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秋景山莊的秘密

    陽春三月，萬物複蘇。

    經過短暫的冬季蟄伏，被台風摧殘的樹丫已迫不及待地露出了新芽，枝頭上色彩鮮豔的鳥兒，在春天的召喚下開始忙碌了起來。

    房地產似乎也應景著春天的步伐，各地的救市政策可謂空前絕後，購房免繳契稅、降低首付、貸款利率下調和提高公積金貸款比率都是各個城市的標配。

    個別城市更為激進，除了取消認房認購的限製，還允許抵扣個人所得稅另加現金補助，人才購房補貼最高竟然達到最高100萬，一場搶人和搶房的大幕徐徐拉開。

    正所謂當初限製的多緊張，現在放開的有多瘋狂。

    地產大咖吳先生在某視的財經頻道適時亮相，坦言說：“種種跡象表明市場已持續向好，房地產的冬天已經過去了”；“房價主要看城市淨流入人口，隻要是增長的，就意味著有新的需求，核心城市的核心地段優質資產值得長期保有。”

    s市房產頻道也在滾動播報，政策持續發力後房地產市場所所取得各項指標向好的成果。

    銷售數據統計來看，量價齊升，價格環比上漲5，麵積環比上漲80，各大售樓部也迎來了難得客流，電視畫麵顯示在各大售樓部，已經開始出現了排隊和搶房的態勢。

    之後，3月7日的土地拍賣會也出現了久違可喜的現象，s市在08年流拍的水庫地塊，溢價高達28，達到了15000元每平米樓麵地價，被一家上市民企奪得先機，市場一片嘩然。

    土拍的下午，暖陽正好，微涼不冷。

    靳老板提著一個黑色箱包走進了穀大的秘密地下辦公室，秋景山莊會所。

    繞過會所大門，左拐，下樓，右拐，上樓，智能安檢後，靳老板按響古銅色大門上掛著“閉門謝客”，他一陣納悶，不是和鄭秘書提前約好了嘛，這什麽意思？

    來都來了，顧不了那麽多了，他還是按響了門鈴。

    開門的是穀大的秘書小鄭，他告訴靳老板，領導在送一個重要的朋友，讓他稍安勿躁，稍等片刻。

    朋友？金老板一陣疑惑，鄭秘書笑而不語。

    靳老板噤若寒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索性杵靠在窗前，雙手交叉揉搓緩解壓力，等著領導召見。

    窗外綠樹林蔭，鬱鬱蔥蔥，不遠處的桃樹上，掛滿了含苞待放的的花骨朵，樹下的小橋流水緩緩前行，流淌在花與樹之間的分界麵上。

    好一個人間美好、景如仙境啊。

    “憶著我情人，相思病人損，幾番思想，隔斷我腸肝寸斷，鴛鴦枕上。。。。。”

    悠遠的梨園戲曲聲戛然而止。

    一根煙功夫後。

    一個熟悉的女人身影從掛滿花苞的桃樹下穿過，正當他要探頭看個究竟時，戴著黑框眼鏡，凸顯著學識深厚內涵的穀大從後門進來。

    靳老板立即雙腿一邁迎了上去，穀大擺了擺手示意說：“不好意思啊，靳總，讓你久等了，坐。。。坐。”

    靳老板正襟危坐著又忙不迭地站起來說：“領導，給您備了點最新上市的綠茶，雨前茶，一個朋友從南京特意給我留的。”

    穀大微微點了點頭，臉上露出淺淺的笑意表示知道了。

    “領導，我這次來，主要是感謝您上次的精準拆彈，讓我這小公司有驚無險度過了困境。”

    “不會就這麽點小事吧，靳老板”，穀大深邃的眼神透著沒有他看不清的世道。

    靳老板尷尬地摸了一下腦門說：“什麽事都瞞不過領導的火眼金睛。”

    這次秘密拜會穀大的目的，靳老板是為金至寶二期項目開發而來，他有兩個大膽的奢想，一是：找許行做好開發貸，在條件略微不足的情況下，看能不能預先放款，並爭取較低的貸款利率，二是：二期的容積率希望能通過穀大的支持提高一些，增加點麵積。

    穀大聽完，不動聲色地把黑框眼鏡往上一推，雍容沉穩地盯著靳老板，咀嚼他剛才說的那些來龍去脈的話，研究著眼前這個貪得無厭的小人物，不顯山露水地表現出愛莫能助狀。

    許久才開金口直言不諱地說道：“老靳，你這是得隴還為望蜀謀。”

    什麽隴，什麽蜀，靳老板聽也聽不明白，懵了一下，似懂非懂，反正大致說的就是又想要這個又要想那個的，貪心不足的意思吧。

    不懂裝懂也不好，不如嗬嗬裝傻，做個洗耳恭聽狀。

    滿臉的笑容把他的一張餅臉擠得像個饅頭，喉嚨一緊，想咳又不敢咳出。

    他看著深邃靜謐的穀大，咽吞了一口水，然後頭微傾向穀大，恭敬地俯身低語訴苦說：“領導您也知道現在做企業是利潤微薄，舉步維艱啊，我們沒有國企的雄厚實力，卻又要擔起相應的社會責任，我也是難言之隱，背負著那麽多員工和他們背後家庭的吃喝拉撒，隻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說話間，他有意無意地將黑色包包往雙腿前挪挪。

    黑色包包，包治百病。

    果不其然，穀大掃了一眼四周，不經意地晲看了一眼桌腳處不大起眼的黑包。

    他依然態度冷淡，但語氣明顯緩和。

    “老靳，你給我具體說說現在你那個項目的到底進展到什麽情況。”

