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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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沈家二老和三個孩子加一個丫鬟也趕來這個院子, 正瞧見趙清漪的哭嚎。沈俊上前去扶住心愛的妻子,當然不是趙清漪, 因為他看見王薇臉色蒼白。
    趙清漪看到沈俊這自然選擇扶她的作態, 像是更受刺激連退三步跌倒,額頭正撞在地上,鮮血流了出來。
    在場主仆看著都覺得疼, 趙清漪是用生命在演戲。
    趙清漪額上流著血, 悲痛欲絕的看著沈俊,跌跌撞撞好不淒涼。
    “沈俊,你當真要做這忘恩負義, 瞞妻另娶, 不知禮義廉恥之事麽?”
    沈俊這時清醒一分,放開了王薇, 看著趙清漪道:“夫人,此事另有情由, 你不盡知,容為夫慢慢和你說。”
    趙清漪含淚退後一步, 哭嚎道:“我隻問你,這位是你新娶的妻子嗎?”
    沈俊道:“薇兒是平妻。”
    趙清漪道:“笑話!妻便是妻,妾就是妾,何來平妻?你飽讀聖賢之書, 竟不知禮法嗎?我並非不能容人, 早有為你納妾之意, 你何必做這等下作之事?如今, 我隻問你,我和她,誰是妻,誰是賤妾?”
    沈俊沒有想到趙氏竟然如此剛烈,沈俊看向張氏,張氏卻也沒有弄明白怎麽回事,昨天一切都太突然了,沈俊沒有時間安排其它事。
    張氏卻是不管如何都要幫兒子的,衝趙清漪道:“趙氏!你這是為妻之道嗎?衝相公大呼小叫的!”
    趙清漪道:“老夫人,我若不是他妻,何談為妻之道?”
    沈俊道:“夫人,我何時說過你不是我的妻子?”
    趙清漪指著王薇道:“那她就是賤妾嗎?”
    沈俊說:“她是我的平妻!”
    趙清漪冷笑道:“大夏禮儀之邦,便是當今聖上,也無立‘平後’之舉,你比皇帝還能耐,家中糟糠還沒死,也沒告知,就娶平妻了。”
    沈俊心頭隱怒,道:“你便如此要逼死薇兒嗎?”
    趙清漪哭嚎道:“是你要逼死我這個十年如一日為你奉養兩老,生兒育女的糟糠之妻!你想我死,我可以死!我這就去撞死在開封府衙門外的石獬豸上,成全你們這對無恥之徒!”
    張氏罵道:“趙氏!你還要胡鬧什麽?”
    趙清漪盈盈向張氏一拜,道:“老夫人,我十年如一日奉養你,你坐著我站著,你吃著我看著,你睡著我做著,無怨無悔,隻因你是我夫君的母親。如今夫君既然無情無義無信無恥,我錯把魚目當珍珠,悔之晚矣!今日我就去撞死開封府外的石獬豸上!願化為厲鬼,日夜糾纏忘恩負義之人,讓他不得安生,詛咒他與王氏的後人,男的世世為奴,女的代代為娼……”
    在場主仆看著滿臉是血,狀若瘋魔的,卻直扣人心的趙清漪,心下駭然。
    王薇可不想這事捅出去,上前一步,想向趙清漪施禮,趙清漪卻跑開了,叫道:“我不受淫/婦之禮!”
    王薇淚流了下來,說:“姐姐,你何苦逼我,我不是要奪走沈郎,奪走你的丈夫,而是要加入你們,我們都是一家人呀!”
    趙清漪道:“你何日加入我們,我都不知道,你當初沒告訴我,沒有問過我的意見,今日才來,便是晚了。”
    王薇暗自咬牙,看向沈俊,沈俊目中含著殺意,看向趙清漪道:“夫人!你是妻!但是薇兒對我有救命之恩,若不是她,你也已經沒了丈夫,你何至於為難她?”
