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永恒噩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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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洲。
墨爾本。
燈紅酒綠的都市,車水馬龍的街道。
在其中一個人跡罕至,清冷無比的公園。
由於他如今已在澳洲被全麵通緝,蹤跡無所遁形,所以他隻好在這裏等著最終的決戰。
一路襲殺過來,雨果已經忘了自己殺了多少人,第一科的探員無所不用其極,&nbp;&nbp;想法設法的攔截自己。
但那都是無用的,在宇宙意誌知行合一的“殘忍精神”下,無論是何種力量,哪怕是天體運動,也孱弱如螻蟻。
無法將自己擊潰。
他的打扮十分樸素,灰色的呢子大衣,平平無奇的運動鞋,褐色中長發也相當普通,&nbp;&nbp;雖然胡子刮得很幹淨,&nbp;&nbp;依然保留著粗糲的胡茬。
雨果在這裏等待,等待第一科最後的狙殺,那是第一科的王牌探員,隻要解決掉他之後,向t申請前往北美的私人飛機就行了。
對於t來說,唯一不缺的就是資金,已經隻是一種數值而已。
饒是雨果也沒應付過王牌探員,不知曉其實力如何,他隻是在原地默默等待著。
終於。
一個冰冷的人聲傳來,在那樹蔭之下出現了一道高大的人形黑影。
“你沒有選擇在人多的地方,看來就算是你這種瘋人,也還殘存著一絲理智,&nbp;&nbp;不會對普通人下手。”
王牌探員如是說著,在他得到的情報裏,雨果一路被追殺過來,&nbp;&nbp;從未濫殺過無辜。
雨果聽言緩緩抬起了下巴,&nbp;&nbp;目光平視著前方,他坐在公園長椅上,胳膊肘分別搭在兩側的膝蓋上,十指交叉著,在旁邊路燈微弱光線照耀的陰影下,他的麵目看得不是很清,唯有那那深海般陰鬱的眼眸,宛如恐怖的漩渦。
公園地帶綠化做得極好,甚至有昆蟲的悉索和隱隱傳來的細微嘶叫。
至極的沉默,將氣氛轉化至冰點。
足足過了五秒之後。
“你在恐懼我麽,探員。”
“即使你那麽多的同伴殞命在我手上。”
“依然選擇和我理論,而不是直接襲殺,你興許也具備著……殘忍的精神。”
“先說結果吧,這處無人問津的公園,今夜必定會有一具伏屍。”
雨果平靜說著。
“是麽,你是一個道德的人,教皇……真是個有趣的暗示,這意味對人世奧妙,宇宙的真理有一定的領悟,並不稀有,但在愚昧的人身上不堪一擊,絕大多數人都是如此。”
“但你不同,&nbp;&nbp;你是有著思想的,可你在做錯誤的事,與t為伍,和智慧與真理相悖,和那些狂人一同淪為反智主義者。”
黑影從樹葉陰影露出真身,是一個身形高大,穿著黑色大衣,頭部竟戴著……中世紀鎖子蒙麵頭罩,怪異無比。
“聽起來你有更高明的見解。”
雨果不為所動,依舊保持著之前的坐姿。
“t要破壞象征界,用一種癲狂的,自由的旗號,藐視著普世價值,倫理道德。”
“這本身就自相矛盾了。”
“在我看來自由意誌和道德是同一種事物,意誌的一切行動都是它自身的規律,行動所依從的準則必定是以自身普遍規律為目標的準則,就從生物遺傳來說,沒人渴望自身的消亡以及傷痛和饑餓,所以才鑄就了如今的文明。”
“如果隻是以純粹的反智,以違背生命本身的行惡,在這種旗號下的自由,已經喪失了意誌自身的規律,從而自由意誌和服從道德規律的意誌,完全就是一個東西。”
“這就是理性,你已經失去理性,淪為瘋人了。”
在王牌探員看來,教皇也隻是一個認知倒錯的瘋子,如果加以矯正,將是能對付t的利器。
“你在引用‘道德形而上學原理’麽?”
雨果嘴角露出一抹嘲弄。
“真是有意思。”
“我想這正是他的天真之處。”
“你作為說客,僅僅隻是這種程度的話。”
“興許你真的該考慮使用武力了。”
雨果不為所動,依然保持著原有的坐姿,十指交叉,手肘搭在膝蓋上。
“你在否定前賢的智慧?”
