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接頭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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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接頭失敗
    司馬宏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屋內一片寂靜。
    藥罐還擱在爐子上,散發著淡淡的草藥香,但本該躺在床上的那個人卻不見了蹤影。
    “人呢?“他喚了一聲,聲音在空蕩的屋子裏顯得格外突兀。
    沒有回應。
    司馬宏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很快,他在枕頭下發現了一封書信。
    上麵用鋼筆工整地寫著“司馬先生親啟“。
    他手指有些發抖地拆開信封,蒼勁的字跡躍然紙上:
    『恩人:
    蒙君悉心照料,活命之恩,沒齒難忘。奈何仇讎未了,不敢久留,恐累及君子。他日若得生還,必當結草銜環以報。
    頓首』
    信紙右下角還有一小塊深色痕跡,像是血跡
    司馬宏捏著信紙,重重歎口氣。
    還沒有搞清楚此人的真實身份,竟然不辭而別了。
    這個身份始終是個定時炸彈,令他寢食難安。
    然而後悔也是無濟於事了,必須想辦法積極應對。
    司馬宏頹然靜坐片刻,指節抵著太陽穴揉了揉。
    他緩緩起身,踱到斑駁的衣櫃後,手指在牆磚縫隙間摸索片刻,輕輕一推——
    一塊鬆動的磚塊應手而開,露出裏麵的暗格。
    取出那個巴掌大的棗木匣子時,灰塵簌簌落下。
    掀開盒蓋,一張照片靜靜躺在裏麵——照片中的蔣進雙目緊閉,蒼白的臉上還帶著未幹的血跡,正是剛被他救回那晚偷偷拍下的。
    “幸虧......“司馬宏用拇指摩挲著照片邊緣,長舒一口氣。
    當時鬼使神差留下的這個憑證,如今倒成了唯一的線索。
    若單憑口述去向人打聽,隻怕沒人能提供有用的信息。
    司馬宏剛踏出院門,迎麵就撞見了小陳那輛熟悉的黑色轎車。
    車窗搖下,小陳探出頭來:“教授,正找您呢!快上車!“
    車門剛關上,小陳就迫不及待地壓低聲音:“張鶴年的身份查到了,是兵工廠的副總工程師,他的孫子被日本人綁架了,昨晚被特務處救出來了!特務處昨晚突襲了日本人的據點,當場擊斃兩名特高課特務!“
    “好!好!好!“司馬宏不假思索地連聲讚歎,手指不自覺地捏緊了懷中的照片。
    盡管他對特務處的行事作風素來頗有微詞,但這次行動確實幹淨利落——
    不僅救回了人質,還給了日本人一記響亮的耳光,讓小鬼子的陰謀破產。
    小陳轉動方向盤拐過街角,這才注意到司馬宏神色有異:“您這是要去哪兒?臉色這麽難看......“
    “我救的那個人走了。“司馬宏沉聲道,“留了封信就不告而別。“
    “什麽?“小陳一腳刹車,車子猛地停在路邊,“他傷還沒好利索呢!“
    後視鏡裏映出他瞪大的眼睛,小陳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緊了緊,聲音壓得更低:“教授,那人的身份還沒查清,我建議您這幾天先跟學校請個假。“
    司馬宏望著窗外飛逝的街景,眉頭緊鎖。
    小陳的擔憂不無道理——若蔣進真有問題,自己這個救命恩人必定首當其衝。但......
