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安安靜靜的,天海七明月蹲守在海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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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榊原鈴覺得自己老哥有些過於荒唐了。
    哪有把自己劈腿的事給嶽父說的?
    雖然還不是真正的嶽父吧,可也差不多了老哥敢把之雪的事情說出去,那不是找死?!
    這件事實在是難以接受,榊原鈴遲愣了半晌才緩緩開口。
    “老哥他,真說了?那那,那伯父您哈哈,伯父你是怎麽想的?”
    榊原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腦袋出問題了。
    她竟然覺得伯父電話裏的語氣平靜到完全沒有生氣!
    出這種事情能不生氣?
    老哥他可算是劈腿了伯父的女兒啊
    果然,在自己問出這個問題後,伯父保持緘默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不太意外。]
    “欸?!”榊原鈴萬分意外。
    [鈴,早在小樂向我坦白前,我就隱約知道了之雪的想法。關於之雪我可以很明白地說,造成現狀,不僅是你爺爺的問題,在這其中也有我的一部分責任。]
    “?”榊原鈴更想不通,這能怪到伯父的頭上,不是老哥渣男麽?
    [對待之雪這件事說來話長,我和小樂說過。但其實也不怎麽複雜
    [天海家,一直都虧欠於之雪。
    [她出生在天海家,卻因為母親的離去而遭受家人的偏見。她天生有缺陷,又不被天海家的人重視,甚至連她的父親,也在過去不重視她的存在。]
    “”
    榊原鈴安靜聽著,托著手機,瞥了一眼休息區那邊發呆看天花板的天海之雪。
    [之雪出生的那段時間我在英國,琉璃和七月剛誕生不久。那十多年,我和你爺爺有矛盾,一直沒有和家族聯係過,所以隻知道母親難產去世的消息。
    [我記得我第一次與之雪見麵,是時隔多年我回到日本後第一次與老頭子的會麵我剛從他的書房出來。當時是半夜,之雪就光著腳出現在書房外走廊的那條地毯上。
    [我停住腳步,她也停住腳步,就那樣直直看著我。
    [我當時還不認識她,還以為她是哪位來拜訪的旁係家的小孩,就問她是誰,這麽晚了怎麽還在這裏。
    [之雪的第一眼就看起來有些不太對勁,她麵對我的詢問,也隻是呆滯地說自己餓了,出來找吃的。
    [當時我還有要事在身,就沒怎麽在意她,隻是告訴她一個方向,然後看著她離開在我眼前。出了大廳來到門外,這時候你們櫻伯已經把車給我開到了門口,我順勢問了一下,剛才遇到的那個女孩是哪家的小孩。
    [你們櫻伯以一種難以言說的眼神看著我,然後委婉轉達我說,那就是我最小的那個妹妹,已經十歲了。]
    伯父說到這裏停住了。
    即便沒什麽特殊的語氣,但榊原鈴聽著,就感覺伯父像是在自嘲。
    這一點也不難理解,伯父是之雪唯一的哥哥。
    然而作為擁有血緣關係的哥哥,卻和妹妹沒說過一句話,連認都不認識。
    [後來,出於對這個十年來都素未謀麵妹妹的好奇,我和你們櫻伯了解一下她的狀況越是了解越是覺得你們爺爺的無情,十多年了,到現在才想起之雪是他的女兒。
    [她什麽都沒有,沒有同學、沒有朋友、沒有認識的人、甚至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家人。
    [家裏人也因為知道老爺子不喜歡之雪,不會在他的麵前提起她的存在。
    [十多年了,她就像是被你爺爺遺忘在角落裏的存在一樣,每次還是你們櫻伯帶她去醫院例行檢查。
    [鈴,你覺得這樣的之雪,擁有過什麽?]
