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四章 身份泄漏的斯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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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半個夕陽緩緩沉入了墨西哥灣的海麵之下,霞光映照著海灘上漫步的一男一女。

    “神盾局的人沒有找到我的父母,就把我送回了美國,是嗎?”斯凱的臉龐被霞光映得發紅。從佛羅裏達東海岸的邁阿密一路驅車到了西海岸墨西哥灣畔的開普科勒爾,斯凱的情緒已經平靜了下來。

    向前“嗯”了一聲,繼續說道:“那個年代,緬甸的內戰仍未平息;而且,他們也找不到你母親那一係的親屬。按照比較可信的猜測,即便你母親還有直係親屬,很大概率也和她一起住在難民營裏……”

    “所以,他們認為我在緬甸的親人應該都死了;隻能送我回到我父親的國家。”斯凱的聲音有些低落。

    “必須承認,這樣的猜測不無道理。而且,你父親作為無國界醫生誌願者,在難民營失蹤。哪怕從輿論角度考慮,也不能把他的女兒留在一個遍地戰火的地方……可以理解為政客思維,或者官僚主義。”

    “後來的調查呢?我的父親去哪兒了?襲擊難民營的又是誰?”

    向前搖了搖頭:“調查沒有結果。”

    “什麽?”斯凱驚訝之餘不禁憤然,“整個難民營的人被殺,結果他們就不了了之了?”

    “也不是不了了之,而是負責調查的一線特工全部遇害了。”向前說,“他們遭到了襲擊,傷亡殆盡;調查小組的最後一名幸存者身負重傷,帶著繈褓中的你越過國境線,逃入中國後不久,也重傷不治。”

    “他們遇到了什麽?”

    “也沒有人知道。”向前長出了一口氣;看過斯凱的身份資料後,向前就動用自己在神矛局的關係查找過當年的相關資料;但是當年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而且基本上都和國內無關,留存的資料極為有限。

    “那是1990年,如果你學過曆史,就會知道當時世界上發生了多少重大事件;神盾局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東歐和前蘇聯,誰會關心第三世界一個偏僻難民營裏發生了什麽?”

    說到這裏,向前不免想起了在倫敦時與卡特女士的對話;也是基於同樣的原因,讓某些人有機會掩蓋了霍華德的死亡真相。

    “重傷的特工臨死前留下了一份簡單的報告,陳述了調查和遇襲的經過,但是內容並不完整;相關報告後來被中國方麵轉交給了神盾局——當然也包括你。”

    “那麽……整件事和你有什麽關係?你是當時的經曆者嗎?”斯凱看著向前偽裝過的臉,怎麽看也隻有三十來歲,事件發生時最多也就是十來歲出頭而已。

    “就要說到了。”向前回憶著當年小女嬰突然闖入自己生活的過程,臉上泛起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

    “1990年3月,中國駐西海岸的領事館有兩名新任的外交官員上任;恰好,這兩位又是一對夫妻,所以政府方麵決定由他們順路將女嬰送回美國。而在去美國之前,女嬰也交由他們照顧。”

    “那對夫妻……”

    “是我的父母。”

    “哦……”斯凱的眼睛變得亮晶晶地。身為一個孤兒,而且是每三個月到半年就被強製更換寄養家庭的孤兒,斯凱對每一個與自己身世有交集的人都懷著莫名的親近感。

    從心理學的角度,向前理解這種感情:這很正常,但是也很危險。

    “在我父母來美國上任之前,你在我家裏生活了有半個月時間;我還有我姐姐,都挺喜歡你的。一開始,我們還以為爸爸媽媽又給我們生了個妹妹。”

    向前想了想,終究沒有把話說完;他們姐弟倆確實挺喜歡逗哭小斯凱。

    麵朝霞光鋪滿的海麵,向前目中流露懷念之色;

    “姐姐,這樣真的行嗎?”

    “沒事的,她醒了我們才能陪她玩啊!”

    “那她會不會哭?”

    “應該會吧!哭一會兒沒關係的,很快就會笑了。”

    “你怎麽知道?”

    “你小時候就是這樣。”

    “啊?!”