    趙清漪道:“什麽救命之恩須得處心積慮瞞著家另娶?貪戀/美/色、喜新厭舊何須用救命之恩當遮羞布?你便是先明著與我和離再娶,我還敬你大丈夫敢做敢當,不會糾纏於你。你心計深沉,為防人們稱你是陳世美,定想偷偷害死我,對外假稱病死,辦個場麵大的喪事,外人不知,還要說你一句有情有義呢。與其被你們毒死利用,不如現在就去開封府撞死!!”
    沈俊和王薇都被說中心事,沒由來嚇了一跳,沈俊多年未見糟糠,竟是不知當年那個文秀小媳婦變成如今這樣的潑婦。
    沈俊知道放她出去,或者現在就弄死她自己肯定脫不了幹係的,隻得隱忍道:“那你想怎麽樣?”
    趙清漪道:“你要我死,還是要我活?”
    沈俊心中恨死了她,哪裏能說出來?
    “我怎麽會讓你死,現在好日子在等著你呢。”沈俊哄她。
    趙清漪道:“那你來宣布,我和她誰是妻,誰是妾?”
    沈俊咬牙:“你是妻。”
    “她是什麽?”
    沈俊暗想,先哄住她再說,於是含糊答道:“她是妾。”
    “大聲點!我要讓全府上下都聽見!王氏是賤妾!”
    沈俊還真怕現在鬧大,看了一眼淚流滿麵的王薇,心中一痛,卻大聲道:“王氏是妾!”
    “是賤妾!是不告私收的賤妾!”趙清漪大聲強調一遍。
    沈俊俊臉黑沉得可怕,王薇卻要仰後倒去,沈俊扶住了她,怒道:“你要害得她一屍兩命才甘心嗎?”
    趙清漪道:“你別給我扣帽子,你們當日能做出此等無恥之事,便要承擔現在的後果!”
    王薇渾身氣得發抖,可是有苦說不出來。王薇一生要強,不僅是和別人爭強好勝,便是她的異母姐姐,她也要勝過她。姐姐被母親鄭氏嫁給侯門廢物次子,可是明年姐姐喪夫,獨居於她親娘留下的莊子裏,後年卻遇上了沈俊這樣完美的男人。
    三年後在沈俊誠心的求娶下,父親感動,從中操作,姐姐二十八歲還能二嫁給沈俊這個狀元出身的男人。而他二十年後高居參知政事,她父親努力一輩子也止步吏部尚書。
    而前生她嫁的安國公無實職的嫡子,卻對李蓉那賤人念念不忘,她不如意了一輩子。可上天再給了她一次機會,她要打個漂亮的翻身仗。
    她卻忽視了沈俊的糟糠妻要過一年才死,結果她成了平妻,也是她今生的恥辱。但為了今後的榮光,且她已無路可退,隻有等待了。
    忽聽一個婦人冷笑聲插進來,說:“何人欺辱我女兒!?”
    但見一個衣著華貴,發髻高聳的中年美婦在丫鬟婆子的簇擁下進了院來,正是一早王薇第一回暈,就有人去不遠的尚書府了。
    這正是王尚書夫人鄭氏,鄭氏乃是二品誥命夫人,威勢甚重,看向趙清漪的目光冷得滲人。
    鄭氏身後的嬤嬤喝道:“此乃二品誥命夫人,你敢無禮?”本朝三師、三公是加榮的正一品;平章、樞密使是實職正一品大員;參知政事是從一品;尚書是正二品,但是吏部尚書王閎也是入閣了的,又因為如今平章空缺,他也是地位非凡了。
    趙清漪朝鄭氏福了福身,道:“此乃狀元府,我乃狀元夫人,此間的女主人。閣下雖是二品誥命,但是也無到他人府中客大欺主之理!”
    鄭氏怒道:“好一張利嘴!你若害死我女兒,我要將你碎屍萬段!”
