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五章 當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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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琴是張家這個泥窩裏出來的金鳳凰。
    張琴爹媽長得普通,加之整天麵朝黃土背朝天的,夫妻兩是又瘦又黑,但是生出來的張琴從小漂亮到大,皮膚還白,個頭也比夫妻兩都高,村裏人常開玩笑,說張琴不是張家父母的親生孩子。
    五十多年前的山溝裏,生孩子沒有要去衛生院一說,因此少有抱錯一說,再說了,當年他婆娘生孩子,他就在外頭守著,更不可能抱錯。
    既沒有抱錯,那就一個可能,張母背著他偷人了。
    村裏人有人是開玩笑,有人是真這麽覺得,張父聽得多了,就上心了,他越看大女兒越不像自己,也就越發肯定張母給他帶綠帽子了。
    他們整個村子也沒幾個長得好的,丈夫懷疑那姘頭是來村裏的知青,為此,他還暗暗比較了大女兒跟村裏男知青的長相。
    後來他愣是覺得大女兒跟其中一個項姓男知青的鼻子有點像。
    張母被打的好幾次要尋死,後來村長上門了。
    村長當著全村人的麵跟張父說,他問過人家項知青了,人家項知青根本都不認識張母,人家也不可能看上別人媳婦。
    張父還是不信,他還趁著張琴睡覺的時候紮破她的手,取了血,又跟自己的血一起滴在有水的盆裏,沒想到兩滴血還真融合在一起了。
    後來有村民出來說張琴的耳朵像張父。
    張父比較了一下自己的大女兒的耳朵,越看越像,他又想到滴血驗親,覺得可能是他家祖宗仙靈了,讓他生出來個漂亮閨女。
    到底再沒有做出當眾打媳婦閨女的事。
    他再沒當眾打過老婆。
    張父覺得這丫頭長得好,以後就能嫁的好,他們家也能多收點彩禮。
    等張琴張開了,那美名都隔著大山傳遍了隔壁幾個村,有人還專門來竹林村看,等張琴到了說親的年紀,上門的媒婆都快把張家的門檻踏破了。
    張父得意,凡是來提親的,隻要是村裏的,他都拒絕。
    後來有一回張父讓張母去帶女兒去鎮子上買衣服,就被當時供銷社主任的兒子給看上了。
    那時候改革開放,主任兒子自己下海做生意,就賣開店賣衣服。
    張琴對象有做生意頭腦,她嫁給主任兒子不到兩年,人家就成了萬元戶,當時可羨慕了十裏八村的姑娘。
    在張琴之後,許多自覺長得還不錯的姑娘都不願早早嫁人,鉚足了勁想嫁去鎮子上。
    至於縣城,她們是不敢想的。
    在那時候的人眼裏,縣城就是大城市了。
    這位開超市的大姐說不羨慕是假的,但是人家張琴已經站在了她夠不著的地方,她也就羨慕不起來了。
    當年她不願差張琴太多,嫁的是村長的兒子。
    “那張家大姐現在是住鎮子上還是住市裏?”錘子低頭問。
    按這位大姐的說法,張大東父母對他沒多少念想,唯一惦記他的就是他大姐了,為了那小鬼走的安心,倒不如直接帶他去見他大姐。
    “也不是一直住鎮子上。”大姐說:“她兒子在市裏給她買房,她對象在鎮子上蓋的是別墅,還有好幾棟呢。”
    真的是人比人氣死人。
    在鎮子上住慣了,去城裏就覺得太吵,人也太多,一般年長的都不願再城市裏常住。
    “上回她來,我問了,張琴跟我說,她跟她對象現在還能動,就住鎮子上,等以後自己不能照顧自己了,再去城裏,城裏看病方便,生活也便利,她幾個兒子都說要請最好的護工照顧他們夫妻兩。”
    “現在她在不在鎮子上我不知道。”大姐說:“上回我見到她還是清明節,這都好幾個月了。”
    “張大東生前跟那三個兄弟處的怎樣?”錘子又問。
    “也就一般吧。”畢竟過去許多年了,大姐對過去的事記得不清,“大東跟那三個年紀差的大,大東又天天幹活,哪有時間跟那三個相處啊?”
    “再說了,都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大東他性子冷,就會悶頭幹活,除了他姐,對他爹媽一天到晚都沒幾句話說。那三個又抱團,會說好聽話,他們爹媽肯定是喜歡那三個。”那時候生活困難,他們爹媽有點吃的喝的都留給三個小的,還有他們的爺奶也是。
    錘子摸著下巴,想著要不要把真實情況跟張大東說。
    張大東被困了幾十年都熬過來了,應當不會那麽脆弱。
    大姐說的有點多,到後來才反應過來,她不解地看向錘子跟屈浩,“你們怎麽知道張大東的?他死了幾十年,你們也認識不著啊?”
