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程盈見他這副鬼鬼祟祟的樣子，心裏大呼不妙。

    果然，何清明帶來了一個很不幸的消息。

    “昨夜師父來了信，我本打算今日夜裏來同你說，可今早我帶弟子們外出巡視，遇上了幾個仙者，我這才覺出事情不妙，也顧不上許多，便匆匆趕了過來。”何清明道。

    蕭程盈皺了皺眉，“到底出什麽事了？”

    何清明一臉嚴肅，看得蕭程盈膽戰心驚。

    她這個好師兄少有嚴肅的時候，如今這樣子，定然是出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蕭程盈心裏這般想著，手下不由得緊緊的握著淩韻樂的手，她有些擔憂，那些仙者是衝著淩韻樂來的。

    何清明也抬眸看了一眼淩韻樂，道“淩霜的事情，師父已經打聽到了。這人如今確然是天族人，但卻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這小子不知道使了什麽手段，同天君之女英筱攪在一起，成了天君的準女婿。如今的這位天君，你也是知道的，昏庸無能，又把他唯一的女兒當命似的寵著。”

    天君昏庸，是整個靈雲山派都知曉的事情。

    若不是因為這個，蕭程盈的師父也不會在天宮裏不問世事。

    師父是個有理想有抱負的仙者，可天君卻不是個可以依仗的領頭人。

    蕭程盈眯了眯眼睛，“你的意思是說，淩霜攀上了天君之女，因此可以到處作威作福？”

    何清明點點頭，“你不是一直疑惑，當年明明已經在江北城的結界中抓到了幕後之人，為何被天族人帶走之後便了無音訊？如今看來，大約是有了這位天君之女的庇護，淩霜才能夠化險為夷。”

    是了，這是蕭程盈一直不理解的地方，她甚至懷疑過淩霜同天族之間有勾結，甚至覺得這些行徑都是天族人指令。

    如今看來，倒也不是那麽回事。

    這個淩霜還真是有手段。

    何清明道“先前淩霜重傷，不知道逃去了哪裏躲避養傷，這幾日怕是已經回天宮去了。師父特地來信，說明一切，讓你多多小心，淩霜這個小人，怕是會派人前來捉拿你們。”

    蕭程盈心頭一顫，道“何師兄，先前他和我們對峙，會不會……牽連到你們？”

    何清明搖搖頭，道“你不要多想，即便他親眼所見，也沒有證據，要撼動靈雲山派的地位也不是那麽輕鬆的。你知道我這個人的，隻要他們拿不出證據來，我是打死也不會承認的。”

    雖然何清明這麽說，可蕭程盈還是不能完全放心，“天族裏有往生鏡，可以通曉過去。”

    何清明不以為意，攤了攤手道“我怕他往生鏡？他們若是真的要至我們靈雲山派於死地，我也要把這件事情宣揚出去，天君之女和前魔尊之子，這可不是什麽好名聲。他們敢不讓靈雲山派好過，我也要攪得天族不得安寧。”

    蕭程盈還是第一次見識到何清明的風骨。

    她這個師兄，一向為人謹慎小心，從來沒有什麽逾越的舉動。

    此前的唯一一次，便是替她這個一意孤行的師妹求情。

    如今第二次，竟也是因為她。

    蕭程盈心裏有些自責，“何師兄，對不起，若不是我……”

    沒等她話說完，何清明打斷了她，“蕭師妹，別弄得這麽傷感嘛，好像咱們靈雲山派真的要出什麽事情了一樣。你放心，我這個人圓滑著呢，方才那些話呀，也就在你麵前說說，不真真是倒是無法回旋的地步，我是不會跟天族撕破臉皮的。”

    蕭程盈眸子顫了顫，仍舊覺得愧疚。

    何清明拍了拍蕭程盈的頭，道“說實在的，你是門中最自由灑脫的人，我心裏對你不知道有多少羨慕。你呀，不必在意別的，你隻要想著你要的是什麽，你高興做什麽便好，其餘的事情，師兄會全權幫你搞定。”

    他這話說得實在是有些像吹噓，弄得蕭程盈原本感動的情緒都消失了大半。

    何清明笑了笑，“好了，別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靈雲山派沒事，你師兄也沒事，你呀，現在隻要自己藏好了，連累不到我們。”

