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用點話術怎麽能叫欺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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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米尖叫著摔在一張寬大的沙發上。當確定自己不再下落,他本能地兩手一撐,坐直了起來。他抬起頭,看到昨天有過一麵之緣的詹姆錫安先生正笑眯眯地站在麵前。

    吉米左顧右盼,四下打量著房間裏的陳設;暈乎乎的腦子半天都回不過神來,想不明白為什麽隻一眨眼的功夫,自己會憑空摔進一個陌生的房間裏。

    “又見麵了,吉米。”向前看出少年的不安。

    吉米局促地回應:“你你好,錫安先生。我現在在哪兒?”

    “舊金山,我住的酒店裏。離惡魔島並不太遠。”向前指了指窗外,“你瞧,那裏本來還能看到金門大橋的,不過現在大橋已經沒有了。”

    吉米不安地朝窗外瞥了一眼,結結巴巴地問:“我我是怎麽到這裏來的?”

    “我帶你過來的,用了一點小技巧。”向前下意識地搓了搓左手食指上的懸戒。

    吉米在沙發上別扭地坐著,他有一肚子的話想問,但是看著向前卻幾度欲言又止;臉上糾結的神情將他的心思出賣得幹幹淨淨。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不著急,你可以先看看這個。”向前把平板電腦放在茶幾上推了過去。

    無人機搭載的高清晰度鏡頭,將此刻惡魔島上的可怕景象纖毫畢現地傳了回來。

    大團大團的火焰仿佛活過來了一樣,在美軍的陣地上流動,一個又一個士兵被火焰所吞噬,發出淒厲的慘叫。

    原本做為大橋構件的工字鋼被未知的力量從橋身上扒了下來,仿佛被投擲的標槍一樣劃著優美的拋物線,源源不斷地落向美軍士兵頭頂;它們沒有鋒利的箭頭,但僅憑本身的重量就足以造成可怕的殺傷。

    美軍陣地上方時不時會出現大片的冰層,阻擋落下的鋼條,但是依然有士兵不斷地倒地。

    變種人如蟻群般湧向美軍陣地,陣地上的美軍也在頑強地開槍反擊,一個又一個變種人被擊中倒下。

    仍不斷浮上天空的工字鋼不再被拋射,而是一根根拚接在一起,變成了一堵寬大的鋼鐵之牆;一個留著短發、中性打扮的女變種人在鋼牆的掩護下撲到陣地前沿,雙手猛然朝地麵一按。

    一道肉眼可見的衝擊波沿著地麵擴散開來。衝擊波所過之處,地表的土石劇烈翻滾著;美軍陣地仿佛遭遇了一場八級地震,大量的障礙物、掩體被拋離地麵,掩體裏的士兵東倒西歪。

    外圍的美軍開始了潰敗,大量士兵朝建築物退卻。一道道冰牆拔地而起,掩護著後退的士兵們。

    看著畫麵中死傷狼藉的戰場,吉米顫抖著聲音問:“這是怎麽回事?沃辛頓先生不是說,實驗室不會有危險嗎?”

    “他還說你生病了呢,你覺得自己是病人嗎?”向前搖晃著手指,“沃辛頓先生的言論不該成為聰明人討論的話題,好嗎?”

    吉米茫然地點了點頭——雖然他聽不大懂。

    “那些闖上惡魔島的變種人,是來殺你的。”向前指著電腦屏幕說,“就像我曾對你說的,他們認為你是變種人的災星,將給他們帶來巨大的災禍。”

    “我不是”吉米此刻比昨天表現得更緊張。畢竟,昨天的時候說起這個事還隻是白話閑聊,今天卻實實在在看到了一場血腥的殺戮。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也有很多變種人知道你不是。但是人與人的觀念並不能完全一致。這些人”向前指著源源不斷通過大橋登島的激進派變種人,“他們無法被說服。”

    吉米將身子縮成一團,蜷在沙發上:“我我會被他們殺掉嗎?”

    “也有很多人在保護你。”向前沒有直接回答,“隻不過,那些想殺你的人不會輕易放棄,雖然你現在不在島上,但是隻要再次得到你的消息,他們必然會源源不斷地找過來。”

    “然後呢?”

    向前再次點了點屏幕,歎息著說:“然後就像你看到的這樣,保護你的人和想要殺你的人持續不斷地戰鬥。殺戮、死亡,無休無止,直到其中一方徹底放棄。”

    吉米看著屏幕裏的畫麵,刺眼的鮮血和遍地的傷亡者刺痛了他的眼睛。

    “怎麽才能讓他們放棄?先生,我可以做點什麽?”

    向前欣慰地笑了,就像是為一個孩子的勇敢與責任心而開懷。

    “你還記得我昨天對你做出的承諾嗎?我承諾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現在是我履行承諾的時候了。”向前誠懇地說,“你有一個選擇的機會,可以結束眼前的紛爭,也可以避免更多的流血。”

    “什麽選擇?”

    “我可以送你去一個隱蔽的地方,讓這個世界徹底忘掉你。當所有人找不到你的時候,他們就沒有了戰鬥的理由,就可以避免更多的流血和死亡。”

    吉米靜靜地聽著,他覺得向前平靜的聲音裏似乎帶著一種能觸動人心的力量。

    “我可以安排你去上學,你有機會認識一些朋友;但是從此以後,你不能使用自己的名字,也不能與你的父母聯係。你要徹底告別你的過去——這就是你需要為此付出的犧牲。”

    “我要躲一輩子嗎?”吉米輕聲地問,他還有些猶豫。

    向前篤定地回答道:“當然不!我會想盡一切辦法,去尋找替代品。等到某一天,人們不再需要從你身上提取藥物的時候,你就可以回家了。當然,或許這要花很長時間,或許要等你長大了,自己去發現。”

    “就像你治好自己的病一樣?”

    “對,就像我治好了我自己一樣。”

    向前彎下腰,與吉米平靜地對視著,目光深邃而真誠。吉米緩緩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臉上逐漸堅定起來的表情讓向前露出由衷的笑意。

    “我願意去,我願意接受您的安排,先生。”

    從第一次見麵到今天的談話,用一個又一個話術精心編織的心理攻勢在此刻取得了最理想的戰果。

    吉米這個正處在青春期的大男孩,在他這樣的年紀裏,孩子們總是抱有某種看似幼稚、其實真誠的信念;他們真誠地相信自己身上必然負有某種使命,他們也真誠地願意為這個世界而有所承擔。

    雖然向前說的是讓吉米自己做出選擇,但是在抱有這樣信念的前提下,又麵對著精心設計過的話術引導,吉米所做出的選擇完全在向前的預料之中。

    更有趣的是,哪怕是從頭到尾都使用了話術,向前所說的每一句話卻都是真話——他始終沒有違背自己不欺騙孩子的原則。

    “我現在就送你離開,那邊已經有人在等你,他們會幫你安排好一切。”向前搓著手上的懸戒,“對了,你玩過蹦極嗎,就像剛才你過來時候那樣?”

    想起剛剛自由落體的體驗,吉米心裏悚然一驚。

    “先生,我不是很啊!”吉米在又一聲驚呼中,從地板上向下摔落,消失不見了。

    向前疑惑地看著吉米消失的地方,仿佛是對吉米說話一樣自言自語著:“下次,你應該說得更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