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第 9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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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話一出, 淬紅亭內頓時傳出些異動, 卻是沒人再作聲了。
    賀緲低垂著眼, 嘴角勾了勾, 她知道賀琳琅認出了自己, 所以此刻不用抬頭都能猜到她的臉鐵定是綠了。
    為了讓她這位長姐深刻地感受到什麽叫挖了個坑給自己埋了, 賀緲刻意停頓了一會, 才啟唇繼續說道, “不過奴婢折花也隻是為了應景,相合這春色,的確沒有旁的意思。”
    “啪。”
    亭內靜默片刻, 才傳出酒盞重重擱在案上的響聲, 緊接著便是賀琳琅的疾言斥責, “大膽奴婢, 謝先生不知大顏風俗, 難道你也不知?必是存了不該有的心思才會明知故犯, 這樣欺主罔上的丫頭怎能留得?來人——”
    謝逐心頭一沉,“長公主……”
    “長公主殿下, 萬萬不可!”
    他話剛出口,卻見對岸的方以唯竟是立刻站起了身, 甚至還搶在他前頭為他的婢女求情。
    兩人異口同聲, 方以唯不由看了謝逐一眼, 卻也顧不上思及更多, 轉身朝淬紅亭行禮,“殿下,微臣聽聞謝先生身邊的婢女都是皇上親賜,殿下若處置了她,日後皇上問及,怕是先生也不好交代……”
    謝逐薄唇緊抿,向來溫和的麵容多了幾分冷峻,“方大人所言極是。且此事多有誤會,青阮心思單純,行此舉隻是為了替草民解憂,還望殿下恕罪。”
    青阮?
    賀琳琅怔了怔。
    耳畔風吹林動,她竟仿佛隱約聽到了那固執倔強的童聲。
    ——我叫軟軟,不叫賀緲。
    ——你在民間那麽叫也就罷了。緲,是母後給你起的名字,寓意深遠,你不可不用。
    ——緲無蹤跡,果然是個“好名字”,應了我從小流落在外的乞兒命。
    見淬紅亭又沒了動靜,謝逐偏頭朝賀緲乜了一眼。
    賀緲這才低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勉強朝淬紅亭拜了拜,“長公主殿下恕罪。”
    她才不信賀琳琅會真的處置她,不過就是心氣不順,要嚇他們出氣而已。
    聽見賀緲的聲音,賀琳琅回過神,那股子氣已經消了大半,她不自覺放輕了聲音,“既然謝先生都這麽說了,方侍書也為你求情,那便……算了。”
    之後的曲水宴,賀琳琅似乎是興致欠佳,不僅沒再為難謝逐,甚至說起話都少了幾分精神。連帶著那盛著酒順流而下的羽觴杯也再沒有飄到謝逐案前來。
    宴席結束後,一行人陸陸續續朝山腳下走。
    見剛剛唯一站出來替他解圍的方以唯走近,謝逐稍作遲疑,便提步走了過去,“方大人。”
    方以唯愣了愣,下意識朝賀緲看了一眼,才應聲,“謝先生。”
    “方大人剛剛在宴上出言相助,草民感激不盡,”說罷,他側頭朝賀緲,沉聲道,“還不謝過方大人?”
    賀緲噎了噎。
    “!”
    方以唯一抬眼見賀緲當真要朝她行禮,嚇了一跳,“不敢不敢,陛下……陛下她往日在宮裏最心疼這些宮婢,若知道長公主懲處了她們,怕是會不大高興。我隻是擔心陛下與長公主因一個婢女心生嫌隙。”
    方以唯不擅撒謊,看著賀緲就覺得心虛,又生怕被謝逐看出什麽破綻。陛下正“深入虎穴”試探這位謝先生的底細,可萬萬不能讓她拖了後腿。
    想著,她後退了一步,眼神有些閃躲,“陛下龍體未愈,我今日還要進宮麵聖,便先告辭了。”
    謝逐微微頷首。
    麵上雖不顯,心裏卻仍然不太信她的說辭。女帝固然愛惜婢女,但必然不會越過同長公主的姐妹情分,又何來心生嫌隙一說?
    不過計較這些也並無用處,他隻需承她這個人情就是了。
    與方以唯分開後又行了數裏,已隱隱能看見他們方才來時的馬車,路上的人也少了。
    謝逐放緩了步子,沉默了一路終於出聲,話是對賀緲說的,“方才在席上,你為何貿然出來回長公主的話?”
    他雙眼直視前方,雖還沉著臉,嗓音卻已然恢複了溫和,同往常並無兩樣。
    “我隻是想把事情解釋清楚,沒想到長公主多心了,”賀緲頓了頓,“是不是又給公子添麻煩了……”
    “上一回是被醉蓬萊的人趕出門,這一回差點被長公主懲處,還是一樣的莽撞。可見我同你說過的話,你是一點兒都沒聽進去,”謝逐轉過頭,眸色幽不見底,眉頭微微擰著,一副想要嗬斥卻又拿她無可奈何的樣子,“看來一定要受罰才能長記性。”
    一旁的明岩登時笑開了花,忍不住開口道,“公子,這丫頭不懂規矩早就該罰了!”
    賀緲緩緩側頭,朝他危險地眯了眯眼。明岩哼了一聲,隻當沒看見。
    謝逐擰著眉思考了一會,看向賀緲,“罰你回去抄全本《道德經》。”
    “啊?”
