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章 淩霜被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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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程盈摸了摸鼻子,違心地說:“也沒有,隻是現在更討人喜歡。”

    盡管她已經違背心意,說了安慰他的話,但淩韻樂還是沒能高興起來。

    淩韻樂放下手裏的筷子,灰溜溜的坐在凳子上,垂著頭,像個被拋棄的可憐小奶狗。

    蕭程盈心道不好,真的是越來越恢複了,連性子也越發的難搞了。

    她長長的歎了口氣,拉住少年的手,握在手心裏。

    淩韻樂雖然纖細,但總歸是個高挑的男子,蕭程盈的手並不能完全覆蓋住他的手。

    相反的,少年隻是翻了個手,便將蕭程盈的手握在自己掌心裏。

    從前淩韻樂還是蕭白綾的時候,蕭程盈雖然知道他是個男子,但這小子性子扭扭捏捏,屁事兒一大堆,跟個女人似的。

    因而蕭程盈從不覺得有朝一日自己會依賴淩韻樂,即便是後來,她修為盡失,蕭程盈也沒想過淩韻樂能給她一個堅實的臂膀。

    但如今,她不知為何,竟有這種想法。

    單單是被淩韻樂攥在掌心裏的一雙手,蕭程盈便能感覺到少年帶給她的安全感。

    這是什麽都無法比擬的,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蕭程盈隻是安安靜靜的看著淩韻樂,突然勾起了唇角,“阿樂,不管你什麽樣子,我都喜歡你。就算你什麽都不好,我也愛你。”

    少年眨眨眼睛,點了點頭。

    淩霜從江北城逃出,身受重傷,他幾乎是耗費了全部的靈力,才勉強從結界中逃了出來。

    何清明派人在城中四處巡查,淩霜無處可去,隻能變化成孩童模樣,躲避在外出的商隊中,混出了江北城。

    可他受了傷,回不去天宮,隻能流落在外。

    從商隊的貨物夾縫中跳下來的時候,淩霜摔斷了一條腿,被尖銳的石頭劃傷了皮膚,露出森森的血肉。

    頂著炎炎烈日,淩霜隻覺得難以承受,再加上原本就重傷在身,身體越來越沉重,讓他痛苦不已。

    淩霜艱難的拖著一條腿,跌倒在樹蔭下。

    他仰麵躺著,心裏對淩韻樂的憤恨越加強烈。

    淩霜百年精心準備的血池,這是他唯一能重新擁有魔氣的機會。

    可這樣的機會,就這麽被淩韻樂占據了。

    五指緊握成拳,淩霜重重的砸在地上,他無力的閉上了眼睛。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所有他想方設法要得到的東西,總是要曆經坎坷,在他以為自己快要得到的時候,被淩韻樂輕而易舉的占據了?

    父親是這樣,魔尊之位是這樣,現在連他最後的希望,也變成了這樣!

    淩霜怎麽都咽不下這口氣,他無法接受淩韻樂天生的好命。

    明明身體裏流著一樣的血,為什麽……他淩韻樂什麽都不用做,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淩霜的意識越來越模糊,漸漸的,目之所及也一點一點的被隱匿在黑暗之中。

    等到淩霜再次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躺在一張小床榻上。

    身上蓋著單薄的被子,被子上的簡略花紋被多次清洗地已經看不出紋路,隻是隱約瞧見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淩霜皺了皺眉,抬眸四下張望一番。

    屋中的陳設十分簡陋,被擦拭的包漿圓桌,一麵高一麵低,兩隻方方的小凳子。

    吱呀一聲,淩霜一聽到動靜立刻躺下,閉上了眼睛。

    那人緩步走到臥榻前,問他:“你醒了!”

    淩霜皺了皺眉,他分明已經閉上了眼睛,竟然還是被這人察覺到了,看來此人絕非等閑之輩。

    他緩緩地睜開眸子,眼睛裏已經生出了殺意。

    可一睜開眼,眼前的少女卻讓他震驚了。

    那姑娘目視前方,眼神呆滯,儼然是……瞎子?

    淩霜眯起眼睛,在少女麵前掃了掃。

    姑娘並不生氣,似乎感覺到了,輕聲道:“我眼睛看不見的。”

    真是瞎子?

    淩霜問道:“你看不見,怎麽知道我醒了?”

    少女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說道:“是靠耳朵,我聽到你的呼吸聲,和睡著的時候,不一樣。”

    原來如此,淩霜心中還是存了幾分懷疑,他突然驚呼一聲,指著房間的一角,“有……有老鼠,救命!”

