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絕色謀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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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防盜章節,需等24h。 他在出朝寧殿時便注意到了異常, 臨淵與他武功相當, 適才在寢殿, 臨淵能發現他並不奇怪。
臨淵繞過廊簷, 緩步走至臨淮身前:“扶楚可有空閑陪為兄對弈一局?”
臨淵逆著光, 居高臨下地俯瞰著臨淮, 狹長的鳳眸裏是玄如稠墨的深沉, 似乎能吞噬一切光芒。臨淮坐在輪椅上,臉上依舊是溫和得恰到好處的笑,完全沒有被臨淵身上的冷侵襲,他微欠身:“是扶楚叨擾皇兄了, 若是皇兄不介意,去懷安樓可好?”
懷安樓是京城最大的茶樓, 位於京城西南側,閣高起雲, 臨江翥鶴, 仿似人間仙境般雅致無雙, 乃是京城達官貴族閑暇之時最好去之所。
臨淵坐在臨江的窗欞側, 指尖的黑子落下,棋盤上, 原本散亂無形的黑子瞬間呈包圍之勢,層層囚困住白子。白子江山敗落, 似乎氣數已盡。
臨淮放下手中的白子:“扶楚自愧不如。”
臨淵淡淡地掃了溫和與世無爭的臨淮一眼, 不語, 臨空虛撚,臨淮手邊的棋盒微微顫動,一枚白子飛入臨淵手中。他撚著白子落在棋盤上,棄死棋,生機驟得,白子破局而出。
臨淮啞然失笑:“是扶楚愚鈍了,多謝皇兄賜教。”
臨淵冰冷的視線落在臨淮身上,見他始終沒有半分慌亂的模樣,撿起那枚白子,慢條斯理地道:“並非是你愚鈍,不過是你不想舍棄那枚白子罷了。”
話到最後,他的語氣陡然淩厲,似凜冽寒風刮過,冰寒刺骨。
臨淮看了一眼棋盤上臨淵取走白子後已呈敗勢的落魄白子,垂落在廣袖下的手輕輕摩挲在光滑的輪椅扶手上,輕描淡寫地應道:“落子之時,扶楚便已經下定決心。何來不舍?”
臨淵重新落下那枚白子,拿掉那枚白子握在掌心,冰冷的視線對上臨淮雲淡風輕的眼,平靜地道:“若非不舍,又如何還一直守著它?它早已不屬於你,何不放下?”他略微一頓,指尖點在白子敗落的江山之上,“一味追求不可能屬於自己的東西,不過是癡心妄想,不亞於癡人說夢。”
他的聲音壓抑低沉,帶著上位者一貫的威嚴睥睨,碾壓撕扯著人的心扉。
臨淮輕笑著搖頭:“並非扶楚不肯放下。”見臨淵把玩著那枚白子,他眼中的神色深了深,不急不緩地道,“隻是從未曾得到過,談何放下?”
臨淵登基,滄涴便是皇後,更是臨淵唯一的妻子,他不敢保證她一生無虞,但至少她不會餘生無可依。更何況,比起其他人,臨淵再適合滄涴不過,大燕的男子,販夫走卒尚且三妻四妾,更何況皇親貴胄,臨淵卻是一個意外。
他從未想過要回過滄涴。他這樣一副殘破的身軀又如何能連累她?他不過是在盡己所能地補償她。
臨淵把那枚白子擱入黑玉棋盒之中,深看了臨淮一眼,辨不清喜怒地道:“扶楚向來有分寸,本宮以為這次你應當也不會讓本宮失望。”
言罷,他語氣一轉,似隨口般道:“扶楚可知曉戶部左侍郎薛盛與這次邊疆防禦城牆坍塌有關。”
臨淮微有詫異地道:“不是戶部張侍郎挪用了銀錢嗎?”
臨淵的目光在臨淮臉上梭巡一圈,淡淡收回了視線:“昨日早朝刑部尚書殷正參了左侍郎薛盛一本。”他頓了片刻,道,“戶部左右侍郎狼狽為奸。”
臨淮遲疑道:“扶楚方才回京,倒是的確不知此事。”
臨淵微頷首表示知道:“扶楚不知曉也無礙,左右邊疆之事算是暫時了了。”他拂袖去拾棋盤上的溫玉棋子,又似有疑惑地問道,“扶楚去淮州祭拜季貴妃,如何十來日便歸來了?”
