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敏君望著天花板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脖子，可算是不那麽疼了。

    他離開美術製片廠後，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伏案工作了。

    他手底下的桌子上，擺放著一遝賽璐璐板。

    動畫分為靜態的背景和動態的前景，賽璐璐板是一種透明的塑料板，把它覆蓋在畫好靜態背景的畫紙上，前景的動態部分就能夠隨意更改。

    徐敏君為新誠遊戲機準備的背景，是一副藍天白雲的水彩畫。而在這水彩畫的上方，則是從遊戲機到戰鬥機各個狀態變化的圖案，除此之外還有幾個“新誠遊戲機，遊戲機中的戰鬥機！”幾個金字。

    他轉動脖子在空中畫了個“米”字後，又低下頭檢查了一遍，確定真的沒有什麽問題了，他才通知攝像師，“開始拍吧。”

    省台的攝像師第一次拍動畫，上手有些生疏。

    徐敏君一邊揉著脖子，一邊指揮他該如何操作。

    窗外的夜色漸漸深了，橘黃色的路燈長明了一段時間又熄滅了。

    直到後半夜，攝像師才終於把素材拍完。

    接下來就是剪輯工序。

    徐敏君親眼看著剪輯師用剪刀把膠片減下來再拚接上。

    在這個沒有電腦剪輯還沒有流行開的年代，這種純物理的剪輯，是一門實實在在的技術活。

    整整拍了一下午加半宿的素材，最終剪輯出來的成品也不過十來秒。

    剪輯師把串聯好的膠片放置到放映機中。

    “3……”

    “2……”

    “1……”

    數字跳動過去，顯示出了藍天白雲的畫麵。

    流暢的動畫就像是吃了德芙一樣絲滑。

    徐敏君看到成品鬆了一口氣，可算是做出來了。

    “辛苦你了，先回去休息吧。”徐敏君熬夜到印堂發黑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扯出豎在牆角的行軍床躺下就睡。

    太陽升起來，也開始有了喧鬧的聲音。

    徐敏君拍起來找了個聲音渾厚的男主持人，讓他幫忙配音。

    “新誠遊戲機，遊戲機中的戰鬥機！”

    男主持人清了清嗓子說道。

    “感情不夠飽滿，再來一次！”徐敏君摸了摸下巴說道。

    “新誠遊戲機，遊戲機中的戰鬥機！”

    “再錄一次當備用。”

    “新誠遊戲機，遊戲機中的戰鬥機！”

    “好，手工！”

    徐敏君找剪輯師，讓他把聲音軌道和視頻軌道對其，跑上自己的辦公室，撥通新誠電子廠的電話，“您好，我是省台廣告部的徐敏君，郝廠長委托我們製作的廣告已經製作完成了，可以通知他來驗收了。”

    “好，好，知道了，我這就去通知老板。”

    電話那頭回複道。

    徐敏君剛坐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陽穴，緩解熬夜帶來的頭痛，還沒來得及感歎歲月不饒人，如果自己還是二十多歲的時候，哪裏會隻熬了這麽一點夜就這麽累。

    “主任，問清楚了，貴金屬進出口公司確實與一家外企混改了，企業法人就是新誠電子廠的廠長郝莽。”手下明顯喘著粗氣說道。

    徐敏君停住揉太陽穴的雙手，“貴金屬進出口公司，有零售貴金屬的資質麽？”

    “有！”手下遞上來一張手寫的資料，“貴金屬進出口公司不光有在國內零售的資質，還能夠大批量的進行貴金屬的進出口。”

    徐敏君仔細盯著紙在看，當他看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他猛然站了起來，嘴裏念叨道，“還沒到休息的時候，昨天金店廣告的事情雖然糊弄過去了，可是以今天的情況來看，我需要真正動起來啊……”

    他扯著這張紙，直接朝著省台最高層奔去。

    “咚咚咚。”

    他敲響台長辦公室的門。

    “請進。”

    “台長，我剛收到消息，新城電子的郝廠長控製了一家有權進行黃金飾品零售的廠子。他昨天詢問我是不是可以給他的金店也拍一些廣告，我當時不太確定是否合規，建議他可以拍電視劇宣傳自家的店，您看該怎麽辦？”

    徐敏君毫不猶豫地把決定權上交。

    他知道自己無論決定怎麽做，都隻是壞和更壞的選擇。

    若是直接說可以拍廣告，那昨天自己的話豈不是就是在放屁？

    若是自己說先拍電視劇，話頭是自己起的，難道不應該自己忙上忙下？

    可是，自己忙上忙下好處歸自己麽？

    不歸。

    自己僅僅隻是一個廣告部的主任。

    你一個廣告部的主任來忙活電視劇的事情，電視劇製作中心的所有人都會覺得你撈過界了。

    台長掃了一眼紙上的內容，輕描淡寫地說道，“既然這家店合法合規，那廣告可以拍，電視劇也能拍。你先和郝先生討論廣告的問題，順便探聽一下如果拍電視劇的話，預計經費是多少。我這邊讓電視劇製作中心的人過來進行一下前期的準備和論證工作。”

    台長當著徐敏君的麵拿起了內線電話，“讓電視劇製作中心的小張上我辦公室來一下。”

    電視劇製作中心的張主任爬到樓上也是一臉汗，他看了一眼徐敏君，兩個人平時沒少因為電視劇片尾貼片廣告的問題爭得麵紅耳赤。

    他問道，“台長您找我？”

    台長看了一眼張主任，目光望向了徐敏君。

    “老徐幫你找了個好活，他那位這幾天在台裏很有熱度的郝廠長投資了一家金店，想要拍一部電視連續劇進行宣傳，他上報到了我這，我想專業的事情還是專業的人來做，就別讓廣告部負責了，讓你們電視劇製作中心來負責就行了。”

    省台的電視劇製作中心，一直是個清水衙門。

    別看全國其它省台的電視劇製作中心有不少做的風風火火，但是他們要麽背靠電影和表演、戲劇學院，要麽就背靠製片廠。

    省台這邊就沒有這個資源了。

    既沒有老戲骨也沒有很健碩的團隊。

    甚至想要請一位編劇從燕京過來，錢翻倍都難請過來。

    好在毗鄰港島，那邊的無線電視台近些年電視劇的外景拍攝工作，省台這邊的電視劇製作中心能近水樓台拿到一點殘羹剩飯，也不完全算是省台的累贅。

    可越是這樣，張主任越想拍一部自己主導的電視劇，以正電視劇製作中心之名。

    “行！沒問題！”張主任沒問多少預算就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