    這兩個年輕人看著才二十多,都跟她兒子女兒差不多年紀,更沒處去認識張大東。
    屈浩不善說謊,要是說出事實,又怕嚇著這大姐,他隻能看向錘子。
    “是有人托我們找張大東家人的。”這也不算是謊話,隻不過托付他的人是張大東本人罷了。
    大姐想的有點歪了,“你們不會是當年那些知青家的孩子吧?”
    這兩人不是本地人,張大東三十年前就死了,能跟張大東扯上關係,又不是本地的,就隻有當年那些知青了。
    她記得張大東好像真的跟一個知青走的挺近的。
    錘子沉默。
    屈浩也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兩人的不語在大姐眼裏就是默認。
    “沒想到啊,還有人惦記我們這山溝,當年上山下鄉那些知青都巴不得早點走,再也不回來了。”大姐那時候也不是沒想過找個知青,那些知青都是城裏人,要是能嫁給他們當中一個,等知青返鄉,也把她帶回去,那她就成城裏人了。
    隻是這個想法隻在腦子裏過了一遍,就被她否定了。
    她有一回去溪邊洗衣服,聽村裏的婦人說了,隔壁村有個知青就偷偷跟他們村長家的閨女了,,後來那閨女還懷孕了,就被發現,知青跟村長保證會好好待村長女兒,後來知青回鄉,他離開前不能帶著懷孕的姑娘,便跟村長跟他女兒保證,等他回去安頓好,一定回來接他們母子。
    像許多人一樣,這一去就不回了。
    後來那姑娘把孩子生下來了,是個女兒,卻沒等到知青回來。
    姑娘還沒結婚,不可能帶著個孩子。
    村長就把孩子給扔了,就仍在山上。
    聽說那孩子被另一個村子裏沒有孩子的夫妻給帶回去養了。
    大姐專門問過那村裏的人,人家說這事是真的,她就打消了找知青的想法。
    想到這事,大姐不得不感歎還是張琴看的明白,張琴那長相,村裏知青十個有八個都明裏暗裏跟她示好過,也有說要帶她回城裏的。
    張琴都拒絕了。
    之後這許多年她每次想起來都覺得慶幸,村裏也有暗中跟那些知青眉來眼去的,最後沒一個真的跟人走出大山的。
    “你們是哪個知青的後輩?”大姐好奇心上來了。
    錘子用大拇指蹭了一下鼻尖,“這個——”
    大姐一副我懂的表情,“不好說?”
    人家不願說,她也不能堅持問,既然這兩年輕人跟他們村裏也是有點關係的,他們想知道,大姐就說了,“你們可別去找那三個。”
    “為什麽?”屈浩奇怪地問。
    大姐上下打量屈浩一眼,“你這年輕人一看就有錢吧?你們要是上門,那三個可就得巴著你了,到時候你的錢包可要出血了。”
    錘子先跟大姐道謝,後又問:“姐,那你能不能告訴我們,張大東大姐家的地址?”
    “你們找她不是啥壞事吧?”
    “姐,不是,我們真的是受人之托。”錘子保證。
    大姐信了,她告訴錘子張琴的地址。
    大姐覺得就是她不說,這兩人去鎮子上一問也就知道了。
    不管需不需要,錘子又問了張大東三個兄弟的家庭住址。
    錘子又買了幾包餅幹,付了錢,這才在大姐的目送下,跟屈浩一起離開。
    回去的路上,錘子問屈浩,“你說我們要不要告訴張大東。”
    “要啊!”屈浩想都沒想。
    “萬一他知道他爹媽不想他,他爹已經死了,他媽還老年癡呆,他不是很難過?”張大東死前不到二十歲,他思想也就停在二十歲,錘子總不能將他跟成年人聯係在一起。
    “他是鬼。”屈浩說了一句。
    錘子愣了一下,而後攬著屈浩肩膀,“一針見血啊兄弟!”
    都成鬼了,還有啥好怕的。
    回到車上,錘子將從大姐那裏打探到的消息都跟張大東說了。
    張大東隻懵了一瞬,他恢複一貫冷酷的表情,“我最惦記的也隻有我姐。”
    “那你要不要去看看你兄弟跟你母親,或者直接去鎮子上?”
    “來都來了,就看他們一眼吧。”張大東望著窗外,許久沒有眨一下眼。
    那三兄弟的家還得往上走。
    三個兄弟沒處好,住的卻相隔不遠,他們都不願贍養老母,但是也不能讓老母餓死,最後村長給他們兩個選擇,要麽張母三個兒子家挨家住,要麽張母住在老房子裏,但是三個兒子得天天去送飯。
    三兄弟當然都選擇第二個。
    這天輪到老二送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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