    “”
    榊原鈴不好回答,或者說是無法回答。
    作為天海家的大小姐,yuki什麽都能擁有,卻又什麽都沒能擁有。
    和小時候的自己是兩個極端自己家裏沒錢,卻有老哥卻有老媽。
    仔細想想,那段時間雖然苦但其實也挺快樂的
    每天都有個家夥會陪自己開心
    [因此,在之雪來到這個家一段時間後,我就隱約察覺到她會開始很依賴小樂,七明月與九琉璃證明過先例,所以說,並不意外。]
    “那伯父對我哥想法的意思是——”榊原鈴小心翼翼,沒敢把話說得太全。
    不過果然,伯父並非沒有一點想法,像是有一點點生氣。
    語氣都變得鄭重。
    [作為兄長,我希望之雪能夠過得開心。
    [同樣,作為父親,我希望女兒能夠過得幸福。
    [我沒能做到對她們的關心,自然也不能剝奪她們追求幸福的權利。
    [對於七九,他理應付出相應的責任,履行他身份的職責,這是他保證過的事實,他要真的有了什麽不切實際的想法,不用七明月和九琉璃,我第一個去找他。而在這種前提條件下,給予之雪一些來自於家庭的關愛,並無不妥。]
    “”
    好好家夥,老哥是怎麽說服伯父的?
    明明還能感覺到伯父在生氣,但也是壓抑著的生氣。
    明顯有什麽東西,在限製著伯父不立刻結束度假回來給老哥一耳光。
    榊原鈴不知道老哥說了什麽,但很好奇特別特別好奇
    “伯、伯父,我老哥他是不是說了什麽,特別的話?”
    []
    [你哥他,讓我和你母親,試著去相信他。]
    “相、相信他?”
    [是的,相信他,相信他能夠處理好幾人的關係,讓大家都有一個可以認可的結果。並且他還對我們有了承諾,如果沒能做到,不用我們處理他的事情,他自己會跳進東京灣。]
    和伯父的通話,結束了。
    雖然沒能達到利用伯父讓幾人產生交互的目的,但榊原鈴卻感覺自己從另外一個角度看到了自己老哥的行動
    他說,可以處理好幾人的關係。
    可到底,要怎麽處理?
    榊原鈴放下手機,盯著坐在休息區的天海之雪,百思不得其解。
    夏季淩晨的夜風是潮濕且清冷的。
    站在東京灣的邊上,看著海灣上閃爍著霓虹燈的渡輪,連天海七明月自己也沒能明白,為什麽自己會在放學後走到這個地方來。
    用臉頰迎接海風,用飄起的發絲感受海麵與城市接壤的廣闊與繁華。
    城市的倒影輝映在江麵上,宛若琉璃。
    手機傳出來了動靜。
    天海七明月不用看,便知道又是姐姐問自己在哪兒的消息。
    今天不僅沒有去參加她的籃球訓練,自己又是在她洗澡時偷跑出來的,沒提前告訴她一聲。
    姐姐不擔心才怪。
    說起來,自己今天幾乎都沒怎麽和姐姐說過話吧?
    為什麽?
    天海七明月在心裏想了想,最終隻能把答案歸咎在姐姐目前和自己的想法不同上。
    因為想法出現了分歧,天海七明月感覺就算是姐姐也難以體會到自己如今心裏的感受。
    她抱起有些被海風吹涼的手臂,望向東京灣的海麵,看了會兒上方巡遊的觀光船然後,鬼使神差地跨過護欄,朝海灣的最邊上走去。
    天海七明月來到堤岸的上方,蹲下,抱著腿,低下頭,去看向海麵。
    她盯著海灣中自己沉沉浮浮的倒影,盯著水麵上被夜風吹得模糊不清的臉,盯著自己那海浪彎曲的麵容。
    冰冷的海水麽?
    要是一頭紮進去,會是什麽樣感受?
    近幾年來東京灣的治理效果不怎麽樣,這海水裏麵應該有很多化工廠的汙染物吧?
    嗬,要是死在裏麵,怕是死也死得會很難看
    不過,死都死了,也沒沒必要去在意死後的樣子。
    為什麽要把死後的事情看得那麽重要?