王牌探員眼皮一抽,不敢相信,或許雨果並不是講究邏輯,反而是比任何人都為之癲狂的瘋人。
“可以這樣說。”
“他的弱點就在於,當他排除了理性規律的一切幹擾後,將道德規定為永恒的、絕對性的、普遍性的、純粹的形式時。”
“實際上掏空了道德的一切具體內容,否定了理性之外的一切目標。”
“當煽動家以生命安全,種族命運與理性劃上等號時,也會成為一種普遍的意誌規律,而對其它種族發出屠殺,當這種完全倒錯的施虐癖成了普遍性,在演化中成為了遺傳所保留的同類型經驗基因,你還能說出自由意誌和道德規律是一個事物麽。”
“由於理性沒有實質目標,因此所有的感情都離他而去,成為純粹的自然感情,隨著理性的形式化,理性自身便會成為一種不可理解的概念,思想隻在失去意義的時候才充滿意義。”
“我當然知道,t也隻是一種偉力之下的傀儡。”
“實際上他們這種對世界的不滿也成為了世界本身的可控對象,”
“這就是人類世界,深不可測的‘自由的深淵’,各種意識形態不斷輸入輸出的遊戲。”
雨果的眼睛毫無波瀾的注視著王牌探員。
霎時間,這位王牌探員有些毛骨悚然,那雙眼睛,如同海麵,在其下深處囊蓋著不可名狀之物。
“既然你對意識形態的紛爭沒有興趣,也不像其他殺人狂一樣有著暴虐的。”
“那你為何還要給t做事?淪為混沌的爪牙。”
他想不通。
“這是個報酬優渥的工作,各種福利也相當可觀。”
“不過這隻是次要的。”
“有一點你錯了,我之所以排在第十一位,因為我和t隻是一種合作關係罷了,所作出的貢獻並不高,那些位置更高的人我看過,也不過爾爾。”
“我不是什麽爪牙,t……”
“敬我如敬神。”
雨果平靜說著。
“那主要的呢?是什麽讓你……大開殺戒。”
王牌探員問著。
“你不會懂的。”
“宇宙意誌和的統一。”
“一種殘忍的精神。”
“不過誰又知道呢,因為我很可能是錯的,興許我隻是在順應宇宙寂滅的規律。”
雨果看了看手表,希望能快點結束這一切。
王牌探員不再廢話。
所有攻勢朝著雨果噴發而去。
先是試探性的熱武器射擊,裏麵裝載著足以令級感染者燃燒的特化彈藥。
火光閃耀,子彈殼瘋狂褪落,然而那些子彈。
他無法理解眼前的景象。
當那些子彈打在雨果身上時,直接穿透了他,而沒有造成任何傷害,而是直接射擊在他身後的草地,霎時土石濺射,一片混亂,但雨果仍舊那樣毫發無損的坐在那裏,保持著高度放鬆的姿態。
他不知道,即使自己擊中的是虛影,也能察覺到些許光弧變化,但……雨果隻是像一張圖片,超脫現實這一圖層,處在另一維度的圖片。
王牌探員不敢怠慢,直接拿出殺手鐧。
霎時間。
狂風大作,天雷奔鳴。
他的暗示為皇帝,對應的神祇為主神,宙斯。
黑雲壓境,星象湮滅,夜幕大變,無數閃電在天際遊離,從天穹中倒灌的銀蛇響雷蔓延無數距離,向著雨果砸去。
盡管使得大地都成為一片焦土。
而雨果仍舊毫發無損,依舊是剛才那番怪異景象。
“這怎麽可能?”