    趙清漪昂首挺胸,道:“小婦人雖然愚頓,但也聽說大夏朝乃徐氏天下,何曾聽說大夏朝姓了王?尚書大人一邊道貌岸然讀聖賢書,一邊養出不要臉的女兒睡別人丈夫,可是好家風!你尚書夫人竟可以擅闖狀元府,客大欺主,好威風!好霸氣呀!”
    鄭氏哪裏見過這種婦人,氣得胸膛氣伏,說:“給我教訓她!給我教訓她!”
    鄭氏身邊的下人走過來,趙清漪退後一步,大聲愴然道:“想要我給你那成親才三個月竟然有了六個月身孕的女兒騰位置,何需如此!?成親前沈俊與我和離,敢做敢當,何須要我的命掩蓋他們的醜事呀!沈俊喝了我十年的血成了狀元,現在還要我的命,良心是被狗吃了嗎?這樣的人為官,非社稷之福呀!”
    徐晗本是好奇救了她哥哥的狀元夫人,那位王薇有東京第一才女之譽,當日詩會還勝了她表妹奪了魁,嫁了一個有才有貌的狀元郎,讓她的表妹抑鬱了好幾天。
    這竟然又跑出一個狀元原配,特別是聽哥哥說這位狀元原配好像會點功夫,那可有意思了。
    今日一早,已經無聊好幾天的徐晗就按耐不住要來看看,不知道這原配平妻怎麽鬧,沒有想到這位原配果然戰鬥力超級大的,王薇都暈過去了,這怕是真暈。
    要是表妹瞧見,不知要怎麽笑,這位王薇和表妹有對東京第一才女有瑜亮之爭,素來麵和心不和。
    徐晗趴在屋頂,看得興致盎然,衣袖忽被人扯了扯,徐晗道:“阿桑,不要拉我……”阿桑正是英王府的家臣,少數的武藝高強的女侍,隨身保護英王府唯一的小郡主。
    “表妹,很有趣嗎?”
    徐晗轉過頭,看到一個一雙桃花眼的男子,說:“大表哥,你怎麽在這裏?”
    那男子笑道:“聽說表弟回京,我一早去王府,沒料到了門口,見你帶著阿桑出門,都沒看到我。我在想你有什麽好玩的事,原來……嗬嗬……”
    徐晗笑道:“王薇這人這麽裝,這回卻要出大醜,表妹肯定也想看看戲了。”
    那男子道:“妹妹怎麽會是那種人呢?”
    徐晗又做噓狀,讓他看戲。
    沈俊哪裏能讓趙氏將事鬧大,怒道:“趙氏,還要胡說八道,我將你送入大牢!”
    趙清漪道:“送入大牢?栽贓陷害,扣個罪名就除掉攔路石了,你就可以擺脫我爹這個隻是個秀才的啟蒙恩師老泰山,讓你的吏部尚書新嶽父給你當大官了!”
    這種大實話怎麽能說出來呢?!她就要當眾大聲說出來,她不信根基尚淺的沈俊府中下人嘴巴都這麽嚴,況且這事弄得滿府下人都知,讓下人們心底都有幾分看不起沈俊,那也爽了。
    趙俊以為他以休棄威脅,她總能畏怕,可是原主當年會怕,因為她還想和這偽君子過下去,現在的趙清漪無欲則剛。
    徐晗暗自點頭:有趣,有趣!這聲音,那是滿府下人都聽到了。看她躲避嬤嬤的抓撲,隻怕真有功夫。哎喲,沈王兩家要封她的口就難了。
    “是誰在背後議論老夫!”忽見院門口小廝簇擁著一個三縷青須長袍男子來,看著不過五十來歲,一派清正氣度,觀之令人信服。
    王尚書擁有一副天生的官相。
    幾個小廝將趙清漪圍住,似能隨時發作,趙清漪道:“小婦人初初進京尋夫,一未偷、二未搶,竟讓尚書大人前來,小婦人惶恐。”
    王尚書原是不想插手這件事,他是和夫人一起來的,但他沒有想到這個趙氏這麽剛烈潑辣,油鹽不進。現在毫無準備,要是鬧大,對他王家決無好處。他們現在進京,實在太意外了。
    王尚書道:“老夫還是頭回見你這麽擅妒的婦人,已犯七出,你還敢大呼小叫,以為沒有人可以製住你嗎?”
