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天海家主的突然到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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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有一絲可能,神原樂很想主動開口說話。
    但麵對這種情況,麵對自己的“準爺爺”,神原樂實在是不知道這時候能拿什麽東西來辯解了。
    嘴裏之雪喂的薯片留有餘香,那股香味甚至還在刺激味蕾,這讓他在看向了站在門口的天海宗一郎後,情不自禁地去咀嚼一口,發出薯片被咬時所發出的“卡察”聲。
    很清脆。
    這聲音傳進了天海宗一郎的耳朵裏。
    原本就很難看的臉色瞬間黑了。
    神原樂:“”
    在神原樂向客廳外麵看去後,端著一包薯片,光著腳坐在神原樂旁邊的天海之雪也發現了自己的父親。
    天海之雪平靜地看著父親,沒有表情的表情似乎是正在疑惑為什麽父親和櫻伯會出現在這裏。
    天海宗一郎已經沒眼看下去了,因為在他剛才所見到的畫麵裏,自己的小女兒就是像侍女一樣在服侍一位男性。
    喂食、捏肩,還要她捶腿、倒洗腳水,簡直比自己還過得逍遙快活。
    而這樣的人,還是自己的孫女婿。
    自己小女兒的侄子。
    天海宗一郎完全不準備開口說話。
    櫻貴忠,櫻伯十分了解老爺的脾氣,也不開口說話。
    天海之雪隻是靜靜地看著父親和從小接觸的櫻伯。
    時間就這樣在無盡的緘默之中一點一點的流逝,很平穩,很平緩,但對神原樂而言,每一秒都堪比進了十八層地獄走了一遭,令一般的人,頭皮發麻。
    毫無疑問,這也是修羅場。
    而神原樂,自認為自己現階段的人生中,最不缺的就是修羅場。
    “爺爺怎麽來了?”
    “”
    天海宗一郎沒有回複,保持著雙手自然放下的狀態。玄色的羽織和服袖口剛剛好抵達到他的手腕。
    “對了,這幾天七明月和九琉璃不是回天海家住麽?”神原樂很自然地微笑道,全然沒有剛才被看到了什麽事情的尷尬,“伯父那邊的事情我差不多已經解決妥當了,有了空,我還說明天帶著之雪孫順便去看看她們,也去拜訪爺爺您一下。”
    “”天海宗一郎還是沒有回複。
    “之雪最近也總老是念叨爺爺你,我和她聊天的時候,她經常說起爺爺你給她買的一些禮物。”
    “”天海宗一郎仍舊是那副默默注視的表情。
    老爺子不說話,遠比說話要來得恐怖。
    神原樂甚至擔心他現在是不是在思索著怎麽用瀝青把自己沉到東京灣去。
    不行真的不行,得必須說點兒什麽,自己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說起來之雪剛來的時候還記得我還問過之雪的一個問題,我問她爸爸在心目中的形象是什麽樣的,之雪總對我回答,爸爸是一個人很溫和的人,從來沒有很生氣地說過話,平時對大家也都照顧有加。”
    “”
    神原樂說到這裏,天海宗一郎不由地去看了一眼天海之雪。在收回視線後,臉色明顯收斂了不少。
    而後麵的櫻伯,已經開始在心中讚許小少爺的回答之妙。他知道老爺寵溺之雪小姐,明白借由之雪小姐的回答可以讓老爺平息下火氣。
    換做是平常人,怕不是支支吾吾地回複兩句話,套近乎,然後被老爺罵得頭都抬不起來?
    “油腔滑調的,”天海宗一郎微微吞吐一口氣,在平複心情、舒展了緊繃的肩膀後,睜開眼說道,“所以你這算是怎麽一回事?”