    靳老板就一五一十，缺章少節的描繪一通現狀，既有前景可喜的成果，又有險象環生的問題，表情肢體配合完美，意猶未盡。

    穀大不言不語，卻表情透著饒有興致，靳老板說完，他和顏悅色地開腔道：“企業的困難，政府的態度一貫是鼓勵和扶持的，在政策允許的範圍內，會根據實際情況，合理合規地給予支持。”

    靳老板瞬時眼睛放光，滿懷希望。

    穀大反而淡定自如，瞅著靳老板，接過鄭秘書剛泡好的上好雨前茶喝了嘬了一小口。

    接著他諱莫如深地說：“你啊，找找許自強聊聊，兩會後政府也明確提出信貸政策要靈活實施，一城一策第支持民企的健康發展。”

    “嗯，嗯”

    靳老板喉嚨又一陣瘙癢，忍不住要咳起來，他努力按住自己喉嚨，喝口水，順順氣，輕輕咳兩聲後揣揣不安地說：“好的，領導，我找找許行先谘詢一下，您看如果方便可不可以幫我提前打聲招呼？”

    “我可以給他打聲招呼，不過我說靳老板，一切都要按規矩辦事，合法合規才行，你說是吧？”

    “明白，領導，合法合規，咱違法的事情不能幹，也不會幹嘛”，靳老板唯唯諾諾地察言觀色著。

    心裏卻開始盤算起另一個主意，這個如能實現，他想讓他出生入死，甚至自取其辱喊一聲穀大為“爹”都不成問題。

    領導的話裏有話他得回去好好消化，他故作鎮定地小呡了一口茶水，眼神掠過一絲狡黠，醞釀的如意算盤開始和盤托出。

    他再次俯身低頭湊近穀大，心有謀略且小心翼翼地請求道：“領導，有個不情之請，有表達不到位冒昧的地方，您多擔當，盡管批評。”

    “說吧。”

    “我的第二期要做規劃了，您看是否有這個可能爭取提高點容積率？”

    “嗬。。嗬”，你這個老靳，穀大指著靳老板，眼裏閃出一絲對這個市井小人得寸進尺的不可思議，眸裏藏著嘲弄的味道。

    他語速緩慢字斟句酌地說：“靳老板，這個，我可沒這個權限，你還真以為我有隻手遮天、翻雲覆雨的本事啊。”

    靳老板笑容僵掛著看似不知所措，卻心想著你我都心知肚明，在s市誰不知道你穀大本事了得。

    規劃建設這條線還不是你玩於股掌，手段高明主宰著一切，故作矜持、心思縝密背後必然隱藏著深意，這點我老靳混跡江湖多年，心裏還是有數的。

    穀大眯起雙眼，不做任何表態，端起了繡有龍鳳圖的青瓷茶杯，吹了口氣籲了口茶，站起來走到書桌旁，欣賞起上午剛完成的得意之作。

    靳老板則尋思著該如果打破僵局，看到龍飛鳳舞草書“水到渠成”四個字後，他頓心生主意。

    “領導，這四個字渾厚有力，大氣磅礴，寫的好啊。”

    “靳老板也喜歡書法？”

    靳老板連忙擺手，皮笑肉不笑著說：“我我愛好收藏，嗬嗬，領導，這幅您的筆墨不知道小弟是否有這個榮幸收藏？”

    “哦喜歡收藏？我這幾個字可不便宜的，哈哈”

    靳老板眸裏露著深意，用盡點了點頭說：“藝術價值高的墨寶，我一貫不惜吝嗇，僅是個人愛好而已，不知領導能否滿足小弟這個願望？”

    “哈哈，好啊，靳老板都開口了，我總不能掃你的雅興吧。”

    他示意鄭秘書包起來，靳老板的用心良苦，他心神領會。此時的穀大，嘴角流露著一絲得意，滿足於他掌控自如、恰到好處的分寸感。

    一切乾坤盡在掌握中，擺在桌麵合情合理，沒有人能看出端倪，那種潑猴跳不出如來佛手掌心的控製快感讓他欲罷不能。

    權利的特權帶來的巨大誘惑，讓人利欲熏心，欲壑難填，忘乎所以，有時不擇手段，破壞力極強。

    靳老板的審時度勢，穀大麵上卻不露聲色，風輕雲淡地把話題扯回，話風突變道：“老靳，你剛才提的關於提高容積率的這個訴求，也是可以理解，企業追求利益最大化嘛。”

    “是的，是的”

    “這樣，你呢讓設計院先做個規劃方案，提請有關部門商議，按程序辦理嘛。不過老靳，我可提醒你，提容不是想提就能提的，那要看你們對城市發展做多大貢獻。”

    “明白，領導，我回去就先按您的指示做個方案，您再給我們把把關。”

    忽冷忽熱，捉摸不透的眼神透過黑框眼鏡，即使應變能力自我感覺良好的靳老板汗也大氣不敢出，汗流浹背。

    走出會所後，靳老板如釋重負，坐在車上思考良久。然後他掏出褲兜裏的錄音筆，仔仔細細聽了好幾遍，揣測著領導剛才說的話。

    每次都這樣，穀大的話裏不顯山露水，話裏藏話，時而肺腑之狀時而真誠樸實，一點看不出表演痕跡，真真假假，隻有研究透了才能領悟領導的精神。

    社會很單純，複雜的是人心。靳老板不敢掉以輕心，落子不對，滿盤皆輸啊。

    車子沿湖轉了一圈，樹影婆娑，林蔭庇道，繞了十分鍾才從秋景山莊駛出來。

    剛要下快速道時，靳老板突然腦門一拍，恍然大悟，知我者如穀大啊，布局精妙絕倫，天衣無縫，讓人瞠目結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