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了昨天晚上的事情，神原樂原來準備暫停一段時間對之雪投喂的想法是泡湯了。
    那份日記上記載的不僅是母親對於尚未出世的女兒的祝福，也有母親想讓看到了這本日記的人多對自家女兒好一點的潛在意誌。
    神原樂能夠從字裏行間體會到。
    也因此，如果說他拒絕了之雪每天想吃點心的請求，那麽對這位幾乎什麽都沒有的白紙少女是不是太過殘忍了一些？
    要知道之雪喜歡和需求的東西本來就沒有多少。
    感情方麵肯定是沒辦法答應的，不過每天幫她做做吃的還是可以的。
    神原樂端著盤子從廚房走了出來，來到坐在餐桌上發呆的天海之雪麵前將盤子放下。
    “喏，你要的烤麵包早餐。”
    “嗯。”
    順手解開圍裙搭在椅背上，神原樂拉出凳子，在天海之雪對麵的位置坐了下來。
    麵對自己麵前同樣的早餐，他沒有著急先吃，而是撐住半邊臉，觀察起了早起狀態下的天海之雪。
    少女坐在桌子前，身著一身素雅的白色毛絨睡衣，肌膚雪白，纖細脖頸赤裸裸的暴露在空氣中，烏黑秀美的長發即便沒有仔細打理也柔順得猶如綢緞。
    視線向下，能看到她小巧圓潤的玲瓏臉蛋，半彎的眉毛猶如一抹細線。清澈如鏡的眼眸倒映出手中麵包的樣子結合她沒有什麽起伏的五官，讓她整體看起來有些虛無縹緲的無神，又似乎像是處於一種特別認真的狀態。
    ——認真啃食堅果的倉鼠。
    神原樂莫名想到了這個形容詞。
    隻不過她比起倉鼠更加安靜，沒有那麽著急，而是細嚼慢咽地一點兒一點兒慢慢吃下她手中的烤麵包。模樣比起倉鼠的可愛更是多了一份隻有深閨大小姐才擁有的安靜。
    “好吃麽？”神原樂望著對麵的少女問。
    “好吃。”
    看起來是挺滿足的。
    “為什麽每天你都起這麽早？”
    “樂也起得很早。”
    “我是為了出去鍛煉一會兒身體，順帶幫你們準備早餐。”
    “不知道。”天海之雪這是在回答神原樂的上一個問題。
    神原樂聽到她回答不知道，倒是有了自己的猜測：“難道說是你天天在發呆打盹，所以晚上就睡不太久？”
    對於他發出來的假設性疑問，天海之雪在遲疑了片刻後，點了點頭。
    神原樂瞅見她這呆呆的樣子，徹底敗了，連語氣也弱勢了幾分：
    “......我懷疑你隻是順著我的話點頭而已，其實自己根本不清楚。”
    不過天海之雪的確每天都要比她們幾個起得早一些。
    起來她也不做什麽，不是在臥室發呆，就是撐在陽台望向在天橋上方駛過的電車發呆。還經常性的隻穿一件薄薄的睡衣裙，還光著腳。
    要知道這可是在會飄雪的正月啊！
    所以每天起床神原樂見到她的時候都會忍不住問一句“不冷麽？”。
    天海之雪的回答也很認真且真摯，“冷。”
    神原樂這才明白到她其實是不知道怎麽讓自己不冷...或者說是忘了穿衣服。
    這弄得神原樂必須抓上她的手腕，帶她回臥室，選幾件厚實的衣服讓她自己換上去。
    現在她身上這身衣服就是神原樂把她從陽台拉回來喊她換上的。還差點又把她看光了。
    “還有啊，yuki我提醒了很多次了吧，不要隨便在男生麵前脫衣服。”
    “樂沒關係的。”
    “為什麽我會沒有關係？”
    “因為喜歡樂。”
    “那為什麽喜歡我？”