    神原樂見老爺子開始願意主動和自己說話,心中頓時大鬆一口氣。
    “也就是和之雪開一個玩笑。”
    “玩笑?”天海宗一郎冷哼一聲,“沒見過讓自己的姑姑端水喂食,還揉肩捶背。”
    “爸爸怎麽來了?”天海之雪開口說話了,像是剛反應過來眼前的人是誰。
    神原樂簡直要吐血,感情之雪大小姐你剛才一直都是在發呆啊!還不知道來的人是誰!
    你要是早點開口的話,我也不會到地獄十八層去扒皮抽骨地走一遭了!
    天海宗一郎見到小女兒對自己說話,語氣徹底變回了平常的樣子:“最近剛把事情忙完,一直都沒有時間看你,這次來就是想看看你過得怎麽樣。”
    “樂很好。”
    “怎麽好了?剛才他不是還使喚你端茶倒水的?”
    “因為我做了錯事。”
    “錯事?”
    “樂臉上的傷是我炸油炸冰淇淋的時候弄的。”
    天海宗一郎心領神會,明白了事情的由來。
    原來是自己的女兒對眼前這個小子虧欠在先。
    怪不得敢使喚自己的姑姑。
    “老爺,您不要太過在意,”櫻伯在天海宗一郎的身後插話道,“之雪小姐和小少爺是同齡人,又因為這段時間相接觸的原因,兩人之間的關係不會離得太遠。”
    這一點天海宗一郎也清楚。
    在決定把之雪送到這裏來的時候,他早就設想過之雪的身份或許會和幾個小輩之間的關係產生一定的阻礙。
    七九鈴以及小樂不把自己的小女兒當做是長輩反而是好事。
    茂典作為兄長就因為年齡問題,和天海之雪存在著相當大的代溝,兩人根本不像是兄妹。
    “老爺”
    櫻伯向天海宗一郎說了兩句話,又向神原樂和天海之雪打了聲招呼後,先行離開了客廳,像是要去拿什麽東西。
    “你過來,我們坐下來好好聊聊。”天海宗一郎對神原樂吩咐道,“之雪就先看會兒電視,我有事情和你的侄子說。”
    “是樂才對。”天海之雪回了父親一嘴,眨了眨眼。
    天海老爺子點頭,肯定道:“嗯,不是侄子,是樂。好了,小樂,過來。”
    天海宗一郎轉身,坐上了客廳的木質長椅
    神原樂隨後起身,幫爺爺和自己以及之雪都倒了杯茶後,坐在了老爺子的對麵。
    “最近和七明月的感情進展怎麽樣了?”
    “基本沒有什麽變化。”神原樂明白老爺子這是在打探自己和七月有沒有走到“那種”地步。
    “嗯。”
    天海宗一郎聽到後收回目光,不緊不慢將視線落在自己麵前的茶上,他一邊伸手打開茶蓋子磨著邊緣,一邊用厚重的聲音說道:
    “最近那丫頭在家裏的動作有些大,不僅是主動參與一些事物,她也在借由自己的身份和你與她的關係,來主動和家族成員建立聯係。當然,更多的是主動找她的人更多。”
    老爺子在這裏透露了幾個信息。
    一是七明月這段時間有在家族內部擴充自己的影響力,並沒有閑著。
    二是她主動或間接地向一些人表明了神原樂與她的潛在關係。
    三是大家夥,亦或是說集團內部的人知道她的地位之後,全都來主動巴結她。
    了解天海家高層的人,亦或者說與天海家高層走的近的人,都或多或少在揣測老爺子的意見,對下一代家主身份有了些許風聲。
    七月在家族裏的話語權水漲船高啊!