    “不行,“他斬釘截鐵地說,“那樣就個更加的明顯了,我得抓緊找人查清他的底細。你現在送我去……“
    小陳急打方向盤避開一個黃包車,趁機從後視鏡裏瞥了眼司馬宏:“恐怕現在不行了。臨城來人了,上麵點名要您親自去接站。“
    “臨城?“司馬宏一怔,隨即眼中閃過一絲亮光,連日陰鬱的臉上終於浮現笑意:“我知道是誰了!“
    轎車一個急轉拐進岔路,驚起路邊一群麻雀。
    小陳看了眼懷表:“晚上七點整的火車,現在趕去車站正好。“
    他猶豫片刻,還是補充道:“不過教授,那人的事......“
    “我明白。“司馬宏目光漸沉。
    傍晚的列車裹挾著暮色駛入南京站,蒸汽在月台上彌漫成一片朦朧的霧。
    蔣琬靠窗坐著,指節輕輕叩擊著泛黃的書頁,目光透過車窗掃過站台上攢動的人影。
    “變化真大啊。“她低聲感歎,路燈在漸暗的天色中閃爍,映得鐵軌泛著冷光。
    對麵的老吳合上書,金絲眼鏡後的眼睛含著笑意:“上次來是什麽時候?“
    “十幾年前吧。“蔣琬將一縷碎發別到耳後,“那時站前還有賣桂花糕,不知現在......“
    話音未落,列車“嗤“的一聲噴出最後一股白汽,穩穩停住。
    月台上頓時喧鬧起來,穿製服的車站職員吹著哨子,透過出站口可以看到很多黃包車夫擠在那裏招攬生意。
    老吳起身取下行李架上的皮箱,忽然壓低聲音:“接站的是我一個老朋友。他的學識淵博,你剛好可以向他請教一番。“
    蔣琬點頭:“那可太好了。”
    “走吧。“老吳輕推她手肘,“別讓人等急了。“
    他們隨著人流向出口移動,蔣琬的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麵上,回聲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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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檢票口時,遠處廣告牌上的美人畫報被風吹得嘩啦作響,恰好遮住了月台立柱後一個戴黑色禮帽的身影——
    那人正死死盯著老吳的背影,右手在口袋裏握緊了什麽東西。
    老吳突然貼近蔣琬耳邊,聲音輕得像一陣風:“別回頭,有人跟著。“
    蔣琬的後頸瞬間繃緊,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皮箱把手。
    她強迫自己保持步頻,餘光卻瞥見身旁櫥窗的倒影——
    一個戴黑色禮帽的高個男人正假裝看報紙,目光卻死死黏在他們背上。
    “左轉。“老吳聲音依然帶著笑意,“前麵那家綢緞莊,記得嗎?你說要扯塊料子做旗袍。“
    蔣琬會意,配合地揚起聲調:“對,要墨綠底金線紋的。“
    兩人說笑著拐進燈火通明的商鋪,玻璃門合攏的刹那,老吳猛地拽著她穿過成排的衣架,從後門閃進了暗巷。
    潮濕的巷子裏堆滿籮筐,腐壞的菜葉散發著酸臭味。
    老吳踢翻一個竹筐擋住來路,拉著蔣琬貼牆疾行。
    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黑禮帽顯然發現跟丟了目標。
    “翻過去!“老吳突然蹲下,雙手交疊成踏板。
    蔣琬踩著他的手掌一躍抓住矮牆邊緣,旗袍下擺“刺啦“一聲被磚石刮破。
    她剛翻上牆頭,就聽見巷口傳來金屬碰撞聲——是槍械上膛的脆響!
    老吳縱身攀上牆頭的瞬間,一顆子彈“砰“地嵌進他剛才站立的位置。
    蔣琬倒吸一口涼氣,被他拽著滾落到牆另一側。
    下麵是條汙水溝,腐臭的泥漿濺了她滿身。
    “跑!“
    兩人在迷宮般的巷子裏狂奔。
    蔣琬的高跟鞋早就陷在泥裏,此刻赤腳踩過碎玻璃也渾然不覺。
    轉過第三個彎時,老吳突然扯著她鑽進一間棺材鋪。
    昏暗的店鋪裏,白發老人正在給一口薄棺刷漆。
    老吳甩出三塊銀元,老人眼皮都不抬,用漆刷指了指後堂。
    他們剛躲進堆滿紙紮人的庫房,街麵上就傳來淩亂的腳步聲。
    黑禮帽的嗓音沙啞:“看見一男一女了嗎?“
    “往西去了。“老人慢悠悠地說。
    蔣琬死死捂住嘴。
    透過門縫,她看見黑禮帽的皮鞋就停在咫尺之外,槍管在月光下泛著藍光。
    那人的目光在屋內梭巡。
    蔣琬看到地上竟然是她掉落的一隻珍珠耳墜!
