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七章 禪師以為然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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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慈低語,身後金佛幻象也隨之低喃,佛陀低吟,梵音陣陣。
    強大的感染力將在場一些定力不足之輩影響,有些人竟然作出雙手合十姿態,衝普慈低眉。
    貴妃皺著眉頭,太後麵帶慍怒,昌邑也是一臉的氣憤。
    “這老和尚好囂張,小太監,他是誰?”
    左道奇看著外麵的金佛,說道,“這就是前幾日斬殺了石雲在的那位和尚,人稱普慈禪師。”
    頓了頓,他又說道,“可能是陰神之上!”
    幾人麵色都有所變化,她們都算是修行中人,哪怕是貴妃,在年輕時也接觸過玄門,自然知道‘陰神之上’這是個什麽樣的概念。
    昌邑還要說話,便聽外麵普慈已經開口。
    “打擾法會老衲深感抱歉,但事關道途,老衲不得不冒昧,敢問玄妙道友,何為因果?”
    玄妙真人站在高台之上,哪怕普慈出場轟動,麵色絲毫未變,隻是輕輕開口。
    “大師可知三百年滅佛之因?”
    大晉覆滅國內所有佛寺,對佛門而言是種無比巨大的打擊,在一般佛僧眼中,此乃奇恥大辱。
    卻聽普慈開口說道,“故此為因果。”
    “三百年前滅佛為因,今日老衲問道是果。”
    明明是胡攪蠻纏的話,卻在眾人聽來,竟然有幾分道理。
    普慈一邊說著,腳下生出金色祥雲,緩緩升空,繼而與玄妙平齊。
    “玄妙道友以為然否?”
    玄妙真人目光冷澹,“大師就不擔心今日之事,又讓天下抵製佛門嗎?”
    普慈微微搖頭,“真人之言,乃大謬也,依我看,真人雖修為高絕,但對道之一字,卻絲毫不通,隻是個滿腦子成仙得道的假真人罷了。”
    玄妙真人臉上終於浮現一絲情緒,她緩緩伸手,一絲絲雲霧幻化,似要化為妖物。
    “和尚你滿口都是道,可知,道從手上爭!”
    普慈微微一笑,佛掌微動,“阿彌陀佛!”
    “玄妙道友犯了癡戒,我等論道而已,道之一字,即是我之物,那自手中現,口中出,又有何區別?”
    他說話間,佛掌上綻放金光,天邊那朵朵即將化形的白雲飄然消散。
    澹台震麵色微變,“陽神…”
    在玄妙真人動手時,左道奇便站了起來。
    普慈絕非陰神,玄妙真人與之動手定然吃虧。
    他麵容陰寒,眯著眼看著外麵的普慈,這和尚忒是可惡,明知玄妙真人是為姬靈舒召開法會,偏偏要挑這個時間鬧事。
    目光遊動,在看到普慈的幾個跟班和尚後,左道奇嘴角浮現一抹笑意,這笑,充滿殺意。
    普慈就那麽望著玄妙,眼中似有嘲弄。
    忽的,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
    “姨母,既然普慈禪師想論因果,那就讓我向他請教一番吧。”
    姬靈舒從玄妙真人身後走出,這幾日,在玄妙真人的調教下,她已經徹底打破心障,早已恢複往昔的靈動,她站出來後,就那麽看著普慈。
    頂點
    在萬眾矚目中,姬靈舒緩緩向前一步,佛光普照,梵音陣陣。
    她剛走出來,心中竟產生一種皈依佛門的念想。
    普慈看到姬靈舒,似才想著這個一直跟在玄妙真人身後的小姑娘是誰,他微微合掌,“原是西苑公主殿下,不知西苑公主想要論什麽?”
    他對姬靈舒有些興趣了,竟然能夠在他述道時走進佛域中與他論道,最關鍵的是,看她對佛門依舊沒有感覺。
    姬靈舒微微搖頭,“我是小輩,自然不敢與普慈禪師論道,我隻是請教幾個問題。”
    “禪師方才說因果,那不知道禪師以為的因果,是什麽?”
    普慈微微一笑,“世間人人皆有業力,業力便是因果。”
    “那何為業力?”
    “行諸事,得諸般業力。”
    “那若有人消了業力,便意味著此人再無因果?”
    普慈麵帶微笑,“公主竟生有一顆七竅禪心,業力天成,若真有大神通者可消磨業力,自然便沒了因果。”
    此言一出,眾多觀禮者,都看向姬靈舒。
    澹台靜拉了拉澹台震的衣袖,“爹爹,這和尚說的對嗎?”
    澹台震搖搖頭,“對也不對,但我無法反駁。”
    澹台靜還要說什麽,她父親繼續開口說道,“靜兒你之前與西苑公主接觸過,你覺得她是個怎麽樣的人?”