    “因為樂會做吃的。”
    “......要是還有其他人會給你做吃的呢？”
    這個問題讓天海之雪停下吃東西的動作小片刻。
    “還是喜歡樂。”
    所以你這根本就不是正當的解釋好不好！
    “......我可是有女朋友的人。”
    “我不介意的。”
    出現了！
    和昨天同樣的回答。
    神原樂決定不在這方麵追究太深，詢問之雪為什麽會突兀的喜歡自己，也隻能從她的口中得出來一個“因為有食物”的簡單答桉。
    可他卻認為不是那麽簡單，恰好他忽然想起來了一件很久之前的事情，他得找個話題詢問出來。
    “yuki還記得今天我們要去做什麽吧？”
    “樂隊，演出。”
    “對，樂隊。但這個樂隊，當初不是yuki你主動向我提出來的？當初yuki為什麽要突然向我提出來這個建議？”
    “樂有煩惱。”
    神原樂瞬間明白了，“所以...是因為你知道我有煩惱，明白我需要一個可以將大家集合在一塊兒的活動，然後就主動向我提出來的要組建樂隊？”
    “嗯。”
    看來，之雪也會從某種程度上體會他人的情緒。
    她對自己的喜歡不是那種突然到來的喜歡，而是很早之前她就察覺到了自己在對她好，所以她才會想要幫幫自己.....她的表白也不是充滿了愛意的深情告白。隻是她從自己身上感受到了好，自然而然地表達出了“喜歡”的情緒，所以她才對自己根本就沒有什麽占有欲。
    現階段與七和九對自己的感情是截然不同的。
    神原樂念及此處，放輕鬆了不少。
    “哈~~老哥，早飯做好了嘛，今天吃啥。”穿著連衣帽兔子睡衣的神原鈴拍打著哈欠走了出來，拉出一條凳子在神原樂的身邊坐下。
    說起來，阿鈴還不知道之雪向自己告白的事情吧？
    神原樂看著坐在自己身邊剛起床就立刻開始吃東西的神原鈴，心裏浮現出一係列亂七八糟的想法。
    “看我做什麽？”
    神原鈴的烤麵包還沒開啃，就發現了自家哥哥的奇怪目光，不由鼓起了臉，氣鼓氣鼓的。
    “覺得你好可愛。”神原樂轉而笑道。
    “嗯哼哼~是吧是吧，絕對比家裏的兩隻狐狸可愛。”
    還是一如既往的臭屁阿鈴，不過好像真比以前可愛了不少。
    看著她吃飯，莫名其妙的會在她身上真正地察覺到一種名為“妹妹”的奇特生物。
    妹妹，神原鈴。
    神原鈴，妹妹。
    將兩個詞組合在一起，竟然構成了眼前會吃麵包的少女！
    果然是有夠神奇的。
    “幹什麽老看我？”
    “我在想，你前陣子吃的木瓜牛奶有用沒有。”神原樂不想解釋自己亂七八糟的想法，隨口找了一個話題。
    “你...你往哪兒看呢！”神原鈴趕緊護住胸口，雙手交叉，手上還捏著啃了兩口的烤麵包片。
    比起妹妹的害羞，神原樂根本就無所謂，他歎口氣，用長輩的語氣對這個妹妹無奈說道：“搞不懂你這還害羞個什麽勁，又不是隔著衣服把你看透了，而且我隻是關心之前的事情，掃了一眼而已。”
    神原鈴自然有著自己的說辭，仍舊抱著胸一副提防的樣子，“沒準你會有什麽透視眼之類的特異功能呢！”
    透視沒有，不過那個夢境回廊倒是可以在夢裏擬真一個阿鈴出來。
    雖說確實沒有感觸吧，但視覺效果還是有的。
    當然，神原樂可不屑於去那麽做。
    所以他笑著說：“有這功能我更願意去看九琉璃。”
    “你！臭樂樂，討厭死了......”