    趙清漪道:“夫君十年寒窗,未給過我一錢家用,我自嫁進沈家,賠盡嫁妝也要侍奉公婆,撫育孩兒。我早知為了沈家我已失去青春,沈俊貪戀美/色,琵琶別抱,我也不應妒忌。我反對的不是納妾,我反對的是不告另娶的所謂平妻!要我接受平妻也行,三日內尚書大人自己光明正大,敲鑼打鼓,八抬大轎迎娶一位平妻,並向朝廷為你平妻請封二品誥命,我就認了你這個成親三月有六月身孕的女兒是我夫的平妻,平等敬之!否則,孔聖人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王家官大勢大今日能隻手遮天,也難逃百姓之口,青史之筆!”
    王尚書不禁眼睛精芒一閃,從未見有這樣膽色氣度的女子,她裝瘋賣傻,心底卻如明鏡。但是女兒當時已經做下那事,夫人哭求,他隻有榜下捉婿。況且,培養勢力對他沒有壞處。
    王尚書城府甚深,沒有和夫人一樣變臉,說:“趙氏,你這麽做什麽好處?如今你夫已高中狀元,正該苦盡甘來之時。如今你這一鬧,夫妻情分何在?將來你夫前途何在?兒女前途何在?”
    趙清漪道:“尚書大人,明人不說暗話,你何須哄我?今日我默默認了這事,就等於收了個催命符。堂堂二品大員之女哪會甘心當妾,屈於我這糟糠之下?這狀元府前前後後裏裏外外都是沈俊和王氏的人,給我這礙眼之人飲食中下點東西,我沒過兩年不知不覺就可以病逝了,成就他們才子佳人、花好月圓。現在你尚書大人出麵了,我估計我也活不長了,不如拚了一命,讓全東京的人知道我的冤屈,也警醒天下女子勿嫁窮書生。待到百花成蜜後,為誰辛苦為誰甜?仗義每多屠狗輩,無情最是讀書人。”
    王尚書臉色隱隱冒著黑氣,卻說:“你這些都是沒有根據的猜測,如此毀謗我尚書府的名聲,你當我尚書府好欺嗎?”
    趙清漪道:“尚書府奪人丈夫,當百姓好欺嗎?”
    王尚書深吸一口氣,二品大員的威勢強壓,說:“你冥頑不靈,休要怪老夫不客氣!”
    若是旁人早被震懾,可趙清漪卻顯得浩然正氣,說:“王尚書以權壓人,強自要塞你女兒給人做平妻,不怕貽笑天下?”
    “放肆!”王尚書也是惱了,揮了揮手,說:“給老夫拿住她!”
    趙清漪正躲避著這些家仆,直要跑出狀元府去。她知道先下手為強,時間過得越久,他們準備越充足,對自己越不利。她提前進京就為了這其中的道道,兵法雲攻其不備,以備戰不備,百戰百勝。
    正當她要跑出院門時,忽見一個撲向她的小廝慘叫一聲,捂著胸口栽倒,哇哇大叫。
    隻見屋頂躍下一男一女兩個人來,但見男子身材修長,一張削瘦容長的臉,偏偏有一雙如春波映日的桃花眼,一身淡粉色的衣袍,在他穿來卻一點不顯娘氣和俗氣。能壓住這樣的顏色,理所當然一般的男人可是不多呀。
    那女郎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明眸善睞,容貌極美,俏臉帶笑,一身妃紅的窄袖衣裙。
    王尚書吃了一驚:“明霞郡主?!”
    徐晗微微一笑:“原來是王大人呀?你在幹什麽呢?”
    “見過郡主!”