    這是好事,但肯定也會對九琉璃有所影響。
    天海宗一郎繼續說道:“茂典讓你去他的事務所,本意就是讓你積極學習,重要的是了解和貫通有關於經濟學、商業、管理等相關知識,掌握家族業務的最新技術及政策等。這以便你可以遵守家族規定,作出有深度有分量的、對家族業務有實質性幫助的決策和建議就目前我從茂典那裏聽來的消息看你貌似很受他的欣賞。”
    伯父幫自己向爺爺說過好話。
    ——神原樂理解到了這一點。
    當也有自己之前完全預測股市震驚到他的緣故。
    天海宗一郎似乎對這個話題沒有太多的興趣,僅僅隻是提一嘴:“我今天來這裏隻是順帶會和你聊一下有關家族的事物。但這不是我此行最重要的目的,我來這裏僅僅隻是為了看望之雪在這裏過得怎麽樣。”
    “爺爺放心,我有在照顧好她。”
    “平時做飯都是你做的?”
    “是。”
    “我知道茂典和美和兩個人的時間安排,洗衣服這種事情也是你做?”
    “是的。”
    “你也有在幫她們輔導功課吧。”
    “也有。”
    “然後還兼顧學校的事務,每天堅持鍛煉。最近還一起組了一個樂隊。”
    “爺爺你這麽忙,都知道這麽多啊。”神原樂不由說道。
    “這些都是茂典告訴我的,”天海宗一郎停頓了一兩秒,“他雖然平時不會和你們接觸,但就從這點來看,他一直都在關注你們的生活。”
    天海宗一郎說到這裏,感慨良多。
    關於做飯和洗衣服這件事,換做是十多年前的自己。
    必定會厲聲斥責眼前的小子,想要顧全大局,就不應該把事情禁錮在這點兒芝麻小事上。
    飯?衣服?
    那些東西雇人去做就好,作為天海家的掌權者、繼承人,必須要把事情忙在處理大事上。
    整個集團幾萬人的工作,上萬億的財富,負責整個社會運行的齒輪這些東西遠比家務事重要。
    他一直以來就是這麽想,也是對茂典這麽做的。
    然而茂典卻用行動來和自己表示了他的反抗,在從小沒感受過父親的尊重的成長中,他甚至不惜以自己第一繼承人的身份與自己對抗。
    想要天海家,就必須拋棄家中小事。
    想要照顧家,就必須拋棄家族事物。
    天海宗一郎一直以來都是這麽想。
    “小樂,你知道我最欣賞你的一點是什麽麽?”
    老爺子的聲音很嚴肅威嚴,在神原樂聽來完完全全就是長輩的口氣,他不禁看向了爺爺那頭白發,那臉上的皺紋:“伯父和爺爺你說的,才華?”
    “並不是。”天海宗一郎沒打算和他拐彎抹角,“其實在我看來,你最讓我欣賞的是你有著全身心為周圍人奉獻的一顆心。我從茂典、九琉璃,以及七明月的口中知道你這段時間的生活起居安排,從早到晚,將時間安排的滿滿當當。你在保持著滿足外人對你的要求的同時,也還在主動照顧家裏的人,這一點,是作為一個人最為難得的東西。”
    “”老爺子這句肯定自己的話,反而把神原樂給說怔住了。
    自己,有在被大家切實需要麽?