從臨淮去請示文桓帝,到如今,前後不過十多日,而從京城到邊疆,便是日夜不停地快馬加鞭,也要大半旬。
聞言,臨淮一怔:“早知如此,扶楚也便不折返了。”見臨淵看過來,他道,“正值多事之秋,扶楚走至半途,思來想去,不願父皇再因扶楚而多加思慮,便折身而歸了。本應三日前便抵達京城,隻是扶楚無用,不良於行,這才多耽擱了些時日。”
臨淵拾起最後一枚黑子,對臨淮道:“你身體有恙,一路舟車勞頓,不利於將養。回京也好,季貴妃想必也會體諒於你。”
臨淮道:“多謝皇兄寬慰。”
臨淵頷首,站起身:“時辰不早了,我還要回宮見父皇,便不耽擱扶楚的時間了。”
“恭送皇兄。”
臨淵阻了臨淮出雅間相送的念頭,拿起那黑色棋盒,麵上情緒不顯,隻狹長鳳眸中透著深幽,意味不明地道:“扶楚不必相送,這盒溫玉墨子為兄很是喜歡,便帶走了,扶楚不會不舍吧?”
被臨淵拾起的那枚白子就擱在那黑色棋盒之中,臨淮的眸光閃了閃,笑得溫文爾雅:“自然不會。”
臨淵也不再多加逗留,轉身便離開了雅間,墨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雅間之內。
臨淮看著臨淵走遠,攏在天青色廣袖下的手捏在輪椅扶手上,手背上的青筋緊繃。須臾,他鬆了手,輕聲一笑。
臨淵的確擔得起大燕的千秋盛世,他會是一位名垂千古的明君。
……
滄涴自回到東宮後已經有十多日沒見過臨祈,似乎是臨淵加強了東宮的防衛,也下令不準臨祈再入東宮,但好在臨祈的好感度並沒有跌,甚至一直在漲,但卡在90時卻再也不動。
滄涴捏著手中的玉梳,梳理發絲的動作一頓,微眯了眯眼,看來還需要再添一把火。臨祈的好感度不出意外已經沒有大問題了,但是臨淮的好感度卻始終不上不下,隻是她也不好出去找他,臨淵近來一直留在東宮陪她,倒頗有些許監視的意味,但他卻一直解釋是近來朝政安寧,不需要他多費心。
臨淵走近滄涴,透過銅鏡看向青絲披散的她:“可是不習慣自己梳妝?”
滄涴順勢靠進臨淵懷裏,反手握住他的手:“比起他人侍奉,我還是更喜歡自己動手些,習慣了。”
從臨淵那次警告了她,去見了臨淮之後,他似乎又恢複了完美夫君的模樣,體貼而溫柔。或許該說,他又把她剛撬出來的一點心收了回去。
短時間看來是得了相反的效果。可若非如此,臨淵永遠都不可能踏到愛情那一步,與其一直在原地打轉,不如置之死地而後生。
臨淵環住滄涴靠過來的腰身,低聲在她耳畔道:“我本想說你若是不習慣,我便為你梳妝,現在看來是不必了。”
言罷,他扶正她的身子便要離開。
滄涴立刻拉住了臨淵的手,委屈地望著他道:“夫君,你訛我?”
臨淵明知道她除了喜歡喚雲芙梳妝之外,便是自己動手了,今日竟然還故意問她,莫非是訛她是什麽。臨淵何時變得如此惡劣了?
滄涴微愕。
臨淵握住手中白皙溫熱的手,微一用力,滄涴便跌入了他懷裏。嬌軟入懷,臨淵的眸光深了深,抬手撫在她殊麗的眉眼間。
她委屈的模樣不同於平時,潤澤淡粉的唇緊抿,微仰著頭望向他,淺色眼眸裏的委屈似乎快要化為水紋,漾起層層波瀾。須臾,他低笑道:“我如何敢訛涴兒?”
滄涴越發不滿:“還笑?”