    郡主是宗室之人,英親王還是當今聖上的親弟弟,宮中除了明昭公主、明德公主之外,就是明霞郡主為尊,還深得太後寵愛。況且明昭公主和明德公主母族不顯,而明霞郡主卻有個顯赫的母族李家。
    明霞郡主的外祖父原是殿前軍奉聖軍節度使,因為冒死救駕之功深得先皇信任,封為勇毅侯。後來改換門庭,舅父李雲是個大才子,二十二歲高中探花,為官三十年,現為集賢殿大學士,樞密副使。
    徐晗笑道:“我在街頭,聽到這狀元府中有人嚎叫,怕是有人命之禍,所以才過來看看。結果看到這麽一堆……不宜外人知道的事,王尚書,本郡主跟你保證,我出了這個門就把這事給忘掉,你看怎麽樣?還是,要不,你也將我同這位大姐一起給抓了滅口……”
    徐晗原是沒有出麵的打算,她雖素有刁蠻之名,好歹貴為郡主,可實在是對趙清漪好奇。一來,她是自己嫡親兄長的救命恩人,二來聽說她會武功,三來她是從來沒有見過打人臉打得這麽爽快的,讓人忍不住想插一插手。
    李笑嚇了一跳:“表妹,你別嚇我!我不要被滅口!王大人,我什麽都沒有聽到!真的,關於沈狀元不念糟糠另娶平妻的事,令愛出嫁才三個月就有六個月身孕的事,我是一無所知!還望王大人饒我一命!”
    趙清漪本想衝出門口,願付出一切代價去開封府告狀。開封府審案,百姓是可以觀看的,這事假的真不了,鬧出來人盡皆知就是勝利。再想壓下去,她就告禦狀,狀元郎欺辱糟糠私娶平妻,攀附權臣,無信無義,王氏女私通他人之夫,珠胎暗結,恬不知恥。
    王尚書臉一陣紅一陣白,沈俊上前道:“李公子,瘋婦之言,豈可盡信?”
    徐晗笑道:“沈狀元,你家的瘋婦可以十年在老家為你奉養二老,養育孩兒,天下人人都想要一個這樣的瘋婦呢!要不,你也介紹一個給我?”
    趙清漪撲哧一聲笑,沈俊看向她,目光充滿著殺意,可是現在局麵,他想體麵收拾了已是太晚。趙清漪這招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閃電戰,實在是打懵他了。
    沈俊道:“趙氏,事到如今,你待如何?”
    趙清漪道:“事到如今,王氏和新嶽父權貴,你必是不能舍的。但是再和你這樣的無義之輩過下去,我恐難活命。不如到公堂之上,由開封府尹做個公證,你我二人和離,你背信棄義另娶,我的嫁妝如數奉還。”
    沈俊怒道:“你無憑無據,一再血口噴人,欺人太甚!”
    趙清漪冷笑:“豈會無憑據?王氏的肚子就是鐵證如山!你敢讓十個不知她身份的穩婆共同為她驗身嗎?若非這個鐵證令你投鼠忌器,今日你與王大人豈會想先哄住我一介鄉下婦人?”
    沈俊不禁後退一步,明霞郡主暗道一聲厲害,不禁笑道:“沈狀元,為證你們的清白,本郡主可以為代勞。”
    王尚書道:“趙氏,你一心和離,是否自己品德不端勾搭奸/夫?”
    趙清漪道:“我勾搭奸/夫?我若勾搭奸/夫何不害死二老,何必十年奉養,嚐盡艱辛?何必又千裏迢迢來尋夫,一心以為守得雲開?你想誣賴我通/奸,衢州府與東京相隔幾千裏,你去布置收買栽贓,下個月就可以反告我了,我一介草民,到時是百口莫辯。你們的好謀算難道老天爺會看不見嗎?”
    趙清漪拿出老戲骨的演技來,或者不是演技,而是出於原主本心,她含恨而終,最想要的就是罵這些草菅人命不知廉恥忘恩負義之徒。
    她強喝一聲,手指老天,正在這時,烏雲滾滾,忽然嘩啦一聲雷響,這bgm實在太牛逼,連沈俊和王尚書都不禁嚇了一跳。
    明霞郡主道:“這位大姐,老天爺看得見,朝廷也看得見。是非曲直,冤獄大案,我大夏有開封府尹範大人,還有提刑官狄大人。這個你且放心。”
    趙清漪朝她施了一禮,說:“草民謝過郡主!”