    “你大概已經明白了我和茂典之間的事情,也了解過我和茂典之間在早些年的對抗。他不滿足於我對他掌控,根本原因,還是在我什麽都沒有給他的情況下,強行要求他去繼承家族,他感到很不滿——當時的我還不太明白,而在之雪出生之後”
    天海宗一郎朝沙發上與自己相比顯得稚嫩無比的小女兒看去。
    他回過頭繼續說道:
    “而在之雪出生之後,我對這件事的認知便越來越清晰。之雪是高齡產兒加早產兒,她現在性格有些像小孩子,這是她天生的缺陷,也導致了她很容易記不住事情。在她母親去世時,我對這件事即便悲痛,但也僅僅也隻是緬懷幾日便將所有精力投入了家族事業。她不想去上學,我答應了,她不想了解家庭,出於她身世的緣故,我也答應了。對她的關注在長達十年的時間裏,一直都處於不聞不問的狀態。
    “教她的是老師,照顧她的傭人,也僅僅隻是在例行完成我給與的工作。”
    “”
    神原樂不想去評價什麽,但對之雪來說,十多年來都一直一個人坐在房間裏能做的,也僅僅隻有發呆而已。
    難怪之雪那麽喜歡發呆。
    “在後麵又經曆了一些事情,年齡增長,精力也不複以往。在之雪十歲生日那天,同時也是我妻子死去第十年的忌日。在她的墓碑前,看到之雪向我的妻子獻花,我才忽然想起來我還有之雪這個麽一個女兒。”
    天海宗一郎放下茶杯的動作不緊不慢。
    “她長的很像她的母親。而以我現在的能力,也無法給予她正常的照顧和正常的生活,她始終需要一個家,需要一些能夠真正把她當做家裏來看待的人,而不是把她當做天海家的小姐,聯姻的工具這也是我送她來你這裏的原因。”
    神原樂見識到了老爺子的另一麵。
    在外界表現得最為有權有勢的天海家家主,並不像是在外界表現得那樣嚴肅和難以靠近。
    老爺子仍舊是一名老人,一名同樣有著家庭和家族牽絆的人。
    或許他對外手腕強勁,在外表現得不容置疑,但其實他對之雪,一直都懷著愧疚的心理。
    被掩藏在極深之處的父愛,卻又礙於麵子難以向年幼的、等同於孫女的女兒表達情感
    這就是老爺子對於天海之雪感情的為難之處吧。
    “爺爺為什麽對我說這些?”
    “為什麽說這些?年近古稀之人的一點感慨罷了,這話我對茂典和貴忠都沒有說過。至於為什麽對你說,我認為你大概能理解我的心情和處境,而且你作為我的繼承人,我認為你也應當與我進行一些有關於家族以外的對話。你要清楚,要明白,天海家族能走到如今的地步,遵循的永遠都是一個字‘家’。”
    天海宗一郎聲音古板,但言語中,又有著一點點自嘲的意味:
    “這些我父親對我說過的話,到幾年前我才徹底明白清楚,也真是愚鈍。”
    “”
    “順帶告訴你一件連茂典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年輕的時候,也做過同他一樣的事情。”
    和老爺子的對話結束了。
    天海宗一郎又和天海之雪詢問了一些話,了解了她現如今的狀況。
    小女兒的話比以往變多了,這是他肉眼可見的事實。
    他對自己把之雪放到這裏來的決策有了新階段的認識。至少沒有做錯。
    天海宗一郎隨後又參觀了一下幾人住的房間,還知道了神原樂把自己房間讓出來,他自己住雜物間的事情。
    】
    “怎麽不換個大點的房子?”
    “搬家太麻煩了,為了我一個人,沒必要。”
    “嗯。”
    在最後參觀神原樂的房間,天海宗一郎看向他的書架時,他不動聲色地頓了一秒。
    “你這裏有什麽吃的沒?”
    “爺爺是想留在這裏吃個晚飯?”
    “嗯,盡快,聽說你手藝很不錯。”
    聽到老爺子要留下來吃飯,神原樂也立刻回應可以做頓吃的。
    而天海宗一郎在有意支開了神原樂之後,主動走進了他的房間,拿起了他書架上的一本日記。
    “果然”
    天海宗一郎看到這本妻子給之雪的日記,懷念之情流溢的同時,心中疑惑這東西為什麽會出現在神原樂房間。
    他放開了書。這時候,書裏麵恰好掉落下幾個折得完全不像樣的千紙鶴。
    “千紙鶴?”
    天海宗一郎彎腰撿起,他看了看千紙鶴,又看了看日記裏的內容,眉頭緊鎖。
    他沉默地思索了片刻,主動聯想起最開始見到的天海之雪看神原樂的眼神。
    天海宗一郎默默地合上了日記,他覺得有些事情,或許應該驗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