    普慈的強悍他自然清楚,隻是好奇,能夠在普慈佛威梵音蠱惑下,依舊能有如此堅韌之心的姬靈舒。
    陰神以上強者述道,自然有非凡變化,荒山變綠野,滄海變桑田,都乃陰神述道之變!
    姬靈舒對普慈的誇獎置若罔聞,麵色依舊冰冷,她對眼前的和尚,自然絲毫沒有好感,“既有因果,那可有輪回?”
    普慈搖頭,“人間無輪回,輪回在佛國。”
    他微微伸手,身後的金佛同樣伸手,隻見那巨大的佛掌中,竟有一巨大佛光幻化,內裏人人麵帶微笑,耕作勞種,吃齋念佛。
    無時無刻,他都在展示佛門的優越性,想要告訴世人,佛門的強悍。
    澹台震是在場除玄妙真人以外,唯一的陰神。
    他起身正要說話,便見一個青年從人群中走出,其身穿紫衣,紋有一條土黃色的龍,盤踞整件衣袍,腰懸美玉,頭戴花簪,好一個濁世偏偏少年郎!
    “普慈禪師此言不妥,佛門之人,可再活於塵世?”
    普慈低眉,看向來人。
    “小施主是誰?也想與老衲論道?”
    青年微微一笑,“燕地紫家紫禮,本想觀禮法會,卻不想偶見大師,便提出一二問題。”
    普慈搖搖頭,“塵世苦厄,為何要再活塵世?”
    “禪師覺得苦厄?”
    “非我覺得,而是佛國子民所言。”
    紫禮開口,“大師既非民,安知民不念塵世?”
    普慈大師你既然非佛國子民,如何知曉這些子民不想念塵世?
    普慈輕笑一聲,對曰,“施主非我,安知我不知民不念塵世?”
    施主不是我,又怎麽知道我不知道子民不念塵世。
    兩人一問一答,最終紫禮被普慈的反問問住,呐呐無言。
    普慈贏後,微笑說道,“佛有神通三千,有他心通,可得人心真言,故老衲便知,佛國子民,人人不念塵世。”
    昌邑聽到這話,頓時怪叫這,“這老和尚,真是可惡,贏了就贏了,還要說他們佛門厲害。”
    “小太監,你下去跟他論道,你平日那麽會說,現在該輪到你了!”
    她回過頭,才發現,左道奇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了馬車。
    “萬姨母,小太監人呢?”
    萬貴妃指了指外麵。
    “左千戶,你要做什麽?你想破壞玄妙真人的法會?”
    一個和尚攔住那金剛一般的僧人,開口質問左道奇。
    左道奇抬眼看了一眼正在與紫禮論道的普慈,伸出手掌左右觀察,繼而輕笑一聲後說道,“我在…述道!”
    下一刻,他猛然攥緊了拳頭,隻見那僧人瞬間像是被一雙巨手握住一般,身側浮現一尊巨大的銅像。
    “左道奇,你可知禪師要殺你,隻需一招!”
    縱然被左道奇所製,這個名為善空的和尚,依舊在組織那個金剛僧人的出手。
    左道奇有些不耐煩的揮手,“本千戶說了,我在述道!向普慈禪師!”
    善空轟然倒飛出去。
    金剛僧人終於不被阻攔,他猛然咆孝一聲,甚至打斷了普慈的侃侃而談。
    一時間,在場所有人都注意到這邊的變化,紛紛看來。
    金剛僧人像是施展了【法天象地】一類的神通一般,他的肉身在一瞬間急速膨脹,身上的金色也愈發璀璨,甚至隱隱有金粉掉落。
    左道奇微微皺眉,“佛門金剛護法,有幾分門道,胎息一般的境界,給我如此大的壓力……”
    隨即喃喃低語,“可惜,我自始至終,都沒想過與你鬥啊…”
    金剛憤怒咆孝,身上金光縈繞,目中帶火,好一個怒目金剛!
    他跑動著,猶如山峰抖動,大地被他的腳步帶的震顫,終於,他鎖定了左道奇。
    “早就像捏死你了!”
    一拳轟出!
    轟!
    !
    金剛一拳,宛如山崩地裂。
    大地在震顫,遠處的運河晉水也短暫停滯,繼而翻出滔天巨浪。
    產生的氣浪蔓延數百米,完全破壞了兩位真人論道所形成的祥和景象!
    但金剛卻猛然咆孝起來,“善空師兄!”
    在金剛轟出一拳後,左道奇身形一閃,在道基範圍內他近乎可以做到瞬移,繼而出現在金剛身後,那裏,是被他方才轟退的善空和尚。
    普慈似看出他的想法,麵色微變,伸出一手便要去攔。
    白雲化為長蛇,將空中佛手鎖住。
    “論道尚未結束,普慈禪師要去哪裏?”
    玄妙真人攔住了他。
    普慈麵容陰沉的看了玄妙真人一眼,“你要攔我?”
    玄妙真人寸步不讓,“我隻是想好好召開法會罷了!”
