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初五這年味就越來越淡，走親的少了訪友的多了。

    孫大誌和滿慶春他們幾個從小一起玩的發小相約來他家吃飯。

    以往家裏困難都是李東去別人家蹭飯，今天張淑萍和李芳弄了一桌子菜，一大盆土豆紅燒肉，五六斤的大鯉魚放上豆腐粉條滿滿一大盆，花生米、炒雞蛋都是硬菜。

    可把這群大小夥子們樂壞了，即使是過年家裏也沒吃上幾口肉，個個甩開腮幫子開造。

    十歲的年紀胃就好像是個無底洞，說說笑笑間一桌子菜都剩盤底，兩瓶白酒也見底了。

    隻剩他一個清醒的。

    不是他酒量大而是他發覺怎麽也參與不進他們之間的說笑，一種叫代溝的東西不知道什麽時候悄悄的橫亙他們之間。

    送走搖搖晃晃的幾人心裏悵然若失，人雖然回來了，青春卻再也回不來了。

    正月十五，李東趁家裏沒人的時候又在空間拿出20斤肉，20斤油5斤元宵，100斤的米麵袋子都裝得滿滿的。

    張淑萍一邊激動的摸著米袋子一邊責怪他亂花錢，“就剩我們娘三在家對付一口就行，明天走時你帶到市裏吃去。”

    李東抱著李倩笑著說“就給你們吃的，你看小妹都瘦成啥樣了。”

    李倩看著盆裏胖滾滾的圓宵流口水，“媽，咱們晚上炸點圓宵吃吧。”

    說著還不自覺的咽了下唾沫。

    “那得廢多少油啊？張淑萍白了李倩一眼“把你饞的，這個年就數你吃的多。”

    李東捏了下李倩撅起的小嘴“炸點吧，我都想吃了。”

    晚飯時張淑萍還是沒舍得全炸，有一半是煮的，再配上紅燒肉和小雞燉蘑菇，一家人吃的是油光滿麵。

    過了十五這年就算過完了，李東也要回哈市了，相比年前的擔心今天母女幾個都神情輕鬆。

    “媽，家裏的地你要盡快處理，說不定什麽時候我就回來接你們。”

    “小東這地要不再等等，這一年怎麽也能出百十來塊。”

    張淑萍還是有些顧慮，怕萬一省城生意不行還能有個退路。

    “那你就留著，”李東心想能讓母親安心也不差那百五八十的。

    臨走時又塞給大姐100塊錢，“姐，到了縣裏別苦著自己，想吃啥就買。”

    李芳捏著兜裏的一遝錢嚇一跳趕緊往外掏要還給李東，“我天天吃食堂哪能用了這麽多錢？窮家富路的你最需要錢。”

    李東擺擺轉身就跑，“我走了，用不了多久我就接你們來。”

    母女四人望著遠去的李東的背影這心裏無比的踏實，又有人能為她們撐起一片天了。

    李東鑽進村口的樹林查看了一圈放出吉普車向哈市駛去。

    不知什麽時候天空飄起了清雪，不大一會就變成大片大片的雪花傾瀉而下，天地間都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能見度極低李東也隻好放慢了速度，開了好久雪也不見小，前方一個“雪人”艱難的在路邊走著。

    全身都是雪也看不出是男女老少，“喂！我是去哈市的，如果順路就捎你一段。”

    李東知道大雪天趕路不容易，而且離這裏最近的村子都二三十裏地。

    “雪人”停下來轉身透過打開的車窗呆滯的打量著他，一動不動。

    李東納悶，難道是個傻子？

    “上來啊！”

    還是不動，李東理解，這人是不相信他。

    他下車在後備箱拿出擦車的刷子走到“雪人”跟前幫她掃身上的雪，“我是永貴的，不是壞人。你這是走了多遠啊！這身上都結冰了。”

    掃樣她身上的雪李東才看清是個眉眼秀麗的女孩，打開車門說：“上來歇歇腳。”

