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代號青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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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代號青鬆
    夜裏十點,南京城的街道籠罩在一片朦朧的燈光中。
    張鶴年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出兵工廠,揉了揉酸痛的太陽穴。
    今天的新型火炮測試又遇到了瓶頸,他滿腦子都是數據公式。
    轉過街角時,一輛黑色轎車突然從巷子裏竄出來。
    張鶴年躲閃不及,被車頭輕輕擦了一下,踉蹌著後退幾步。
    “對不起!對不起!”一個年輕司機慌忙下車,“先生您沒事吧?”
    後車門打開,一位五十多歲的男子快步走來。
    他穿著深灰色西裝,花白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黑框眼鏡後的眼神充滿關切。
    “實在抱歉!“男子扶住張鶴年,“老先生,您傷到哪裏了嗎?要不要去醫院檢查?”
    張鶴年擺擺手:“沒事,就是擦了一下。”
    由於對方刹車動作很快,連皮都沒有蹭破。
    西裝男子仔細打量著他:“您這是……從兵工廠出來的?”
    張鶴年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您是……”
    “哦,老先生,您別誤會,我是金陵大學的曆史學教授,我叫司馬宏。”西裝男子說,“剛才小陳開車太莽撞了,真是過意不去。”
    張鶴年借著路燈仔細打量:“您怎麽知道我是兵工廠的?”
    “這個並不難猜。從那邊過來,大概率就是從兵工廠的,我在這裏曾經住過很多年,還是很熟悉的。”
    張鶴年聽到對方的本地口音沒有問題,漸漸放鬆了警惕。
    “我沒事,你們走吧!”
    他生性淡薄,並不太喜歡和人打交道,更不喜歡給人家添麻煩。
    “您這是要回家?”司馬宏問。
    張鶴年點頭:“是啊,回家。”
    “我可以送您回家。”司馬宏說,“剛才的事情真是太不好意思,天色也晚了,坐車還能快一些。”
    “不必了。我每天都是走路回家。”張鶴年是個技術流,並沒有太多的城府。
    “老先生,您家住哪裏,說不定,我們還是順路呢!”司馬宏很熱情。
    張鶴年不太會應對這種場麵,隻得如實回答:“成賢街一帶。”
    “太巧了,我剛好路過那裏。正好順路,不如讓我送您一程?”
    張鶴年猶豫了一下:“這……不太方便吧。”
    “哪裏的話!”司馬宏誠懇地說,“剛才的事故是我們的責任,送您回家是應該的。再說了……”
    他笑了笑,“這大晚上的,您一個人走也不安全。”
    張鶴年看了看手表,已經快十一點了,確實有些晚了。
    猶豫了一番,最終他點點頭:“那就麻煩您了。”
    兩人上了車,司馬宏坐在張鶴年旁邊,關切地問:“您經常這麽晚下班嗎?”
    “最近的工作比較忙。“張鶴年揉了揉太陽穴,“時間比較緊。”
    司馬宏道:“您可要多休息。我看您臉色不太好。”
    張鶴年道了聲謝。
    司馬宏又道:“我學過一些中醫,您近期消耗元氣太多了,要好好休息。”
    “嗯,年紀大了,身體不行了。”張鶴年深有感慨。
    夜裏沒什麽人,車子平穩地行駛在街道上,兩人漸漸聊開了。
    “張先生對曆史感興趣嗎?”司馬宏問道。
    “略知一二。”張鶴年笑了笑,“我以後是打算教我小孫子多讀些曆史的。先從《史記》教起。”
    孫子還不大會說話,他就已經在規劃之後的教育了。
    “哦?”司馬宏來了興趣,“那您覺得,項羽為何會敗給劉邦?”
    張鶴年想了想:“用兵之道,貴在知己知彼。項羽雖然勇猛,但過於自負……”
    “說得好!”司馬宏拍手稱讚,“沒想到張先生對曆史也有如此見解。”
    兩人越聊越投機,從楚漢爭霸聊到三國鼎立,從唐宋詩詞聊到明清小說。
    不知不覺,車子已經到了成賢街。
    “先生,到了。”司機小陳提醒道。
    張鶴年這才回過神來:“這麽快?”
    他有些意猶未盡,“司馬教授,今天真是受益匪淺。”
    司馬宏微笑道:“我也是。改天有空,歡迎來金陵大學找我喝茶。”
    張鶴年下車後,目送黑色轎車消失在夜色中。
    然而,他並不知道的是,一輛沒有打開車燈的轎車,悄悄停在了他身後街角的陰影處,一雙陰冷的眼睛正注視著這一切。
    車內的小野放下望遠鏡,掏出筆記本快速記錄:“目標與不明身份男子接觸,時長27分鍾……”
    黑色轎車駛離成賢街後,司馬宏臉上的儒雅笑容漸漸消失。
    他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小陳,剛才有沒有注意到後麵有輛汽車一?”