    “哈哈哈,就是,玄妙真人好好的法會,都被你們破壞了。”澹台震的聲音也傳出,他也落在一處高台上。
    他麵帶微笑的說道,笑容有些怪異,帶著三分譏諷,“普慈禪師可別動怒,我剛才聽說這小子是想和你論道,不如你等一會,跟他論一論?”
    就是玄妙真人這一打岔,左道奇已然摘下善空的腦袋。
    普慈緩緩收手,臉皮跳動了一下,繼而說道,“阿彌陀佛!”
    “老衲記下了!”
    善空和尚不過坐忘境而已,先是被左道奇震傷,又被左道奇襲殺,在他心中,以為有金剛的阻攔,左道奇過不來,所以,在左道奇出現在他身前時,根本來不及反應。
    左道奇身形微動,手中提著一個帶血的事物,光禿禿的腦袋上有幾個戒巴,臉上還帶著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敢殺善空師兄,你該死,你該死啊!”
    金剛咆孝著。
    左道奇輕飄飄看了他一眼,繼而騰空而起,落在玄妙真人身邊。
    姬靈舒走到他身邊,低聲說道,“你怎殺人了?”
    左道奇輕輕的捏了捏她的手,“無妨,論道而已,我道行不夠,需向禪師述道,自然需要有所表現。”
    他回答時沒有收聲,所以傳遍了整個場域。
    他手中還提著善空的腦袋,說這話,顯得尤其諷刺。
    “靈舒,你去真人身後,我也想與禪師論論道。”
    在善空死後,普慈便雙目微闔,似在沉湎,“施主殺我弟子,且需給我個理由,不然,為度施主心中殺氣,還有勞施主去我佛國一趟。”
    左道奇輕輕搖頭,“此為我之道,禪師方才也說,事關道途,我不得不謹慎。”
    普慈表情不善,微微挑眉,修長的白眉在風中飛舞,“殺人是你的道?”
    左道奇絲毫不懼,笑話,他就站在玄妙真人身旁,這普慈再強,還能當著玄妙真人的麵直接秒了自己?
    他輕輕點頭,“這是我的因果之道。”
    普慈禪師直視左道奇,似要看穿他內心的真實想法,他微不可查的看了一眼玄妙真人,繼而說道,“小友既想論道,那老衲便與小友論上一論。”
    “小友殺我弟子為因,隨我去佛門,便是果!”
    左道奇露出一副不情願的表情,“可是,我在朝廷任職,如何隨你去佛門?”
    普慈微微一笑,有些恐怖,“老衲會請奏陛下,若是陛下不許,那便親自出手!”
    此言一出,玄妙真人當即大喝,“普慈,你放肆!”
    澹台震也是一樣開口,“禪師這話有些過了,左千戶乃朝廷棟梁,你若親自出手,後果對大家都不太好。”
    在他身後,澹台靜迅速掃了眼地麵眾人,繼而衝左道奇微微一笑。
    左道奇緩緩向前一步,麵帶感動的說道,“多謝兩位真人,不過現在既是與禪師論道,想來禪師在論道結束前,不會出此下策的,禪師你說是吧?”
    普慈不言。
    左道奇繼續說道,“禪師既想論論因果,那晚輩便鬥膽與禪師論上一論。”
    “禪師方才所言,因果為業力,此言在我看來,謬論耳!”
    他緩緩走出,虛浮在天空,繼而伸手向下,自晉水中撈出一條魚。
    普慈饒有興致的看著他的動作。
    隻見左道奇忽然將魚抬起,猛然一捏,一片血霧頓時浮現,緩緩落下,空氣中也彌漫出一股輕微的血腥味。
    “大師可知我為何殺魚?”
    普慈眼神有所波動,“施主在造業力。”
    左道奇哈哈大笑,“禪師慧眼有誤,引人大笑,我分明是在還業力!”
    “我殺善空,是因,後又殺魚,是果!”
    “便如北地一飛鳥墜地而亡,善空死於非命。”
    “何為因,何為果?”
    “天下大同,既有大同,當為因果,是故,善空非死於我手,而是死於因果!”
    普慈森然一笑,“施主真是巧言令色,堪稱伶牙俐齒,但你的因果之道,簡直荒謬,因果應於己身,怎能還於你手!”
    左道奇笑的更加猖狂。
    “哈哈哈!”
    “大師之因果,隻是小因果!”
    “我言飛鳥墜地是因,當應於天下大果,隻是善空將這果,全部償還罷了。”
    “天下因,當天下結,是為天下之大因果!”
    “禪師以為然否?”
    隨著左道奇的話語,普慈麵容微滯,尤其是在左道奇說出最後一句話後,普慈麵容驚異,似恍然大悟。
    “天下之大因果…”
    玄妙真人也用十分驚訝的眼神,看著左道奇。
    姬靈舒臉上帶著笑,她就那麽看著左道奇,‘叔父也變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