    沈俊道:“好,我這就休了你!”
    趙清漪說:“你沒資格休我,是去開封府和離!帶上你的王氏,免得她想趁大家不在,孤注一擲棄車保帥,嫁禍於我刺激她流產,讓我徒背上惡名。”
    一個坑接一人坑給他們挖,趙清漪活了三世,太了解他們的手段了。
    李笑拍了拍手中折扇,笑道:“有趣,有趣!我就做個見證!
    王尚書道:“李賢侄,此乃沈家家事,你何必插手?”
    明霞郡主道:“王大人此言差矣,若是民間有冤就是朝廷之事了,我們做個見證又如何了?”
    王尚書夫人道:“薇兒如今身懷六甲,如何能進公堂?”
    明霞郡主道:“不如我傳紅衣女衛來一路護著王薇,這麽點路,絕不至於出意外。”
    王尚書夫人說:“薇兒正昏迷著。”
    明霞郡主道:“我安排擔架抬著她去,不然你們有個什麽差池,不是如這位大姐說的有棄車保帥之嫌嗎?這邊沈狀元和離,王氏就不是平妻了,就可以當真正的正室夫人了。”
    趙清漪原以為此事還有得扯,而沒有這兩個憑空冒出的人,王薇棄車保帥的機率較小,而她衣內還收著這五年來沈俊的信為證沈俊未告知正妻私娶他人。
    來人不管抱著什麽目的,也許是王尚書的政敵,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將來她也不介意被他們反利用。
    明霞郡主取出一個信號彈放出,王尚書是知道紅衣女衛之名的,不禁頹然後退一步。
    紅衣女衛得到明霞郡主的信號,不多時就闖進狀元府來,沈俊鐵青了臉,道:“郡主!下官雖然身份卑微,但你也不能擅闖私宅。”
    趙清漪道:“我現在還是你的夫人,一日未和離就是此間女主人,這位郡主娘娘和諸位女英雄光臨寒舍,小婦人篷蓽生輝,何來擅闖?”
    那叫李笑的青年笑道:“狀元郎的話也有點不對,狀元府乃敕造府邸,每科狀元能住三年,說起來也是朝廷之產。現在是你住著,也稱不上完全的私宅。”
    大夏朝廷恩科通常三年一科,每三年都有一位狀元,狀元和其他進士唯一不同的是,會賜住敕造的狀元府三年,直到下一科狀元產生。但通常住不了這麽久,狀元有可能外任,若不外任,住上一兩年也知道早日在京中置房產了。如果官位足夠,朝廷另賜官邸或者有衙門可住又是另一回事。
    王尚書道:“李賢侄,不知王某有何得罪之處,定要來此為難?”
    李笑笑道:“王世伯此言差矣!小可見這婦人出言驚世駭俗,若不求個明白,小可維恐對沈狀元和王世伯的名聲有礙呀。身正不怕影子斜,是非曲直,一起去開封府公堂便可分辨明白。這婦人若是無端誣諂朝廷命官,讓範大人判她個流放之罪,豈不大快人心?”
    趙清漪說:“尚書大人,你心中有數,如今除非馬上就將我就地謀殺毀屍滅跡,在場眾人全串好供或滅口,無一人泄露。否則,你女兒這事揭不過。大丈夫當斷則斷,扭扭捏捏、遮遮掩掩乃偽君子之所為。你堂堂大夏吏部尚書,一代權臣,真要我一介鄉婦都要瞧不起你嗎?”
    王尚書道:“按大夏國法,以妻告夫,要收押三年,你可清楚?”