    從雞毛撣子上薅下來的毛慢慢伸向小女嬰的鼻孔。

    “阿嚏!”小女娃迷迷瞪瞪地睜開了睡眼……

    “唔……哇……”小小繈褓裏哭聲震天動地,被驚動的父母怒氣衝衝地一人拎一個,打得兩個熊孩子雞飛狗跳。

    “你在想什麽?”斯凱注意到向前短暫的沉默。

    “沒什麽,隻是回憶了一下你小時候的模樣。”向前接著說,“我父母到了美國之後,把你移交給了神盾局;接下來又是神盾局的記錄內容。”

    “因為卡爾文醫生並沒有其他直係親屬,神盾局將你交給了兒童福利機構;後來又交給寄養家庭。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他們發現在你身邊接連出現了不少異常情況。”

    “什麽?”

    “他們發現有人在追查你的下落。”向前說,“追查者身份不明,而且心狠手辣。最早接收你的兒童福利機構負責人連同檔案管理者被拷打致死,你所在的第一個寄養家庭也遭到了襲擊,夫妻二人都受了重傷。”

    “他們是什麽人?為什麽要追查我?”

    “還是沒查清。”向前不知道自己第幾次說出類似的答案,連他都不禁吐槽當年神盾局的辦案效率,就更不用說斯凱這個當事人了。

    “派去調查的二人特工小組全部死亡;後續再次調查的時候,襲擊者卻消失得無影無蹤,所有線索就此中斷。”向前說,“為了安全,神盾局為你製定了一個保護計劃,就像fbi的證人保護計劃。”

    “他們設計了一個特殊的寄養方案;你在任何一個寄養家庭的居住時間通常隻有三個月,最多也不會超過半年。一定時間後就會被強製更換新的寄養家庭。同時,所有有關你的寄養資料都不會在寄養機構中存檔,每次更換寄養家庭,都會立即銷毀舊的寄養資料。”

    “也就說,除了神盾局服務器裏那份留檔,外界沒有任何人能查到你的去向,也沒有任何人知道你的來曆。”

    隨著向前的講述,斯凱的情緒漸漸地再次激動起來,當聽到最後關於安全保護計劃的內容時,黑客小姑娘忍不住哽咽一聲,雙腿發軟,抱膝坐倒在沙灘上。

    向前抬頭朝前後左右警惕地掃視著,確定沒有人注意到小姑娘的異常舉動,才半蹲下來關切地問:“你沒事吧?”

    “不,沒什麽……”斯凱的話裏明顯能聽出抽噎的聲音,並不像她自己說的沒事。

    向前幹脆陪著她坐了下來。

    “我一直以為自己不討人喜歡。”斯凱把臉埋在膝蓋中間,說話的聲音很沉悶,但是抽噎聲越來越清晰,“我一直以為他們都不喜歡我,所以才會把我送來送去。”

    “一開始我還會安慰自己:也許這家人不喜歡女孩,也許這家人不喜歡黃種人;後來有一段時間,我又會故意去討好每一個人,隻希望他們不會討厭我,不再把我送走……”

    說著說著,斷斷續續的抽噎變成了哭泣聲。

    海灘上人來人往,偶爾有人注意到這個抱膝哭泣的女孩;向前隻好展示一下自己的影帝級演技,衝對方揮手揮打招呼,又用滿是愧疚的神情示意:抱歉,她這樣都是我的錯……

    於是對方恍然大悟,讓向前遭遇了一番或是鄙夷、或是告誡、又或是責備的眼神。

    向前厚著臉皮將這些目光一一承受了下來;直到哭聲漸息,不再有人關注他們之後,他才放下心來重新看向斯凱。

    小姑娘依然埋頭在膝,微微抖動的肩膀說明她還沒有徹底平複心情。

    向前能夠理解,為什麽斯凱會處心積慮地去討好身邊的每一個人;那是一個孤獨無助而又自卑的女孩在討好這個世界,隻希望這個世界也能夠回應她哪怕最微小的一點善意。

    但是這個女孩並不知道,她麵對的是一個刻板、冰冷的行動計劃,而不是某一個或者某一批人;它沒有感情,更不會回應,完全無視了小女孩為了爭取那一點點希望而竭盡全力的付出。

    盡情的哭泣會極大消耗人的精氣神,令人感到疲憊;不知不覺間,斯凱的鼻息漸漸低沉,身體一點點歪向一邊,朝沙灘上倒下去。

    向前輕輕地攬住她的肩膀,將她帶到自己懷裏。小姑娘歪著頭枕著向前的胸口,睡著了。

    花花公子忽然有些恍惚:這姑娘小時候每每睡著了被自己捉弄吵醒,這會兒卻拿自己當枕頭睡覺,別不是為小時候的事兒故意報仇來了吧?