臨淵收起眼底的笑意,捏了捏滄涴的臉:“不笑了,我為你梳妝。”他拿起妝奩上的白玉梳,帶著滄涴坐回銅鏡前,“今日母後壽辰,不可耽擱太久。”
滄涴百無聊賴地挑選了幾隻玉簪握在手中,皇後壽辰,作為兒媳的她必定不能喧賓奪主,也不能失了身為太子妃的儀態風姿,玉簪再合適不過。
見臨淵已經挽好發髻,滄涴便把手中的玉簪遞了過去:“有勞夫君了。”
臨淵簪好最後一隻青玉雕暗梅紋發簪,微欠下身子,透過銅鏡看向滄涴,又抬手為她正了正發簪:“涴兒看看可是合適。”
滄涴對上銅鏡裏臨淵的目光,掃了一眼清麗而不失典雅的發髻,忽然轉過身,仰頭看向臨淵。臨淵微欠著身子,她一轉身,又刻意仰頭,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然拉近,近得她幾乎能感受到臨淵的氣息,她的眼前便是臨淵清雋如畫的臉部輪廓。
滄涴在臨淵詢問的目光裏再仰了一分,唇輕觸上臨淵的唇,眉眼含笑道:“獎勵夫君心靈手巧的。”
清晨的暖陽微涼,卷了絲絲縷縷朝露的味道,穿透窗牖映在她含笑的眉眼間。似乎是她眼中的笑意太過浸甜,臨淵竟是在她淺淺的笑意中難得的恍神了片刻。
少頃,他收斂了眼中的怔然:“走吧。”
“好。”滄涴點點頭,自發地抓住了臨淵垂在寬袖之中的手。
手陡然被一隻柔軟溫熱的小手握住,臨淵垂眸看向滄涴,滄涴唇角的笑越發揚起,像是甜的蜜散在香爐裏,繚繚升起的霧色中飄散著浸甜的滋味。
臨淵深深看了滄涴一眼,見她半分沒有退縮的意思,良久,他緩緩反握緊了滄涴的手,墨色眼眸中乍起波瀾。
臨淵是文桓帝嫡長子,而臨淮不過是文桓帝第七子,她嫁給臨淵,便是比臨淮小上九歲,也必須隨臨淵喚臨淮一句“七皇弟”。
滄涴的聲音不大,但卻足以坐在她不遠處的幾人聽見。莫彧,臨祈和臨淵的目光登時都轉向端坐的臨淮。
臨淮淡淡頷首道:“勞皇嫂掛心,扶楚昨日偶感風寒,今日已是好上許多。”
臨淵的目光從臨淮臉色掠過:“可喚奉禦探過脈象?”
莫彧也應道:“瑾王殿下,如今已是五月裏,患了風寒不是小事。”
臨祈淡淡地附和了一句,便不再看臨淮,看著難受得緊。
臨淮道:“探過,並無大礙。”
“那便好。”
言罷,臨淵攏了滄涴的身子,完全傾身擋住了她的視線,低下頭對她道:“這次總沒有理由再看過去了?”
滄涴微愕:“夫君。”
臨淵飲下一杯酒,重新低下頭,醇香的酒氣噴灑在滄涴耳畔,他微眯了眯狹長的鳳眸,危險地道:“涴兒,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本宮的底線。”
他不開口並不代表不知道,早在滄涴進殿時似有若無地瞥向臨淮的席位時,他就注意到了。他更能看得見臨祈對滄涴眷念的眼神。
滄涴也抿了一口酒。烈酒入喉的刹那,她難受地蹙了蹙眉,這酒的味道實在是太過辛辣,她強忍著咽了下去,也附身在臨淵身旁,耳語道:“既然夫君都知道,為何到現在才拆穿我?”
“不裝了?”臨淵輕笑著低下頭。
他的這個小妻子,倒是比想象中有趣得多。他以為娶回來的是一隻稍有利爪的小奶貓,沒成想卻是一隻帶著乖巧麵具,長大後會氣人,又會傷人的猞猁。
滄涴莞爾一笑,依舊是溫婉端莊的姿態,吐出口的話卻不似以往般毫無攻擊性,帶了鋒利的刀刃:“夫君逼涴兒至此,涴兒如何還能裝得下去?”
