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 “求助”

字數:7920   加入書籤

A+A-


    稻葉昌生聽了梶原千春的介紹,眉頭緊鎖。
    雖然猜測是石原熏被捕,但畢竟沒有完全確認。
    可想而知,今後的行動將會存在諸多的不確定性。
    “課長的意思很明確了,要麽救,要麽不留!你也知道,救的可能性幾乎不存在。”
    既然稻葉昌生被指名做她的助手,梶原千春也沒有隱瞞的必要,索性全部交底。
    “內線的情況如何了?要不要再施加一些壓力?”
    光在外麵著急是沒用的,必須要搞到第一手內部資料,否則後續的行動都無從談起。
    “此人首鼠兩端,內心是很想擺脫我們的控製的。我斷定,他不會為了此事拿出百分之百的努力。但是,老師應該還有其他的渠道證實,隻不過需要一些時間。好在,跟石原熏相關的情報網絡,現在都已經做出了緊急處置,即便他受不住刑開口,給我們造成的損失也會降到最低限度。”
    鬆井直輝一直都有底牌,隻不過這些人都是他安排的戰略性特工,為了一個石原熏,增加暴露的風險,實在是不劃算。
    “石原一直待在審訊室裏,我們一點辦法也沒有,得想個法子讓他出來,這樣我們才有機會動手,說不定……”
    梶原千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讓他得急症,送到醫院?”
    “不錯!相對開放的環境對我們有利。特務處應該有定點的醫院,這一點並不難打聽,我一會兒就去落實。”
    談到行動,稻葉昌生立刻專注起來。
    這個方案,梶原千春不是沒有考慮過,但問題是隻有接近並且提供幫助,才能讓石原熏去醫院。
    雖然是第一步,但其難度係數是整個計劃中最高的。
    想到那個程副科長,梶原千春心裏就生氣,真不知道當年老師怎麽將這個意誌並不堅定的人發展成了內線,此時用起來極為不順手,甚至還有翻船的可能。
    但轉念一想,她也釋然了。
    在特務處如鐵桶般的內部審查體係下,特高課想要安插一枚釘子難於登天。
    足足用了三年間,最終才策反了檔案科一個不起眼的文員。
    即便是這樣的小角色,每月傳遞情報時都要經過三重死信箱中轉,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
    鬆井老師常說,在情報戰場,能撬開一道縫隙已是天大的幸運。
    程副科長雖然不好駕馭,但畢竟是個副科長,如果給他足夠的驅動力,還是能打聽到一些有用的消息的。
    這樣的一個人還能有什麽樣的奢求呢?
    梶原千春遞給稻葉昌生一張紙條,上麵寫的是兩個地址。
    “房子裏有武器和必備的工具,都給你準備好了。後麵的是那個姓程的家,但他未必會回家。”
    “謝了。”他看了一眼,便將紙條燒掉,“告辭!”
    “不想跟我說點什麽嘛?”梶原千春叫住了他。
    “怎麽?”
    “這次行動非同尋常,稍有不慎,便會滿盤皆輸。你要記住,你是我的助手,任何事情都需要向我及時匯報,不要擅自做主。明白嗎?”
    “我還以為你要說別的!”很顯然,稻葉昌生並不服氣。
    梶原千春也不計較這個,又囑咐道:“注意安全!晚上八點仍然在此碰麵通報進展情況。”
    “這個家夥還是老樣子...”梶原千春望著稻葉昌生離去的背影輕聲歎息。
    陽光透過窗欞,在他漸行漸遠的西裝輪廓上鍍了層金邊,像幅正在褪色的浮世繪。
    她收回目光,凝視著茶杯中晃動的倒影,想起東京訓練時的稻葉也是這樣固執。
    多少生死任務都沒能磨平他骨子裏的鋒芒。
    就像鬆井老師那把從不離身的肋差,刀刃再淬煉也改不了鍛造時的紋路。
    有些人天生就是塊淬火的鋼,寧折不彎。
    ……
    審訊室,程副科長解開袖扣,慢條斯理地卷起襯衫袖口,露出小臂上幾道泛白的舊傷疤。
    他瞥了眼刑架上奄奄一息的人犯,轉頭對助手道:“電椅電壓調到三檔,先讓他嚐嚐滋味。”
    人犯的瞳孔驟然收縮,幹裂的嘴唇顫抖著:“長...長官,我真的都交代了...”