    女孩這回上車了。

    回到車裏李東又遞給她一個手巾，女孩猶豫了下還是接過去慢慢的擦拭著，“你要去哪？”

    女孩望著前方茫然的搖搖頭，“我不知道。”

    李東眉頭一皺，感覺到好像是撿到個麻煩，“我去哈市。”

    女孩還是不說話，嘴唇咬得死死的。

    “姑娘，我可以捎你段路，但我要知道你是誰，要去哪裏？”

    李東要是察覺不出異常就是個傻子。

    女孩怔怔的望著他好久平靜的說出她的情況。

    女孩是長嶺村的叫夏晴，被父母500塊的彩禮許給了一個供電所工人，因為她二哥要許親需要錢，問題是這人不但是瘸子而且脾氣暴躁，他前妻就是給他打的住院。

    夏晴不同意從家裏跑了出來。

    她也沒什麽打算，就想一直走，走的離家裏越遠越好。”

    李東的心都一顫，這是多麽絕望能把一個女孩逼得寒冷的夜裏獨自在荒郊野外走了好幾十裏路。

    李東暗歎果然是麻煩事。

    這種家務事他也沒辦法，夏晴的事她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窮計富長良心。

    在他們有限的認知裏隻有兒子才是自己的，女兒都是別人家的，既然是別人家的那當然得榨幹最後一滴價值。

    車停在一個村口，在往前走就到公路了“那個小姑娘，我要去哈市你看”

    李東也知道把一個小姑娘攆下去不好，可她是離家出走的萬一家裏人報了案，他再落個拐賣婦女的罪。

    溫暖的車裏讓夏晴恢複過來，一雙靈動的大眼睛裏有了溫度。

    “那我在這裏下了，謝謝你。”夏晴把疊好的毛巾遞給他。

    一道刺眼的血凜從袖管裏廷伸出一塊，紅的驚心。

    看到這道傷痕李東心裏的柔軟猛的被觸碰的生疼，他也是有妹妹的人。

    “你要去哪？”

    夏晴搖搖頭，淡淡的說：“走到哪算哪，再見，好心人。”說著推開車門走進茫茫風雪中。

    李東呆呆的望著夏晴挺撥又單簿的背影出神，呼號的北風卷起漫天的風雪很快將她吞噬。

    “啪”李東給了自己一巴掌，眼睜睜的看見一個花季女孩在眼前凋零，於心何忍。

    自己已經不是前世那個落葉怕砸頭的普通人了，要人有人，要錢有錢，怕個毛的麻煩啊？

    他現在有這個能力去應對可能會有的麻煩，舉手之勞可能就是一個花季女孩的一生。

    吉普車發出高亢的吼叫向著夏晴方向奔去。不一會，一個迎著寒風艱難走著的身影出現在李東的視野裏。

    “上車。”

    李東把車橫在夏晴身前說。

    夏晴用手遮住打在臉上的雪片，才看清李東的吉普車，她茫然無措的望著人和車，不知道‘什麽意思？

    李東下車走到夏晴麵前，看著她和風雪攪在一起的蒼白麵孔，不禁對自己剛才的冷漠有些愧疚。

    “相信我嗎？”

    李東在風雪中大聲喊道。

    夏晴詫異的看著他，點了點頭。

    “跟我走！”李東站在她麵前蠻橫的說。

    夏晴仰起頭怔怔的看了他一會，點了點頭，跟著李東一起上了車。

    夏晴默默地坐下，拿起剛才的毛巾安靜的擦拭頭臉上的雪花。

    車裏很安靜，除了發動機發出陣陣的吼叫，隻剩下兩人細細的呼吸聲。

    夏晴盯著自己的膝蓋低聲問道，“我們，要去哪？”她的聲音裏透著戒備。

    “你有去處嗎？”李東問她。

    夏晴的表情僵硬，“沒有。”

    “我給你找個活，你信得過我嗎？”李東認真的看著前方說。

    夏晴悄悄的抬起頭打量李東一眼，點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