    賀緲和明岩皆是不滿地叫了一聲。
    明岩小聲嘟囔,“這抄書算哪門子懲罰啊……”
    賀緲也是一言難盡地皺著臉。
    她小時候喜好武藝不愛讀書,每每將太傅氣得吹胡子瞪眼,也是領了一堆罰抄的東西,現在一聽謝逐提起,就想了那時抄不完還讓薛顯玉歌一起幫忙,手都隱隱泛起酸。
    她糾結地扯了扯謝逐的衣袖,“要不,公子你罰點別的吧……我,我不識字!”
    謝逐淡淡地別開眼,“說謊,再加一遍《中庸》。”
    “……”
    賀緲痛心疾首。
    = = =
    燭火通明,窗欞上蒙著軟紗,映著綽綽人影。
    隱隱能看出是兩人靠窗而坐,腦袋抵著腦袋,伏在案上奮筆疾書。
    “陛下,奴婢困了……”
    玉歌欲哭無淚地放下筆,甩了甩已經泛酸的手。
    賀緲被她說得也湧上一陣困意,捂著嘴打了個哈欠,“你那抄了多少?”
    玉歌把自己抄的幾張紙遞給她,“才三分之一。”
    賀緲接過看了一眼,點了點頭,“字跡還行。”
    薛顯和玉歌是從小幫她抄書的,當年為了不讓太傅看出破綻,三人用了很長時間磨合筆跡,才練得如出一轍。這種筆跡後來就被當作了賀緲的抄書專用,尋常不會使用。
    算算時間,賀緲已經有四五年不曾抄過書了,因此主仆二人的筆法都有些生疏。
    “陛下,奴婢真沒想到還有再幫您抄書的這一天。罰您什麽不好,罰您抄書……”
    見賀緲又提筆繼續寫,玉歌苦著臉,“陛下你還寫得這麽認真。真想知道這位謝公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他……”
    賀緲筆尖頓了頓,“等你見了就知道了。”
    玉歌的好奇心更加被勾了起來,剛要繼續問,卻被賀緲抬頭瞪了一眼。
    “別廢話了,快點繼續抄,”她不由分說將另一支筆塞回玉歌手裏,“今晚你至少得抄完《中庸》才能睡覺。”
    玉歌忍不住低聲哀嚎,“咱們能不抄嗎?拖到回宮那一日不行嗎……”
    “篤篤篤——”
    屋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賀緲眸色一凜,看向玉歌。玉歌也是驚了驚,揚聲問,“誰啊?”
    “雲歌姐姐,我是紅袖。”門外女子脆聲回應。
    紅袖?賀緲皺了皺眉,不解地朝玉歌挑眉。
    雖說這些婢女都是她賜給謝逐的,但她也沒閑到每一個人都記得名號。且因為她剛來就被撥到了謝逐跟前,清漪園主事單給她分了一間屋子,原本是給她一人住的,但賀緲執意要帶上玉歌,於是便兩人住在一起。而剩下的婢女都被分在兩間屋子裏睡通鋪,所以和賀緲沒怎麽打過交道。
    “這幾日她和奴婢在一處做事。”玉歌小聲解釋。
    賀緲點了點頭,“去開門,看看她要做什麽。”
    玉歌起身前去開門,穿著碧色衣裙的紅袖站在門外,手裏還提著一個食盒,言笑晏晏,“雲歌姐姐,我今天出府帶了些點心,看你們睡得晚,所以來送給你們做夜宵。”
    “夜宵啊……”
    玉歌有些詫異,回頭見賀緲已目光灼灼朝這裏看了過來,便還是側身讓紅袖進來了,“這怎麽好意思,你太客氣了。”
    紅袖提著食盒走進來,看見窗邊坐著的賀緲時,眼底亮了亮,“青阮姐姐在做什麽呢?”
    “她在抄書呢。”
    玉歌從紅袖手裏接過食盒。
    見紅袖朝自己這邊走了過來,賀緲隨手把玉歌那支筆移到了案幾下。
    “不過是閑來無事,抄些書打發時間。”
    “閑暇時抄書,姐姐不愧是公子跟前伺候的人,”紅袖眸光閃了閃,“大家今日都在議論,說青阮姐姐跟隨公子去了長公主的曲水宴,可見公子十分看重姐姐。”
    她歎了口氣,“按說我們這群人都是一同從宮裏出來的,可如今卻隻有姐姐一人入了公子的眼,不僅近身伺候,連曲水宴這種場合公子都必帶姐姐同去。姐姐這好福氣,真是令人羨慕……”
    “陛下……”
    同樣易了容的玉歌剛一出聲,就被賀緲瞪了一眼,這才連忙改口,“青阮。”
    為了打探這位謝公子的底細,她跟著陛下一起喬裝打扮混進了謝府當婢女,她化名為青歌,陛下化名青阮。
    然而萬萬沒想到,這位謝公子一入府,她們主仆二人甚至連正臉都還沒看清,就被轟進了廚房。
    “我給他送了這麽多貌美如花的美人,這原來放在宮裏可都是我賞心悅目的寶貝疙瘩!”
    一想到自己的雲韶府白白少了近二十個美人,賀緲的心都在滴血。她如此忍痛割愛,沒想到謝逐這廝竟毫不領情,連個正眼都不瞧,就二話不說把她的寶貝疙瘩們全都送去做粗活!
    他怎麽舍得那些彈琴撫箏、吹笛跳舞的纖纖玉手去生火洗碗搬花盆???
    “這個不懂憐香惜玉的木頭!”
    賀緲咬牙切齒,在紙條上刷刷刷記下了謝逐第一樣喜惡——不近女色。
    玉歌苦著臉,扯了扯賀緲的衣袖,“所以奴婢早就勸您了,隨便從錦衣衛裏挑幾人來打探底細就好了,何必您親自過來……要不咱們現在回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