    神原鈴生氣了，決定不理他，大小又不是自己能決定的事情......不過隨後碗裏多出來的一塊兒三明治還是讓神原鈴朝自家老哥看去。
    “算是賠罪，”他微笑著說，“這可是今天早上隻有你才擁有的三明治，昨天晚上你回來不是躺沙發上嚷嚷想吃？”
    一聽隻有自己有，神原鈴瞬間心就軟了不少。
    她心想老哥能記得自己隨口說的想吃的東西，並在第二天專門給自己做...心裏，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會有些感動的.....
    才，才沒有覺得他好呢！......
    當然，表麵上功夫還是要做一做的，神原鈴別過了臉：“那，那我就勉強原諒你啦，誰叫你是我老哥嘛。”
    “傲嬌。”神原樂笑著評價了一句。
    “傲嬌多可愛......”神原鈴偷偷看他一眼，傲嬌勁倒是沒以前強勢了，大概也是知道自己露餡了。
    神原樂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腦袋，神原鈴瞬間就安靜了下來，在他摸頭的同時噘嘴。
    “別那麽傲嬌的話，沒準還要可愛更多。”
    “真的？”神原鈴腦袋頂著他的手問。
    “你哥能騙你？”
    閑聊直到天海兩姐妹起床後才結束。幾人一同吃完早飯，誰都沒有先提昨天之雪告白的事情了，而是開始專注於接下來的上台演出。
    商量了一陣，安定了各自期間的氣氛，幾人也要正式出門了。
    *
    livehouse，也就是所謂的演出場館，屬於非正規的演出舞台，所以一般稱之為地下舞台。
    容納人數的從幾十人到上千人不等，因為演出方便，且幾乎每日都會有人樂隊歌手藝人上台表演，加上相當不錯的設施，使得這樣的舞台受到了大批觀眾的強烈追捧。
    與普通小型酒吧的駐唱不同，今天晚上，一行人就要前往位於東京澀穀地下，容納人數超過一千人的超大型舞台去上台表演。地下上方就是一個巨型商業街，百貨商店、時尚衣裝店、飾品店、小吃店都在上方聚集，人流量相當多。
    為了提前去彩排，一行人換上了校服，在中午剛吃完午飯，就在澀穀站集合了。
    雙子的西式校服總讓人耳目一新，她們站一塊兒好像就是複製黏貼出來的一樣，高挑、筆挺，胸脯上也滿是自信，即便是已經對她們非常熟悉的神原樂也有些分不出來她們的感覺。
    神原鈴則是突然察覺到自己完全分辨不出她們倆來，走到她們麵前左看右看，“你們誰是七九？！”
    “妹妹醬和我們一起生活快一年了，還分辨不出來麽？”
    “七明月。”神原鈴聽到左邊的少女喊自己妹妹醬，一下子就認了出來。這個語氣也完全是七明月。
    “鈴醬認對了。”天海九琉璃在另外一邊微笑回答。
    “對了，話說你們出門為什麽總是要穿一樣的衣服？當然不是說這次穿的校服啊，畢竟是主辦方要求的嘛。”
    “因為是雙胞胎。”天海九琉璃回答。
    “可雙胞胎穿一樣的不是更讓人認不清你們誰是誰麽？”
    天海七明月回複道：“原本也沒打算讓其他人分辨我和姐姐。”
    神原鈴有些淩亂，她們一人一句話，盡管語氣不同，但相似的聲音還是讓她一時間分辨不出究竟是左邊在說話還是右邊在說話。
    “你們會不會有什麽隻屬於你們自己的語言？”
    “沒有。”
    “有。”
    天海九琉璃和天海七明月先後回答。
    “所以，到底有沒有？”
    “妹妹醬隻需要知道我和姐姐之間會有特殊感應就好了。”
    “真這麽神奇？”神原鈴聽到七的回答，轉而問九。
    天海九琉璃也沒有否認。