    司機小陳從後視鏡瞥了一眼:“發現了,對方從兵工廠出來就一直跟著我們。”
    司馬宏點點頭:“應該不是衝著我們來的。”
    他重新戴上眼鏡,眼神變得銳利,“是針對剛才那位張老先生。“
    小陳握緊方向盤:“要不要提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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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司馬宏擺擺手,“雖然張老先生是兵工廠的,但我們還不知道其具體身份,他說是個普通的老工人,我看不太像。還需要進一步的甄別。這樣,你明天一早去查查這個張鶴年的背景,越詳細越好。”
    小陳壓低聲音:“我倒是有個朋友在兵工廠工作,我可以直接問他。”
    司馬宏搖搖頭:“先別驚動他。”
    車子停在一處公寓,司馬宏下車前叮囑:“記住,一定要小心。”
    小陳鄭重地點頭:“明白。”
    司馬宏回到家,老妻回蘇北省親,兒子女兒又不在身邊,家裏很是清冷。
    他將門鎖好,窗簾拉上,打開了隱藏在衣櫃下麵的地下室的暗門。
    地下室裏,他從暗格中拿出一個皮箱,打開皮箱,熟練地將發報機裝好。
    司馬宏戴上耳機,手指電鍵上快速敲擊:
    “急電。兵工廠張鶴年疑似被人跟蹤,跟蹤人員身份存疑。請速查其背景及跟蹤人員。代號:青鬆。”
    發完電報,司馬宏長舒一口氣。
    “希望一切能夠平安……”他喃喃自語。
    退出密室,司馬宏換了一件深色風衣,悄然穿過公寓的後巷。
    他的腳步輕而快,像一隻夜行的貓。
    轉過幾個彎後,他來到一處僻靜的院落。
    掏出鑰匙,輕輕打開院門。
    院子裏種著幾株桂花樹,花香在夜風中飄散。
    司馬宏快步走進正房,推開臥室的門。
    一股濃重的藥水味撲麵而來。
    床上躺著一個年輕人,臉色蒼白,額頭上纏著紗布。
    床邊的小桌上擺著各種藥品。
    司馬宏走到床邊,摸了摸青年的額頭:“燒退了些……”
    這個青年是不久前在街頭救下的,當時青年開著車發生了車禍。
    司馬宏發現他的時候,人已經昏迷不醒了。
    他出於好心,將他帶到了自己的好友史密斯醫生那裏,史密斯倒是處理了年輕人的外傷,但卻一直未能找到其昏迷的原因。
    司馬宏是個樂於助人的人,但年輕人一直處於昏迷狀態,無法確認其身份,也沒辦法聯係家人。
    史密斯建議將年輕人送到警察局,這種麻煩應該讓警察來解決。
    司馬宏一開始也是這麽想的,但他在搬動年輕人的身體時,竟然發現了其插在腰間的手槍。
    史密斯也發現了,頓時頭都大了。
    這個年輕人到底什麽來頭。
    貿然聯係警察,會不會給他們帶來了不確定的麻煩。
    兩人商量了一下,史密斯建議夜裏偷偷將人轉移出診所,最好是將他帶到一個白天人比較多的地方。
    這樣第二天一早就會有人發現年輕人,不會對其生命產生威脅。
    但司馬宏否決了這個建議。
    畢竟年輕人還受著傷昏迷著,這樣草率地扔到大街上,萬一遇到歹人,悔之晚矣。
    他不願意一直給史密斯添麻煩,便在年輕人的生命體征處於平穩之後將人接到了自己的一處住處。
    這件事他是瞞著家裏人的,平時會去史密斯那裏講述病人的最新情況,史密斯也會給他專業的指導。
    一開始,這些護理工作對於常年站在三尺講台上的司馬宏而言,的確是很難的,好幾次差點忙中出錯闖了大禍。
    好在他學習能力強,很快就掌握了其中關竅,護理越來越熟練,甚至還得到了史密斯的誇獎。
    “咳咳……”青年突然咳嗽起來,眉頭緊皺。
    已經有些日子了,可是這人還是沒有蘇醒過來。
    時間長了,也不是回事。
    “水……”
    司馬宏正在發愁,忽然從年輕人從幹裂的嘴唇間擠出一個含糊的字。
    司馬宏猛地站起身,差點打翻床頭的藥瓶:“你醒了?”