    ……

    不說向前和斯凱的沙灘談話,同一時間,西特維爾特工的調查也有了進展。

    從旅館和附近路口的監控上都找到了疑似抓捕目標的身影;隻不過,路口的監控範圍有限,目標離開的方向十分偏僻,沒有其他監控設施,無法確認目標的最後去向。

    而旅館的監控上,目標的臉幹脆被大墨鏡和兜帽遮得嚴嚴實實。

    “你就沒有懷疑過這個住客為什麽把自己的臉都遮住嗎?”西特維爾說話慢條斯理,看上去文質彬彬。

    “有什麽奇怪的?老兄,我是開旅館的,如果每個入住的客人我都盤根究底,我的生意還怎麽做呢?”旅館老板不屑地看著眼前衣著考究的特工,活像看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煞筆。

    西特維爾知道從這個老板身上得不到有用的信息,很幹脆地扭頭就走。

    這個時候,從神盾局總部傳來的消息拯救了西特維爾的行動。

    “我們找到那個女黑客的消息了。”西特維爾的同事遞給他一台平板,屏幕上是斯凱的相片和相關資料。

    “黛西·約翰遜?”西特維爾不自覺地摸了摸光禿禿的頭頂。

    “怪不得我們找不到任何她的信息,原來她受到我們的保護。”查到資料的神盾局特工在一旁解釋,“按照我們的保護計劃,外界有關她的任何資料都會被刪除,隻有神盾局服務器能找到唯一的存檔。”

    “一個受到我們保護的人,卻黑了我們的服務器,竊取了我的機密資料?”西特維爾特工隻覺得哭笑不得。

    “或許她黑進服務器的目的,也是為了這份資料。”一旁的同事指了指屏幕,“網絡部門已經確認,在泄密事件中,黛西·約翰遜的身份資料也被竊取了;他們找到了文件複製的痕跡,但是和其他失竊資料一樣,對方擦除了下載路徑。”

    “k,那就讓我們看一看,這位黛西小姐到底有什麽特別之處吧。”西特維爾笑著說,“向所有執法機構發出通報,要求協助尋找這位黛西小姐。”

    “以什麽名義?通緝令嗎?”

    “不……就用案件知情者的身份。”西特維爾說,“把她的照片……還有真實姓名發出去。我們試試看,這位黛西小姐有多大的本事,能夠在我們的視線之外躲藏多久。”

    “可是,黛西·約翰遜是受到保護計劃保護的,如果泄露了她的消息,會不會造成意外的危險。”

    “那樣不好嗎?如果真的有其他危險會找上這位黛西小姐,那不就等於有另一撥人在幫我們找人了嗎?”西特維爾微笑的表情深處是不擇手段的冷血無情;

    “不要對這位小姐抱有同情心,當她入侵神盾局服務器的時候,就已經是在犯罪;嚴重點說,甚至可以歸納為網絡恐怖分子了。”

    “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同事又問。

    “資料上說這位黛西小姐是孤兒,我們先去找找黛西小姐最後寄養的家庭。”

    說話之間,廂式車揚長而去。正如西特維爾特工所猜想的,當這份不是通緝令而實際上等同於通緝令的協查通報發出後,很快就被人注意到了。

    ……

    開普科勒爾的海灘上,夕陽完全沉入海麵之下,連霞光都徹底消失;夜幕統治了這片海灘和廣闊的墨西哥灣。

    海上吹來的風漸漸變冷了,感覺到寒意的斯凱在睡夢中咕噥著,不自覺地往溫暖的地方鑽了鑽,而後像是突然醒覺了什麽,猛地坐直了起來。

    “睡醒了?”向前若無其事地問,拍了拍衣服胸口處被浸濕的一小片地方;也不知道是淚水還是口水。

    “對……對不起。”斯凱霎時小臉通紅。

    “我們該走了。”向前站了起來,這個舉動大大違背了花花公子的行事習慣,沒有趁機挑逗害羞的小女孩。

    “去哪兒?”

    “當然是安全的地方。”向前說,“雖然我很討厭神盾局,但是從不會輕視他們的業務能力——特別是當他們對付的是一些沒什麽實質性危害的人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