王牌探員有些失措,如果隻是熱武器無法殺傷還好說,竟然就連異象……也無法傷他分毫,要知道……異象也是超越了物質和精神之物,能夠貫穿真實,他無法理解。
“該輪到我了不是麽。”
隻見雨果的身影漸漸淡化,消逝分解為一片片閃耀著聖潔光輝的羽毛,在疾風中亂舞。
王牌探員本能的躲避著這未知的風險,可架不住那鋪天蓋地的數量。
其中一片。
緩緩落在了他的肩頭。
……
……
……
破舊的木屋。
他被架在開裂的木桌上,周圍的場景都陌生的如同中世紀,牆上掛著幹草叉以及鐮刀,似乎是古早農戶的家裏。
他已經忘記了自己是如何來到這裏的,這是什麽幻象麽?沒錯,教皇的異象,本身就和精神和心理有關。
至於之前的情報,那些金銀寶石或者聖堂,可能也隻是一種虛幻的領域。
糙鐵所製的錐刺釘住了他的四肢,使得他不能動彈,而當他想要展開領域時,卻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
“你肯定會覺得很疑惑,為什麽不能施展領域。”
雨果穿著無比樸素的中古世紀農戶服裝,不知道從哪裏抓來幾隻老鼠,鉗住它們肮髒醜惡的粉肉尾巴,使得這些生命發出齧齒動物獨有的尖銳怪叫。
“有著這樣一種說法,在獵魔人的組織中,被稱作輻射指數。”
“每突破一個整數,就代表跨越了一個桎梏,比如說達到了1,那種意誌強韌到足以貫穿真實,撕裂實在界,從而形成領域。”
“你身為王牌探員,想必已經達到了2。”
“有意思的是,這個小數,並不是後綴,而代表著幾何算術或者更加抽象的概念。”
“如果是1的境界,每個小數點,隻是將1反複相乘,並不能得到質的變化,大多數都處在一個相對穩定的實力框架中,各種克製和策略依舊有效。”
“但如果達到了2。”
“將2乘以一百次,和將2乘以兩百次,將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每超過01,都可以做到完全壓製,在你最開始遇上我時,你就已經死了。”
“這就是王牌探員麽,也不過如此,我們之間有著不可逾越的鴻溝。”
說罷。
雨果將那些老鼠裝入鐵桶裏,直接蓋在了他的腹部上。
緊接著。
又一個雨果出現,和雨果長得一模一樣,隻不過穿著其它的服裝。
“你認為幻覺對我有效麽?”
王牌探員有些不屑,更加認定了這是幻覺。
另一個雨果並不作答,點燃火把,在那鐵桶上炙烤,幾隻老鼠因為受不了高溫,用爪子拚命的抓撓著洞,試圖從鐵桶中離開。
然而切入點隻有一個,他的腹部。
就算是老鼠進入了他的身體,四處鑽爬,他也硬著劇痛一聲不吭。
雨果說話了。
“痛苦是低劣的行徑。”
“這樣的幻境無法摧垮至強者。”
“不過這的確是一種對時光的信任。”
“永恒,是有效的。”
……
曠野中。
他被架在滿是柴薪的火堆上,一個雨果拿起火把,將柴堆點燃,使他被焚燒成灰燼,而其他的雨果,都在冷漠注視著他。
……
一望無際的河流。
他渾身被塗滿蜂蜜和奶酪,然後雨果裝進密封箱中,搭載上孤舟上漂流。
直到十天過去。
他在分泌物與蛆蟲的蠕動中,在極致的悶熱和潮濕下,還忍受著鑽爬的疼痛。
……
有時候也是更為直接的方式。
像是十字軍東征,一個又一個雨果穿著重甲,手持釘頭錘,將他砸成粉碎。
……
有時候也過於漫長。
甚至數月,被吊在懸崖樹枝的鐵籠裏,風吹如曬,極度的口渴使他隻能吸食雨水,最後被空中盤旋的鳥雀慢慢啄食他日漸虛弱的身體。
……
幾年,幾十年,他分不清了,隻憑著最頑強的意誌。
“實際上我是pt型的感染者,探員先生。”
“而隨著對你積年累月的深入,這時光會變得更加漫長。”
那些珍重之物,變化為各種怪誕的褻瀆之物,對他進行和精神的雙重折辱。
妖邪怪誕的七十二柱魔神,金剛怒目扭曲恐怖的赤身羅漢,教堂管風琴的福樂,灌入耳膜的魔邪梵音。
以最畸形,最醜惡的方式,對他進行著折磨。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
……
……
公園內。
撲通一聲,他頹力的跪倒在地,但眼神中依然含著不屈。
而雨果。
依舊隻是坐在長椅上,十指交叉,手肘搭在膝蓋上,他看了看手表,約莫過去了二十五秒不到。
而自己的極限就是三十三秒了,自己仍舊打不破3這個桎梏之數。
“你太強了,探員先生。”
“但你的力量早已在永恒中被消磨殆盡。”
“無人能抵抗永恒。”
“極端的痛苦,就和極端的歡樂一樣不能經久,因為它過於猛烈。”
雨果以最樸素的方式,從灰色呢子大衣中取出一柄手槍。
磅的一聲。
第一科王牌探員,就這樣死了。
而雨果本人。
隻是一言不發的離開了公園,頭也不回一下,前去指定地點乘坐,在約莫半分鍾內預約好的t私人飛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