    他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
    年輕人微微睜開眼睛,眼神渙散:“水……”
    “好,好,馬上來!”司馬宏手忙腳亂地倒水,差點被熱水燙到。
    他小心翼翼地扶起年輕人的頭,將溫水一點點喂進他嘴裏。
    年輕人貪婪地吞咽著,水順著嘴角流下。
    司馬宏連忙用毛巾擦拭:“慢點喝,別嗆著。”
    喝完水,年輕人的眼神漸漸聚焦。
    他警惕地打量著四周:“這是……哪裏?”
    “別怕,”司馬宏輕聲說,“這是我的住處。你在街上出了車禍,我把你救回來的。”
    年輕人下意識地摸向腰間,臉色一變。
    司馬宏按住他的手:“你的槍我收起來了。”
    他頓了頓,“現在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年輕人沉默,沒有說話。
    司馬宏注意到他的遲疑,但沒有點破:“你昏迷了整整十幾天。”
    年輕人試圖坐起來,卻因虛弱而跌回床上。
    司馬宏連忙扶住他:“別急,你傷得很重。”
    “十幾天……”年輕人喃喃自語,突然抓住司馬宏的手,“這些日子麻煩老先生了,我這就出去。”
    “別動!”司馬宏按住年輕人的肩膀,“你的傷勢還沒好,需要靜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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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輕人掙紮著要起身:“不行……我必須……”
    話未說完,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他。
    司馬宏連忙扶他躺下:“有什麽急事可以告訴我,我幫你辦。”
    年輕人虛弱地搖頭:“不必了……”他試圖再次起身,卻因失血過多而眼前發黑。
    “小心!”司馬宏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年輕人的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再次陷入昏迷。
    司馬宏探了探他的脈搏,雖然微弱但還算平穩。
    “這又是何必呢?”司馬宏歎了口氣,輕輕為他掖好被角。
    夜色如墨,月光透過窗欞灑在床前,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司馬宏坐在床邊的藤椅上,手中的毛巾已經換了幾次。
    年輕人又開始發燒了,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想殺我……沒那麽容易……”年輕人在夢中囈語,眉頭緊鎖。
    司馬宏輕輕為他擦拭汗水,動作輕柔得像對待一件易碎的古董。
    他能感覺到年輕人的身體在微微顫抖,仿佛在夢中經曆著什麽可怕的事情。
    “砰!”年輕人突然揮動手臂,差點打翻床頭的藥瓶。
    司馬宏連忙按住他的手腕:“別怕,你在安全的地方。有我在,不用擔心。”
    “我跟你拚了,小鬼子!”年輕人咬牙切齒地說,聲音裏帶著刻骨的恨意。
    司馬宏的手頓了頓。
    這個年輕人,到底是什麽身份?
    月光下,年輕人的臉龐顯得格外蒼白。
    他的睫毛很長,在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
    司馬宏再次注意到他的右手虎口有厚厚的繭子,那是常年握槍留下的痕跡。
    “水……”年輕人又開始囈語。
    “你們一個都跑不掉的!”年輕人在夢中咬牙切齒,“即使殺了我,如今也會給我報仇!即便你們隱藏得再深,他也會把你們一個個都挖出來!”
    司馬宏的手猛地一顫,毛巾掉在地上。
    月光下,他的臉色變得異常凝重。
    “如今……如今……”他喃喃重複著這個名字,突然瞳孔驟縮。
    常年從事情報工作的他,似乎一瞬間就想通了。
    難道這個年輕人以及他口中的“如今”是自己的同行?
    特務處的人!
    “這下麻煩大了……”他喃喃自語,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作為潛伏多年的地下黨,他太清楚救下一個特務處特工會帶來怎樣的風險。
    一旦被他們發現自己的真實身份……
    司馬宏的腦海中閃過一幕幕可怕的畫麵:
    深夜的審訊室裏,刺眼的燈光,冰冷的刑具……
    他的家人,他的學生,所有與他有關的人都會受到牽連。
    “不行,必須想辦法。”他站起身,在房間裏來回踱步。
    床上的年輕人又開始說夢話:“一個都別想逃!”
    司馬宏的心猛地揪緊了。
    即便此人沒有馬上識破自己的身份,但將來不可避免的會產生聯係。
    對於其身份和從事的秘密工作,始終是一個威脅。
    “得在他醒來之前……”司馬宏的目光落在床頭櫃的藥瓶上。
    史密斯留下的特效藥,如果加大劑量……
    他的手伸向藥瓶,卻在半空中停住了。
    月光下,年輕人蒼白的臉龐顯得格外年輕。
    他好像跟日本人有著刻骨銘心的仇恨!
    “我這是在做什麽?”司馬宏收回手,頹然坐回椅子上。
    如果為了自保而傷害一個抗日的人,那和那些漢奸有什麽區別?
    “可是……如果身份暴露,整個地下組織都會受到威脅。”
    司馬宏臉上露出苦笑,這件事還真是傷腦筋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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