    “樂器的話，吉原前輩說已經請人去工作室幫我們搬運了，她等會兒開麵包車幫我們送到地下舞台去。”接完電話，背著貝斯的神原樂在大街上走了過來，朝對眾人說道。
    “那現在就可以去彩排了吧？”
    “嗯。”
    目的地距離車站並不遙遠，幾人步行大概五分鍾左右，從地麵上的電梯進入了地下三樓的通道。在穿過一小段僅用小燈泡照亮的昏暗通道後，幾人通過工作人員，來到了這個所謂地下舞台的現場。
    神原樂一走進去，便被這裏的開闊所折服，大到能容納上千人的觀眾席、兩側的放有音箱和麥克風中央舞台、圍繞舞台由玻璃板和鋼筋組成的二層閣樓。
    黑漆漆的穹頂布滿了像是電塔構件一樣的橙色組合角鋼，上方掛滿了各種最先進的燈光和音響，一抬頭，便能看到那中央舞台上兩側吊著的兩麵巨型led屏幕。
    在舞台觀眾席的右側，還有一排可以購買飲品的吧台。
    不用工作人員介紹，神原樂都能感覺得到在正式演出的時候，那兩麵巨型屏幕會映出整個樂隊的形象，無數燈光會根據音樂節奏變換，無數音響會齊聲發力，將現場的音樂氣氛烘托到極限。
    神原樂還是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
    “阿鈴，阿鈴。”
    “幹嘛？”
    “你上過這種舞台麽？”神原樂望著那舞台說道。
    “沒有...就隻是在小舞台上唱過歌。”
    “那你會緊張不？”
    “開玩笑，當然不會啦。”
    幾人從二層走樓梯的下去的時候，遇到了還在監督布置現場的米多慧，她看到了帶領眾人過來的神原樂，笑著和他打了聲招呼。
    “你們來了啊，路上辛苦了，看樣子...菜緒還沒有來？”
    “吉原前輩在幫忙收拾樂器，等會兒就開車過來。”神原樂回答的同時，看著上方忙著看向上方布置現場的工作人員，他們貌似是在觀眾席的左牆麵上固定一串超大的屏幕。
    “這些屏幕是做什麽的？”
    “這些啊，除了幫著現場鋪墊氛圍意外，還會顯示一些場外評論。畢竟我們舞台是要在網絡上同步直播的。”
    米多慧看著眼前的小樂隊，雙手抱著胸，低頭笑了笑，主動向眾人說道：“好了，知道你們是第一次來這裏，緊張是在所難免的。不過你們不用擔心，雖說你們隻有幾次快閃的經驗，樂隊也沒有成立太久，但從技術上而言，我完全認可你們。”
    說著，她的視線從神原樂的肩膀往後探去，看向了站在後麵的天海兩姐妹微笑道：
    “畢竟無論我們舞台在這個圈子裏再怎麽出名，也比不過兩位古典名門的雙胞胎少女啊。”
    米多小姐貌似知道七和九很出名。
    但古典音樂和流行音樂，完全是兩個世界吧。
    天海九琉璃好奇地問：“米多小姐也了解古典音樂麽？”
    “我涉足較廣而已，而且圈外人也多多少少知道九琉璃小姐你天才鋼琴少女的名號，隻不過...”米多慧又朝天海七明月看了過去，平易近人地微笑道，“近幾年七明月小姐貌似都沒有上台表演了吧，大家都為你近期沒有再出現過而感到惋惜......我就是想替七明月小姐在網絡上的粉絲問一聲，畢竟大家都很關注你的情況，是不是身體病了什麽的？期待你在古典界的複出。”
    “這個就不必了，”天海七明月回答得很是從容，有儀表，“退出隻是我的個人原因，並不是出於身體緣故。”
    “這樣啊。”米多慧也不多過問什麽，她聽得出來天海七明月不太想要談及此事。
    說起來，神原樂也一直都沒有過問過為什麽七明月不怎麽演奏她的小提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