    蕭程盈點了點頭，眼前突然被一個身影擋住了。

    淩韻樂一臉不高興的瞪著何清明，像是護崽兒的老母雞似的。

    蕭程盈無奈，扯了扯他的手，“阿樂，不要鬧，在說正事。”

    少年轉過身來，臉上帶著一點點委屈，“討厭。”

    蕭程盈摸了摸他的臉，“別生氣，何師兄不是外人，不要鬧脾氣。”

    何清明的身影從淩韻樂的腦袋後麵傳過來，“師妹，眼下最好是你們倆能躲到魔族去，畢竟凡間是天族是統領，想要找到你們隻是時間的問題。回魔族，以來憑借著淩韻樂的身份，一來能得到庇佑。二來，淩韻樂這麽久了神智仍舊不見好轉，也許魔族能給他提供更好的環境，興許能好的更快些。”

    蕭程盈也不是沒想過跟淩韻樂會魔族，可他現在這樣子，能不能想法子進入魔族還是一回事，更別提進了魔族之後會不會被人拿下。

    何清明似乎也看出了蕭程盈的想法，道“去魔族的話，淩韻樂應該是有辦法的，即便他現在這樣，我想他也有能力辦到。”

    蕭程盈仍有顧慮，“如今魔族戰敗，正是被天族捆縛的時候，魔族真能給我們庇佑嗎？”

    “這……我也不清楚，”何清明垂下眸子，“我想隻要淩韻樂能恢複神智，或許有能力對抗天族。我詢問了師父，有關活屍的屍血與岩漿相融這件事，到底是作何用處。”

    何清明頓了頓，神情十分嚴肅，“這是能讓凡人乃至無根無原的鬼魂煉化魔身的方式，這種方法若是用在尋常魔族的身上，對提升修為，大有裨益。隻是，這事情陰毒，又損陰德，凡是做出這樣事情的人，都會不得善終，落下生生世世不得好死的因果。”

    這番話揪起了蕭程盈的神經，她抬手掰過淩韻樂的腦袋，緊張的看向何清明，“那阿樂他……豈不是？”

    淩韻樂不滿的嚶嚶了兩聲，氣呼呼地撅起嘴巴，一副要哭了的樣子。

    蕭程盈不由得叫他吸引了視線，隻能好聲好氣的哄著，“乖，沒事沒事，我錯了，對不起，剛才太著急了，阿樂不生氣，不生氣……”

    淩韻樂委屈的吸了吸鼻子，小聲的哼哼著，突然間轉過頭去，帶著憤恨瞪著何清明，那雙殷紅的眼睛頓時跟融了血似的，紅得嚇人。

    何清明清了清嗓子，尷尬地衝淩韻樂攤了攤手，表示自己是無辜的。

    蕭程盈隻覺得一陣頭痛，方才她實在是著急了，畢竟事關淩韻樂的命數，蕭程盈會那般激動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眼前的少年，他懂什麽呀，隻是傻嗬嗬的一個，這會兒因為自己推了他一下，委屈的都要掉眼淚了。

    蕭程盈心裏有些愧疚，抱著淩韻樂哄他。

    何清明沒眼看的撇開視線，“哎，蕭師妹，你這……也挺不容易的。”

    何止是不容易，是非常非常的不容易！！！

    蕭程盈覺得自己不像是嫁了個夫君，反倒是養了個小娃娃，事無巨細的都得哄著，不然小娃娃就哭給你看。

    尤其是，蕭程盈怕極了他哭，雖然蕭程盈心裏覺得淩韻樂這小子生的貌美如花，哭起來的時候更是明豔動人，叫人忍不住想多看兩眼。

    可小祖宗哭起來沒頭沒尾的，蕭程盈心裏也跟著不舒坦。

    是以，蕭程盈對淩韻樂總是百般縱容著的。

    淩韻樂大約是心裏難受了，這會兒任憑蕭程盈怎麽哄他，他也不高興。

    蕭程盈沒法子，黏糊糊的親了兩回，淩韻樂還是沒見好。

    尤其是他看向何清明的眼神，跟要殺人似的。

    這讓蕭程盈心頭頓覺不妙，一個入魔的人，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發瘋，蕭程盈實在是擔心。