    天海七明月蹲在海邊漸漸安靜下來,風卻隨著回潮的聲音一直在她耳邊作響。她感受著風與海灣麵上觀光船穿行所發出來的動靜,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做些什麽,以後又該以什麽樣的目標活下去這種難以看清的未來,令她想起了過去姐姐被母親放棄的樣子。
    這大概,就是被信任之人拋棄的感覺
    “喏,拿去吧,剛買的。”
    “”
    天海七明月抱著腿,在遲疑中轉頭。
    某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家夥,不合時宜地出現在了身邊。
    並且他一屁股坐在了堤岸上,雙腿掛在了外麵,手裏還捏著朝自己遞出來的,用可降解塑料盒子裝著的烤腸
    天海七明月先是看了眼他手裏的物件,然後再去看榊原樂那凝望海灣對麵的側臉。
    他的發絲被海風吹拂著,像是在感慨。
    “天海七明月同學,這裏風景不錯嘛,你是怎麽找到這個地方的?”
    “你怎麽在這裏。”
    榊原樂全當做沒聽見,他把一次性餐盒放在兩人中間,並繼續吃自己手裏沒吃完的烤腸。
    他一邊吃,一邊欣賞海灣夜景,一邊答非所問:
    “嗯,這裏應該就是那種誰都沒有發現的小眾景點。不,應該說是屬於小孩子之間類似於‘秘密基地’的感覺,僅屬於我們兩個人。”
    天海七明月抱著腿,表情不滿,但語氣正常,“我在問你話。”
    “話說回來,這算不算是我們一起發現的地方?有海風、有城市、有霓虹,還能看到不遠處的臨海大橋。”
    “榊原同學。”
    “美是特別美啊,感覺也的確是個可以很好安息的地方等等,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麽,天海七明月你一個人蹲在這裏,那豈不是說——”
    唉
    某個人自說自話,沒臉沒皮的態度,讓天海七明月無可奈何。
    “你純粹是想得太多,認為我會因為某些事情就全部否定自己的價值?錯了,我是天海七明月,我不需要某人,即便是一個人,也能理所當然地活下去,並且活得更好。”
    “當然了。”
    榊原樂在海灣前,認真點頭,“你可是七明月,有什麽事是你不能做成的?有什麽事是你不能做到的?你那麽優秀,從小就不知道學了多少東西,別人在玩的時候你在努力約束自己,別人在享受快樂的時候,你在努力提升自己像你這麽優秀又漂亮的人,什麽人找不到?
    “所以七明月同學你其實有沒有某人,都沒差。”
    “”天海七明月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這家夥的話。
    榊原樂把手上的烤腸竹簽放到了自己的一次性盒子裏,單腳立起,手搭在膝蓋上,享受著海風的同時,輕柔地說道:
    “我想,某人其實是明白的,七明月同學早就已經可以獨立了,早就可以完全不在意某人的存在了之所以還在意,其實還是因為小時候的一些事情在束縛著她,她將那個影子視作一輩子的憧憬,並願意為之付出絕對的信任。
    “可一旦那個影子重合在了現在某人的身上,又被某人所欺騙,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否認某人已經變得不再和從前一樣了吧。”
    榊原樂轉頭,看向天海七明月,笑著說:
    “其實,七明月同學不是早就可以跑得遠遠的?”
    “你以為我不想?事到如今,你身上還有什麽可以值得我相信的地方。”
    “七月”
    “注意身份,榊原同學。首先,我們現在隻有普通關係,其次,你這家夥突然就出現在這裏,我有理由懷疑你的目的。”
    天海七明月的冷漠令榊原樂感到了她與之前的不同。
    並且她說話的時候直接站了起來,顯然不想和自己做近距離的接觸。
    榊原樂看到了這一點,知道她真的是生氣到對自己失望了。
    “是琉璃喊我來的。”
    “什麽?”
    “琉璃說你大半夜的突然不見了,她找了很久,又聯係你好久,你都沒有回複她隻能拜托我來幫忙找一找你。”
    “然後你這家夥就淩晨出門來找我了?”