    趙清漪:“我自然清楚,可我不是要告他,因他乃今科狀元,做出這樣有違禮法之事,我要請開封府尹大人作公證和離。我是有證據而不告,大夏國法又有哪條明律,有證據的一定要告?你們當然是希望我告了,男人另娶又不是什麽大罪,而我被收押三年,足夠你們弄死我,那我還不如當著百姓的麵大喊冤枉撞死在石獬豸上。這樣的命案,開封府能不查?驚動聖上,你王尚書如何向聖上和百姓交代?”
    此事牽扯新科狀元夫妻和尚書大人,自然夠份量見到府尹大人了。
    王尚書怒道:“小小婦人巧言令色!”
    趙清漪半刻未想反譏:“赫赫尚書藏頭露尾!”趙清漪知道她若是普通弱女,這樣的嘴炮罵人是找死,但她知道這些人虛偽,特別要麵子,她就故意要打嘴炮,掀開人家的遮羞,揭人底褲,這給讓他們破財還難受。
    李笑撫掌笑道:“好快,好工整!”
    明霞郡主笑道:“王大人,我可以將此回和皇祖母說一說,皇祖母最愛聽我說故事了,前朝陳世美的戲,她老人家可愛看了。”
    明霞郡主除了感激趙清漪救哥哥之外,對她的膽色也有幾分敬仰。這世間沒有女子敢這樣發難無恥丈夫的,而她看得出,趙清漪是極聰明的,不給他們運作的時間。
    王尚書到底是經曆過風浪的,但想此事之後,他再讓這個婦人好看。
    “子美,你……就去官府與她和離吧。”
    “嶽父……”
    “事已至此,不必多言。”
    ……
    開封府尹範大人沒有想過自己還能當上和離見證人的角色,但是明霞郡主、王尚書、李笑都上門來,而和離之人正是近來風頭正盛的狀元郎沈俊。沈俊之前大張齊鼓迎娶東京第一才女王薇,原來家中還有糟糠之妻嗎?
    此時開封府衙外隻有三兩個百姓看審,卻是被沈俊以未告狀之名,要求百姓離開。
    範大人看雙方是沒有告狀的意思,也就讓百姓退開。
    範大人道:“此乃家事,何至於要本府做主?”
    沈俊揖了一禮:“範大人,趙氏狀若瘋魔,下官實無他法。”
    趙清漪福了福身:“範大人容稟,沈俊原乃江南衢州府一鄉間貧寒農門之子,幼時聰穎,潛於家父私塾外偷聽,家父惜才憐他,免他束修……”
    沈俊被當眾揭老底,喝道:“趙氏!你還待如何?”
    趙清漪道:“我雖不告你,卻也想趁明霞郡主在此,向範大人陳明情由,今日和離實是無可奈何之舉。今日我得罪了你和王尚書,他日死於非命,不求其它,但求明霞郡主和範大人憐我一刻,我在天也得其安。”
    範大人係出名門,乃前北宋名臣範仲淹六世孫,素有忠直之名,雖覺奇怪,乃道:“趙氏,無憑之語,不必多言。但實情之事,你且道來。”
    “民婦知罪!”於是趙清漪娓娓陳述自己的身世和沈俊的關係,這幾年她侍奉公婆、撫育孩子、花光嫁妝之事,說到滿心期待的進京來,卻是丈夫新娶平妻未告知。
    “沈俊要攀附尚書府,民婦一介鄉婦,也不可阻他前程,願成全他佳人和仕途兩得。但民婦雖然微芥,家父也是有秀才功名,自幼教導道義,民婦粗笨,但是與沈俊道不同不相與謀。”
    範大人問:“你說沈俊不告另娶,可有憑據?”
    趙清漪道:“民婦有!”
    說著,取出懷中家書,說:“夫君五年未歸家,倒是會寫信托個客商到縣衙,因我父乃是秀才,在縣裏還有幾分顏麵,可轉交於我。夫君今年一月有一封信,今年五月也有信,特別是五月來信,言辭鑿鑿,要我們安於家鄉,等冬日來接。他一月已與王氏有肌膚之親,王氏的身孕為憑,大人可宣王氏上堂,令大夫或穩婆一驗便知;而五月他早已娶了王氏,信中不告知也就罷了,還謊稱公務繁忙抽不開身,也未有一字告知。為何要冬日來接我們,其意不言而喻,請大人明鑒!”