    程副科長充耳不聞,指尖在刑具台上來回遊走,最後停在一把細長的骨鉗上。
    他忽然想起什麽似的看了眼懷表,眉頭微蹙。。
    “把他手指固定好。”程副科長心不在焉地吩咐,骨鉗在人犯指甲縫前晃了晃,“最後問一次,九月十三號和你接頭的那個人叫什麽,住在哪?”
    人犯的慘叫聲中,他頻頻望向審訊室鐵門上的小窗。
    當骨鉗撬開第三片指甲時,走廊終於傳來約定的三長兩短敲門聲。
    程副科長明顯鬆了口氣,隨手將血淋淋的骨鉗扔進托盤:“先關水牢,明天繼續。”
    他離開審訊室,徑直回到了宿舍,輕輕關上宿舍門,後背緊貼著冰涼的牆壁。
    隔壁魏誌鵬的房間靜得出奇,連慣常的咳嗽聲都沒有——看來那間偏僻審訊室的“特殊任務”還在繼續。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他摸出懷表,看了看時間:該去匯報了。
    然而,行動科特意申請的西區刑訊室刑訊區的大門最遠,若無正當理由靠近,難免惹人生疑。
    程副科長盯著懷表指針的走動,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想到也一會兒還要麵對那個冷冰冰的女人,見慣了生死的他也不免冷汗順著太陽穴滑下。
    那個日本女人每次出現都像幽靈般悄無聲息,眼神卻比刑訊室的烙鐵還燙人。
    他摸向腰間配槍,又觸電般縮回手——硬拚絕非明智之舉。
    窗外梧桐沙沙作響,他猛地轉身,卻隻是夜風拍打窗欞。
    誰會想到在審訊室裏掌控他人生死的他,此刻卻像是一隻躲在宿舍裏瑟瑟發抖的鵪鶉。
    他一屁股癱坐在床頭,手指深深插進發間。
    他很後悔當初沒有抵擋住特高課的拉攏和威逼利誘,以至於落得今日之局麵。
    處座對付叛徒的手段他再清楚不過:
    上周剛在刑訊室試過新到的電刑椅,受刑者的慘叫聲穿透了三層水泥牆。
    其狀慘不忍睹。
    而他即將上演一出請君入翁。
    之前那些經手過的烙鐵、竹簽、水刑...每一件都可能用回自己身上。
    想到這裏,他頓時不寒而栗。
    外麵傳來了敲門聲,他起身強作鎮定地拉開房門。
    卻是魏誌鵬站在門口
    “老魏?有事?”
    “副科長,幫個忙。”魏誌鵬直接打斷他,聲音壓得極低,“二十三號刑訊室那個硬骨頭,一直沒辦法突破,我用了銀針,但你知道,我的手法不如你。”
    “這不太好吧,你才是行動科選中的審訊官。我過去的話豈不是太冒昧了,而且這也不符合規矩啊。再說了,我手頭還有處座交辦的案子,實在是沒法脫身。你也看到了,我剛忙活了一天,回來躺下就不想動。歲數大了,身體實在是吃不消啊。”
    對於魏誌鵬上門求助,他心裏立即警惕起來。
    魏誌鵬的個性很強,一般不會輕易求人,這似乎不符合常理。
    而此刻的魏誌鵬也在暗中觀察副科長的表情,誠如對方所猜測的那樣,按照原來的風格,他是不屑於向姓程的請教的,盡管此人在針法上的造詣要高於他。
    自己太過主動,反倒是容易引起對方的懷疑。
    為了此事,特意跟方如今討論過,但方如今給出的意見是不妨主動一些。
    可以合理解釋為,限期破案的壓力很大,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拿到人犯的口供。
    如此去向程副科長請教也就無可厚非了。
    看到程副科長還在猶豫,魏誌鵬便道:“副科長,你盡管放心,這件事方組長點頭了,趙科長也同意,處座那邊也會報備。完全是合規的,你完全不必擔心。我實在是攻不下來了,上麵催得急,思來想去,還得你這個老將出馬。副科長,算是兄弟我求你了怎麽樣?”
    程副科長眉頭緊蹙:“我總覺得這件事……老魏,這樣一來,我豈不是壞了你的好事,不行,不行,對不起兄弟的事情,我是絕對不會做的。趙科長那邊我去說!”
