幹涸沙漠盎然綠洲中清澈的汪泉。”

    研磨聲。

    “那些詛咒的話。”

    脆響。

    “褻瀆的話。”

    碎裂聲。

    “埋怨呻吟。”

    血流如柱。

    “迷醉,叫喊。”

    纖細線條紛紛剝開。

    “淚水,感恩的詩篇。”

    廣義相對論。

    冰錐手術。

    進入了眼眶,抵達了額葉。

    那是一種……

    喊都喊不出來的至極痛楚與究極恐懼。

    “是千百個迷宮傳來的回音。”

    “是千百個崗哨傳來的喊話。”

    “也是千百個話筒發出的命令。”

    說罷……

    女人的表情永遠凝固在那無窮無盡的驚駭恐懼之中。

    蘭迪拿出懷裏的詩集,找到了他較為中意的一段。

    “啊,蛆蟲,無眼無耳的黑心夥伴。”

    “看,你們中間來了個快樂的死者。”

    “請徑直穿過她的遺體,不帶一點內疚。”

    “告訴我,還會有什麽來折磨。”

    “這沒有靈魂的舊肉身,這死人中的死人。”

    他合上書本,聽著第二圓舞曲,有些陶醉。

    而柯林,從未見過如此瘋癲之人。

    “你恢複意識了……”

    “真是抱歉,我沒想到會那麽快,這……”

    蘭迪看了看自己渾身是血的衣物,有些失措,補充道“我真是太沒禮貌了,希望你見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