    範大人看向沈俊,沈俊此時臉色蒼白,範大人道:“沈俊,你有何話說?”
    沈俊道:“範大人,下官從未想休棄糟糠,早在迎娶王氏之前,已向嶽父大人稟明,草民已有妻室。”
    王尚書道:“老夫可以作證,確實如此。”
    趙清漪哭道:“世上多少未婚男兒,尚書大人家的小姐千金之軀,若非已珠胎暗結,何至於為人平妻?倘若迎娶之前告知於我,我也非不能容人之輩,自古有言,娶為妻,奔為妾。若納王氏女為妾,我亦無話可說。但你們所作所為……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呀!”
    “肅靜!”範大人一拍驚堂木,卻是犀利之人,一思索道:“趙氏,你說你是昨天傍晚抵達狀元府的?”
    趙清漪本不想再走下一步棋,但聽範大人這一問,知道其精明之處,下跪磕了三個響頭,說:“範大人恕罪,民婦還有一隱情未來得及向大人陳明。”
    範大人眼睛精光一閃,說:“是何隱情?”
    趙清漪道:“範大人明鑒,民婦今日所為步步為營,非一日之功。民婦之前不知沈俊另娶之事,卻於進京之路途中,民婦因是秀才之女,精通官話,耳力也好,在金陵留宿,偶聽人提起今科狀元之鴻運,金榜題名後迎娶佳人。民婦半信半疑,但是萬一沈俊真效仿前朝陳世美,民婦深知此次進京怕是要麵對龍潭虎穴。是以從那時起就在站在沈俊和王氏的立場思考,計算他們所求,而思考破解之法。我無權無勢,原隻求真相大白而死,但是明霞郡主恰巧出現,螻蟻尚且偷生,我就改變了計劃,想要平安和離。是以才求得大人堂前。”
    範大夫此時不敢小看堂下婦人,他一開口問,她似乎就明白他想問的到底是什麽。
    沈俊怒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昨日你言語處處擠懟於我,讓我不能開口告知王氏之事,竟是你的算計!”
    趙清漪道:“大人,民婦此舉若是按律有罪,民婦認罰,但是先與沈俊和離再說。民婦有理有據,請大人做主,沈俊歸還我十年賠進去的嫁妝。他背信棄義、欺師滅祖,家父對他十年教導,師徒名份恩斷義絕!但家父教導他不但分文未取,還時常補貼他,亦要有個公道。家父十年心血,民婦十年青春,千金難買,民婦肯請大人做主讓沈俊賠償家父一年一千兩白銀,賠償民婦一年一千兩白銀。家父雖區區秀才,但也是大夏臣民,熟書聖賢,自小教導民婦精忠報國,民婦願把沈俊賠償我們的兩萬兩白銀,捐給北方守國將士充作軍餉。求大人做主成全!”
    趙清漪是曾是老戲骨演員,台詞功底何等精深,這嘴炮打得呱呱,令人聽之,不禁心潮澎湃。
    明霞郡主忍不住拍案叫絕:“妙哉!”
    範大人也是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但他也不能被牽著走,問沈俊道:“沈俊,此事你有何話說?”
    沈俊俊臉氣得鐵青,說:“這些不過是趙氏一麵之辭……”
    趙清漪道:“你與家父家徒之名,家鄉人盡皆智,家父不收束修教導於你,當年同窗人人皆知。”
    另娶不是什麽大罪,但是讀書人欺師滅祖卻是大罪。夫為妻綱沒有錯,但是天地君親師,為官者是逃不過的。
    沈俊心中也十分忌憚,隻有反汙她的名,道:“但是誰知你於家中之時,有沒有能盡心侍奉二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