    那姑娘似乎也是個怕老鼠的,嚇得跌坐在臥榻上,也跟著淩霜喊道:“救命,救命……”

    “……”淩霜眯了眯眼睛,看她的樣子,似乎真的看不到。

    尋常人若是看到眼前之人指了某個方向,大約會下意識地看過去。

    尤其是在慌亂的時候,更容易露出馬腳,眼前的這個少女卻絲毫沒有注意到。

    少女把淩霜護在懷裏,緊緊的抱著他,良久才顫抖著聲音安慰他,“你別怕!”

    自己都嚇得瑟瑟發抖,還有心思管他怕不怕?

    淩霜不由得翻了個白眼,心裏鄙夷這女人。

    “已經跑出去了!”淩霜說著推了推那姑娘。

    姑娘鬆了口氣,道:“那真是太好了。”

    正說著,一個少年從外麵回來,肩頭上還扛著兩捆木柴,一股腦兒的堆在門口。

    他喊道:“姐,我回來了。”

    少女循著少年的聲音走過去,從懷裏掏出一塊粗布的帕子,給少年擦了兩下,少年便自己接過去細細的擦著額前的汗水。

    等到少年鬆懈下來,才瞧見坐在臥榻上的淩霜,他笑道:“小孩兒,你可算是醒了。”

    淩霜裝出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問道:“大哥哥,大姐姐,是你們救了我嗎?”

    少年點頭,迎著他走過來,道:“是啊,我昨日黃昏出門砍柴,瞧見你躺在林子裏。天色暗了,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走近一看,還真是個小活人!”

    說著,少年哈哈笑了起來。

    姑娘也跟著笑一笑,道:“小弟弟,你是哪裏人呀?怎麽會倒在路上?”

    少年搭腔,“可不是,倒是叫人意外,我剛把你扛回來的時候,你都快沒有呼吸了,沒想到竟然一日一夜,已經能醒過來了。”

    姑娘拍了下少年的後背,“阿雙,你看你一身的汗,快去洗一下,夜裏涼了,過了熱氣,要生病的。”

    這話一出,淩霜愣了下,以為她在喊自己。

    直到少年點頭,回應說:“哎,我這就去。”

    淩霜這才知道,那一聲阿雙喊得並不是他!

    等到少年端著個盆子,肩膀上掛著布巾出去,那姑娘才笑著跟淩霜說:“光顧著說話了,忘了同你說,這是我弟弟藍雙,我叫藍一,小弟弟叫什麽名字?”

    淩霜淡淡道:“阿霜!”

    這話一出,藍一也愣了下,隨即又笑起來,“真巧,我弟弟藍雙,從小到大,家裏也是一直喚他阿雙的。”

    淩霜不覺得有什麽巧不巧的,甚至心裏覺得不怎麽舒坦。

    他不喜歡‘阿霜’這個稱呼,因為他期待的人從來沒有喊過這個稱呼。

    淩霜也並不是真的不喜歡,隻是……隻是覺得生氣。

    生氣父親和母親都沒有這麽親切的喊過他。

    藍一抬手撫了下淩霜的發頂,引來淩霜的不滿,他皺起眉,很想拍開少女的手,可又怕引人懷疑,隻能強忍下來。

    淩霜在藍一這裏住了幾日,藍一每日都細心的照料他。

    偶爾藍一和藍雙會關切地問起淩霜的家裏人,淩霜也隻是說自己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被人拐騙,中途跳下馬車,摔斷了腿,但撿回了一條命。