    無奈，她隻能跟何清明使眼色，讓何清明先回去。

    何清明也是無奈，他可是冒著生命危險來給倆人通風報信的，這倆可倒好，沒有半點兒亡命天涯的意思，反倒跟剛成婚的小夫妻，一心隻想著對方。

    可沒辦法，蕭程盈心裏縱容淩韻樂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了，何清明這個做師兄的還能怎麽樣呢，隻能包容了。

    何清明道“好罷，我說的話，你認真的思考一下，這事兒遲早是要解決的，如今天族已經派人來了，你們的情況更加緊急，不要心存僥幸，早些去魔族的好。”

    蕭程盈也明白這個道理，又道“方才我問你的話，還有別的有關淩霜的事情，記得傳書給我。”

    真要命，兩個人眼下是麵對著麵的，都尚且不能說出心中所想，竟還要有書信來往。

    何清明揉了揉眉心，正要離開，蕭程盈又喊住了他，把他的折扇還給他。

    看著那柄折扇，何清明心裏還是存了憂慮的，“這扇子還是放在你那裏，若是真的有什麽危險，我也能及時趕到。”

    何清明雖然修為並沒有多麽高深，但是總要比現在的蕭程盈強得多，因而，留著折扇總是保命的。

    蕭程盈卻不這麽想，她不會用這柄折扇，不管是遇上什麽危險。

    淩韻樂發瘋，她不會逃走，天族人追殺，她為空連累了靈雲山派。

    不管是哪一種情況，蕭程盈都是不會找何清明，所以，這柄扇子對她來說，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蕭程盈搖頭，“何師兄，你為我做的夠多了，現在開始，我的路，我自己會走的，你不要擔心我，回去吧！”

    何清明還想說什麽，但淩韻樂又開始嗚咽了起來，蕭程盈忙著哄淩韻樂，也沒有再跟他說話的打算。

    他無奈的歎了口氣，道“保重，師妹。”

    這一別，也不知道此生還能不能再見麵了。

    蕭程盈心裏也很清楚，神情凝重地說“保重，何師兄。”

    何清明走了之後，淩韻樂的情緒明顯穩定多了。

    蕭程盈隻覺得這小子是個活脫脫的磨人精，什麽境遇，什麽情況下都能叫人放心不下。

    淩韻樂不再折騰，老老實實的坐在臥榻上，手裏抱著蕭程盈的腰，也不說話，也不動彈。

    此刻，蕭程盈心裏想的是，方才何清明說得那些話。

    淩韻樂他會不會有損陰德，會不會被天道懲罰？

    她輕撫著少年的臉麵，他會變成這樣，都是因為她，如果不是她，他大約現在應該是正常的。

    也不至於擔心是不是損了陰德的事情。

    事實上，淩韻樂他現在也沒有再想這個，畢竟他的思想不能理解什麽叫‘陰德’。

    蕭程盈問他，“阿樂，我們回魔族去，好不好？”

    少年眼睛一眨一眨的，像是在思考她說的話。

    良久，淩韻樂點了點頭。

    蕭程盈欣慰的笑了笑，道“你知道怎麽回去嗎？你帶我回去，好不好？我們去你家裏，讓我見識見識你家有多大，好不好？”

    大概是蕭程盈的問題有點多，淩韻樂的腦袋一下子思考不了那麽許多。

    於是乎，蕭程盈又重新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地問他。

    淩韻樂終於臉上有了笑意，輕輕的點頭。

    蕭程盈並不能很確定，淩韻樂的點頭有沒有真的領悟她說的內容。

    或許他隻是對蕭程盈的這個決定表示讚同，並非真的能帶蕭程盈前往魔族。

    可事到如今，蕭程盈也隻有這一個辦法。

    兩人做了決定，便出發上路了。

    前往魔族的路途遙遠，蕭程盈擔心淩韻樂使用法術會被天族察覺，是以隻能徒步前往。

    為了防止在前往魔族的路上被人發現，蕭程盈給淩韻樂做了打扮。

    與其是說打扮，不如說是蕭程盈給淩韻樂換上了女裝。

    要說這人生的好看，是怎麽裝扮都好看的。

    蕭程盈沒忘記當年在迎春峰上，她曾經趁著淩韻樂醉酒，給他做了女子的裝扮，那模樣美的，蕭程盈這幾百年也沒見過一個比他還漂亮的姑娘。

    淩韻樂是真的很美，即便是如今呆呆傻傻的樣子，也美的叫人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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