    此刻,那耳墜就在黑禮帽的前方不遠處。
    她的心頓時跳到了嗓子眼處。
    真是太大意了。
    “哢嗒。“老吳的槍悄然上膛。
    就在空氣凝固到極點時
    老人蒼老的聲音傳來:“先生,這裏陰氣太重,還是不要多作停留。”
    與此同時,蔣琬看到那老人的腳步移動,堪堪用腳踩住了珍珠耳墜。
    黑禮帽咒罵一聲,終於快步離去。
    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蔣琬才發現自己的指甲已經掐進掌心,滲出血絲。
    “十五分鍾後分頭走。“老吳掏出手帕擦拭鏡片,聲音穩得可怕,“你去金陵女中找武校長,我繞道去回春堂藥鋪。明天早上七點在約定的1號地點見麵。因為我的原因,連累了你,這次行動你就不要過分參與了。“
    蔣琬點點頭,突然注意到他西裝後襟裂了道口子——翻牆時那顆子彈,原來隻差半寸就會打中他。
    司馬宏站在出站口的石柱旁,懷表在掌心開合了第七次。
    晚風卷著煤灰撲在臉上,遠處最後一班電車的鈴聲已經響過兩遍。
    “奇怪,“小陳焦躁地扯鬆領帶,“按理說該到了。“
    話音未落,東南方突然傳來“砰“的一聲脆響。
    兩人同時轉頭——暗沉的天幕下,驚飛的烏鴉正掠過教堂尖頂。
    “動槍了。“司馬宏臉色驟變,懷表“啪“地合攏,“出事了!“
    兩人上了車,轎車引擎發出野獸般的低吼,小陳猛打方向盤衝進小巷。
    不多時,經過棺材鋪時,車燈掃過之處,幾個穿中山裝的特務正在踹開沿街店鋪的門。
    小陳不停車,直接開過。
    後視鏡裏,一個特務舉槍瞄準,卻被同伴攔住——他們認出了這輛掛著特別通行證的黑轎車。
    轉過三個街口後,小陳突然急刹。
    轎車在夜色中疾馳。
    “教授,是黨務調查處的特務,“小陳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發抖,“我認識其中一個,當年老朱被捕就是此人幹的。“
    司馬宏的目光依舊沉靜,隻是敲擊膝蓋的節奏略微加快:“看來是真的出事了。“
    “怎麽辦?“小陳的聲音透著焦慮,車速不自覺地又提了幾分。
    司馬宏緩緩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目前,他們沒有找到人。“
    他的聲音異常平穩,“觀察一下再說。“
    車內的沉默被引擎的轟鳴填滿。
    小陳透過後視鏡,看到司馬宏平靜的麵容下,太陽穴處的青筋隱隱跳動。
    這份超乎尋常的冷靜,反而讓他更加忐忑不安。
    “可是臨城來的人......“小陳的話說到一半就哽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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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麵先停車。你先回去,一個小時之後我去找你。”
    小陳不明白,但還是照做。
    司馬宏目送小陳的車尾燈消失在街角,轉身沒入幽深的巷子。
    月光被兩側高牆擠壓成一道慘白的細線,他的皮鞋踩在青苔上悄無聲息。
    拐過三個彎後,熟悉的鬆木香飄來——棺材鋪的後門虛掩著。
    他閃身進屋,看到白發老人正就著油燈鋸木頭。
    “你都看到了?“司馬宏蹲下身。
    老人頭也不抬,刨子在木板上推出一道勻稱的弧線:“一個老熟人帶著個姑娘,平安。“
    他突然咳嗽起來,指間漏出幾縷血絲。
    “你的病更重了。“司馬宏盯著老人蠟黃的麵色,聲音低沉。
    “不礙事,“老人擺擺手,指節間的關節腫得像核桃,“一把老骨頭,早該進棺材了。“
    他抬頭望向門外漆黑的巷子,“你不該來的,萬一還有特務盯著。“
    “我確認過了,人都撤了。“司馬宏蹲下身,給老人把脈。
    老人突然笑了,露出殘缺的黃牙:“你們就這麽信得過我?“
    司馬宏手上的動作頓了頓,“一家七口都被鬼子殺了,這樣的血仇,能忘嗎?”
    老人渾濁的眼裏閃過一絲痛色:“自然是忘不了的。小鬼子都該死!”
    屋外夜風嗚咽,吹得門板吱呀作響,仿佛亡魂的低語。
    “等忙完這陣,我讓他來給你瞧瞧脈象。“
    “有心了。“老人扯了扯嘴角。
    昏黃的油燈將他的影子投在斑駁的土牆上,佝僂得像個問號。
    司馬宏知道,這聲謝不是為那虛無縹緲的診治承諾,而是為還有人記得,這個蜷縮在棺材鋪裏的孤老頭,也曾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他緩緩站起身,目光掃過屋內斑駁的棺材。
    “走了,多保重。“
    老人依舊低頭刨著木板:“慢走,老頭子就不送了。“
    他突然用力咳嗽幾聲,揮了揮手,道:“這晦氣地方少來,對你不好。“
    司馬宏在門口頓了頓,最後看了眼老人佝僂的背影,那身形仿佛已經和滿屋的棺材融為一體。
    “記得按時吃藥。“司馬宏終究還是多說了一句,這才邁入濃重的夜色中。
    身後,老人刨木的聲音始終未停,一下一下,像是某種無言的送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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