    魏誌鵬聽他這麽一說,不由地對方如今佩服的緊。
    他對自己的這個上司很了解,這就是鬆口的征兆。
    “副科長,你這是說的哪裏話?”魏誌鵬拉下臉來,“你幫了兄弟的大忙,兄弟感謝你還來不及呢,我看哪個王八蛋敢造謠生事,我非扒了他們皮。”
    程副科長搓了搓手指,臉上堆出勉強的笑容:“老魏,我也沒說誰會造謠啊,但是這事兒吧……哎呀,反正……”
    魏誌鵬突然雙手合十:“副科長,你就幫兄弟這個忙吧!”
    他的聲音帶著罕見的懇切,“兄弟定然感激不盡!下個月你家小舅子調檔案的事,包在我身上。”
    程副科長呼吸一滯——他小舅子在浦口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當警察。
    別看他是審訊科的副科長,但權力還不如情報科和行動科的一個小隊長。
    人家的權力是可以在外麵直接用的,而他的權力範圍僅限於審訊區域巴掌大小的一塊地方。
    試問有誰會知道自己有一天被捕,成為審訊室的“座上賓”,主動提前跟他攀交情?
    程副科長一直認為自己入座行了,早知道這樣,絕對不幹審訊。
    小舅子調動的事,老婆枕邊風一吹再吹,早已經不耐煩了。
    程副科長何嚐不想嘴巴一張,就有人替他去辦,可他做不到啊。
    這件事他也就跟魏誌鵬嘮叨過幾嘴,別人那兒是隻言片語都沒有提,丟不起那人。
    “......好吧。”他終於鬆口,“先說好,隻幫你用針,不負責問話啊。”
    莫說是心裏有鬼,便是沒有,這瓜田李下的也要多注意幾分才是。
    魏誌鵬聽他答應,登時咧開嘴笑了,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還是副科長體恤卑職,夠意思!”
    他親熱地搭上程副科長的肩膀,“完事請你喝紹興黃,就存著我辦公桌底下那壇。”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程副科長任由他攬著往外走,心裏卻像揣了塊冰。
    這壇酒的代價,怕是比想象中要貴得多。
    程副科長推開熟悉的審訊室鐵門,撲麵而來的是熟悉的血腥味與黴味混合的氣息。
    他徑直走向角落的橡木抽屜,對刑架上那個血肉模糊的人犯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抽屜滑軌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他精準地摸向第三格暗槽——那裏藏著他的檀木針盒。
    指尖觸到盒蓋上熟悉的雕花紋路時,手微不可察地抖了抖。
    想起上次用這套針,還是在給那個日本女間諜施“醒神針”的時候。
    針盒打開的瞬間,十二根銀針在燈下泛著冷光。
    他隨手拈起三寸長的毫針,這才第一次看向人犯——
    對方青紫的眼皮突然抽搐了一下,仿佛認出了這套讓無數硬骨頭開口的凶器。
    程副科長慢條斯理地用酒精棉擦拭著銀針,頭也不抬地說道:“放心,這針不是給你用的。”
    話音剛落,刑架上的人犯卻突然劇烈顫抖起來,鐵鏈嘩啦作響。
    程副科長抬眼瞥去,發現對方正死死盯著他手中的銀針——那眼神他太熟悉了,是體驗這套針的人才有的恐懼。
    “有意思。”程副科長突然笑了,銀針在指間轉了個漂亮的弧光,“看來你認識這套"遊龍針"?”
    他緩步逼近,滿意地看著人犯拚命往後縮的樣子,“你該好好想想,一會兒我回來的時候,你該怎麽辦?”
    人犯的喉嚨裏發出“咯咯”的聲響,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雞。
    程副科長剛把銀針收進檀木盒,審訊室的門就被叩響了。
    魏誌鵬的聲音透過鐵門傳來,帶著幾分不耐煩:“程副科長,還沒好麽?”
    程副科長最後瞥了眼刑架上瑟瑟發抖的人犯,冷哼一聲,將針盒揣進口袋。
    “來了。”他拉開門,走廊的燈光燈把魏誌鵬的影子拉得老長。
    對方臉上帶著笑意,眼睛卻瞟向審訊室內,“人犯招了?”
    程副科長側身擋住他的視線,順手帶上門,所答非所問:“急什麽,針總得消毒。”
    “方組長已經在等著了。”
    程副科長頓時拉下臉,方如今不過是一個地方外勤站的組長而已,他好歹也是個副科長,差著級別呢!
    (本章完)
    喜歡長夜諜影請大家收藏:()長夜諜影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