臨淵揮手示意身後的內侍撤下滄涴手邊的酒,換上溫和的果酒,而後轉過視線看她,鳳眸中染上了些許意味不明的神色:“你喜歡臨淮?”
臨淮生得涼薄,逼視人時,那雙狹長鳳眸中暗藏的清冷疏離使得他更加薄涼禁欲,卻也因此點染了些許靡豔妖冶,更顯惑人。
滄涴的目光錯開一分,似乎在透過臨淵的身影看向根本看不見的臨淮:“夫君覺得呢?”
臨淵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垂眸凝視了滄涴片刻,又看了一眼身側的臨淮,這才意味深長地道:“七皇弟的身體一向不好,若不好好將養,怕是無法壽終正寢。”
滄涴眼底的神色一沉,還沒來得及回答,引百官皇族賀壽的伺儀官便已經走近。臨淵既是尚書令又是太子,自是第一位賀壽。
臨淵在看見伺儀官頷首躬身時便握緊了滄涴軟若無骨的手站起身,平靜地道:“該向母後賀壽了。”
滄涴在臨淵的牽引下站起身,跟在他身側走向正殿中央。
臨淮在兩人起身走遠之後,微側過身子,壓抑著輕咳了一聲,隨後沒有看一眼染血的錦帕,便將之捏為灰燼。
臨淮的咳嗽聲很輕,幾乎掩蓋在莊重的禮樂聲之中。坐在臨淮下側的臨祈卻是聽見了,他轉過眼,見臨淮手中天青色的錦帕被捏為灰燼,若有所思地看了臨淮片刻,等他的目光再轉向滄涴時,才驚覺她隨臨淵去賀壽了。
她就跟隨在臨淵的身側,聽著伺儀官的引導,規規矩矩地向皇後賀壽,柔順乖巧得不可思議,皇後似乎對滄涴很是滿意,從頭到尾都笑意吟吟,不是虛假端莊的笑,而是溫和慈愛的笑,連皇帝對滄涴的不滿似乎都在不著痕跡間淡了許多。
臨祈微垂下眼眸,遮住了眼底滋生的妒意與扭曲,能這樣光明正大站在她身側的隻有她的夫君,而她的夫君是庇護他多年的皇兄。
滄涴隨臨淵在伺儀官的引導下賀壽之後便立在玉台之下,等著文桓帝與皇後的訓話。
皇後滿意地看著站在下首,般配無比的兩人,柔聲道:“快歸座罷。”
文桓帝見皇後讓兩人歸座,也不再多言,揮了揮手,示意兩人入座。
滄涴隨臨淵再次落座後,便見臨淮上前去賀壽。她隻掃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看向身旁的臨淵:“夫君可還記得初見我那日。”
臨淵在丞相刻意的安排之下,見到了正在涼亭賞花的她。
臨淵的目光從滄涴秀麗的臉龐拂過,眼前浮現出初見她那日的情形,他微頓了片刻,道:“記得。”
“那時的我必定是端莊柔順的吧?”滄涴示意身側的侍女低下身,抬手搭在她手背上站了起來,“現在夫君卻發現我並不是你最初想的那般模樣,我既不乖順,又不端莊,甚至還三心二意。”
“你想說什麽?”臨淵微抬起頭,看向滄涴。
滄涴含笑道:“想夫君休了我呀。”
她的尾音微微翹起,透著絲俏皮的味道,便是對上他薄涼寡情的漆黑鳳眸也沒有半絲畏懼的意味,全然不似前些時日她對他的順從。
方才賀壽回來的臨淮掩在寬袖下轉動輪椅的手微頓了頓,蹙眉看向滄涴。
他以為前幾日已是暫時止了她想嫁給他的念頭,卻沒想到她竟是起了讓臨淵休棄了她的念頭。
似是察覺到臨淮的目光,滄涴微轉過視線,便撞入了那雙似雪般清冷的眼眸之中,那雙眼眸裏滿是看小孩胡鬧似地無奈與不讚同。她迎著那目光淺淺一笑,便轉回了視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