    藍一和藍雙都是樸實無華的老實人,自然也從不疑心淩霜說的是真是假。

    淩霜隻把這倆人當成傻子。

    這世間隻有傻子才會肆無忌憚的相信別人說的話,隻有傻子才會救陌生的人回家。

    每日黃昏時分,藍雙會出門去砍柴,隻有藍一一人在家中,淩霜看著這個毫無防備的瞎子,隻要自己動動手指就能要了她命。

    可她卻渾然不覺,帶著淺淺的笑意,用虛無縹緲的雙眸看他。

    淩霜總覺得她的笑容裏別有深意,總覺得她或許在背地裏謀劃著殘害他的事情。

    盡管他覺得這個瞎子和她弟弟都是蠢貨,但淩霜不能做蠢貨,他不能相信任何人。

    “你笑什麽?”淩霜問藍一。

    藍一循著他的聲音,看向他的方向,眼睛笑得彎彎的,格外可愛。

    淩霜很討厭這樣的笑,像是帶著柔情蜜意,對他來說卻是惡心的僭越。

    這樣的笑容,淩霜見得多了,在天宮中,那些喜歡他的仙子,都是這麽笑著看他的。

    那些嬌俏的神情中,淩霜總覺得有一種讓人討厭的東西混雜其中,讓人窒息和討厭。

    雖然淩霜很清楚,藍一並不喜歡他,隻是把他當成一個孩子。

    可一個人,在那樣的環境裏待得久了,眼中所看到的一切,都會不由自主的聯想到那樣的情況。

    淩霜就是如此,他討厭這樣的笑,不管是處於什麽樣的目的。

    藍一隻是回答說:“我娘說,你瞧見別人笑了,自己也會有好心情,若是瞧見別人生氣,自己心緒也會不佳。”

    “可你……”是個瞎子!

    這話被淩霜生生地咽在喉嚨裏,誠然不是因為什麽好心,隻是怕自己失去這個收容所。

    藍一明白他說的是什麽意思,隻是淺淺的笑著,“我是看不見的,但是別人能看見啊。阿霜能看見我,我對阿霜笑,阿霜也會有好心情的,不是嗎?”

    事實上,淩霜並不覺得高興,反而覺得冒犯。

    可他沒有這麽說,沉默著,沒再說話。

    藍一和藍雙對淩霜十分照顧,日子久了,淩霜甚至恍惚的時候,真的覺得自己是這一對少年少女的弟弟。

    淩霜躺在臥榻上的時候,偶爾會想,如果自己的家人是像這姐弟二人一樣和善,或許他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了。

    可事實永遠是殘酷的,也不是他說了算的。

    淩霜的腿一日日的好起來了,靈力能夠運轉之後,他自己也給自己療傷了幾次,傷口好的越發快了。

    不知為何,淩霜的身體越來越好,可心裏卻越來越發慌。

    他抬起眸子,看著正在外屋裏揉麵團的一男一女。

    藍雙注意到他的視線,問道:“霜霜,你要跟我們一起做發糕嗎?”

    為了區別藍雙和淩霜,在兩人都在場的時候,藍一和藍雙都會喊他霜霜。

    這個稱呼更讓淩霜不喜歡,又甜又膩,像是喊小孩子似的。

    可他現下的模樣,就是個小孩子!

    淩霜搖搖頭,“我不會做。”

    他說這話的時候,藍雙已經站起身來了,手上還沾著淡黃的玉米粉,他隨意的搓了兩下,道:“讓姐姐教你,你這麽聰明,肯定一學就會。大夫說了,這幾日讓你活動活動筋骨,不然的話,身子好得慢。”

    淩霜還想拒絕,但架不住藍雙的一勸再勸。

    藍雙扶著淩霜下榻,把自己的小圓凳子讓給淩霜坐著,自己蹲在一旁。

    他還真有一股大哥哥的樣子,耐心的教著淩霜,“這個是玉米粉,你揉麵的時候,加一點玉米粉進去,不容易粘手。”

    藍一也笑著說:“對,就像這樣。”

    她看不到淩霜手裏麵團的情況,隻能自己揉著手底下的那塊麵團,給淩霜做著示範。

    淩霜原本是很不情願的,但一來二去的,倒覺得也沒有那麽糟糕,嚐試一下也並不困難。

    藍雙一直誇他做的好,弄得淩霜臉上帶著紅暈,有些不好意思。

    他已經有幾百年沒有不好意思過了。

    自從離開魔族,淩霜經曆了百態,他虛與委蛇的在各式各樣的人麵前,做出旁人會喜歡的姿態。

    讚美他的人不計其數,什麽樣的都有,有的是真心誇讚他,有的是虛偽的敷衍,但淩霜都不在乎,隻把這些當成自己往上爬的墊腳石。

    可像現在這樣,被兩個凡人當小孩子似的誇讚揉麵揉的好,還是頭一遭。

    瞧見他麵上發紅,藍雙哈哈大笑著揉了揉淩霜的臉,把黃哈哈的玉米粉都沾在他臉上了。

    這下子更是都笑了藍雙。

    淩霜愣了下,頓時意識到了什麽,臉色不太好看。

    藍雙見他生氣了,忍不住笑道:“你小子氣性還不小,這就生氣了?這樣吧,我讓你也捏一下我的臉,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