    “不然?”榊原樂反問。
    “假惺惺。”
    “這怎麽假了?你不見了,琉璃又讓我幫忙找找你,我不就出來找了?不僅是我,鈴和之雪,都出來找你。”
    “假惺惺。”
    “七月,在對你的關心上,我一點也沒有作假。”
    “假惺惺。”
    天海七明月非常不高興,對這個家夥完全沒有信任,“你自己前不久才說過的那些話,就忘了?”
    “我不覺得我說的那些有什麽錯,之雪的事情,我也必須負責。”
    “你憑什麽說你自己應該負責?那難道就不應該對我和姐姐負責?”
    罕見的,天海七明月抬高了自己說話的聲線。
    榊原樂不想惹怒她,所以放低了聲音,說道:
    “我也會對你和琉璃負責。”
    “但很可惜,某人沒有做到這一點。”
    “你先聽我說,七月我知道你無法信任我,但還請聽我把話說完我和之雪之間的事情,你不是也清楚嗎?如果我把之雪放在醫院放任不管,之雪會如何?她的病已經到一種非常嚴重的地步。”
    “她治療結束後可以送去姑姑家裏。”
    “然後呢?七月認為之雪去到她姐姐家之後,就會好嗎?七月別忘了,以前是誰瞧不起之雪,她四姐家裏,還有個脾氣很大的兒子。七月你認為之雪送回去了就會好?”
    “那也總比呆在你身邊好,她對你的痛苦也隻是一時的,很快就會忘記。”
    榊原樂搖搖頭:“但事實呢?事實就是之雪什麽都忘記了,就是沒忘記我,還一直期待我去探望她她天天治療,天天吃藥,過得很難受,就連櫻伯也要用我會去看她的說辭,讓她開心起來。
    “並且,為什麽你就能說之雪是一時的感情,七月你不尚且追了某個影子十多年,為什麽又會認為yuki就會那麽輕易的忘記?”
    天海七明月捏起了眉心,“那還不是你這家夥做的好事?為什麽要那麽多的關心別人?”
    “所以我才要負責。”
    榊原樂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
    “你別忘了,七月,像這樣的好事,我還在十多年前,對一個公交站台下的小女孩做過。”
    “”
    在天海七明月略有些愕然的停頓中,榊原樂繼續認真說道:
    “七月,如果我是那種會見死不救的人,那麽我也不會在那天,選擇去和那個摔傷的小女孩去打一聲招呼,我也根本不會在之前照顧七明月你的感受七月你可以好好回憶回憶,你以前和現在的之雪是不是同一種狀況?
    “七月你說過的,要對我對自己的行為負責,既然我已經有了錯誤,那就要承擔相應的責任。難道之前七月讓我做自己,讓我把自己,把榊原樂這個人貫徹到底,也是騙我的假話?難道你這不也是在欺騙我?”
    兩人雙雙陷入沉默。
    榊原樂不想和七月吵架。
    七月現在也不太理智
    趁著周圍的環境安靜下來,榊原樂又對她說道:
    “七月,之雪她一直都在自責,一直都在因為她自己內心的想法而責備自己她看到我們吵架,也會認為是她自己的過錯。你不是也很喜歡之雪?你還在她的手冊上寫了有麻煩就來找七月姐姐的話。所以,別故意躲著我,怎麽樣?”
    天海七明月深吸一口氣,雙手抱胸,“我有些亂。”
    “我知道。”
    “先說好,我沒打算原諒你。”
    “沒問題。”
    “至於在學校內的事情,算了我也懶得躲著你了,既然我自己都無所謂了,那在學校裏就單純把你當做一個路人來看就好。”
    “當然行。”
    天海七明月沒了再繼續說下去的意思,“那今天就到此為止了,我也不想再說些什麽了感謝你今天特意淩晨跑出來找我。”
    “那籃球練習呢?七月你不會躲著之雪和我了吧?”
    “我說到做到。”
    目送天海七明月往回走,在夜風中異常孤獨的背影,榊原樂大鬆了一口氣,他知道,勸說七月是成功了但還沒有完全成功。
    至於剛才拿給她的烤腸看來就隻有自己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