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八章 強勢的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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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跟你換了命?”錘子打量領班,她臉色紅潤,都不用時落跟歐陽晨說,也能看出是長壽之相,錘子搖頭,“不對。”
    “哪裏不對?”屈浩聽的認真,他忍不住問。
    “按時大師跟歐陽大師的說法,她是長壽之相,但是若她母親跟她換了命,那她母親餘下的壽命就變成她的了,她母親比她年長起碼二十多年,哪怕換給她,她也不可能變成時大師跟歐陽大師口中的長壽之相。”
    錘子說的話有點繞口,不過意思很容易理解。
    說簡單些,比方說這領班的母親能活八十歲,與她女兒換命時是四十歲的話,那她剩下的四十年就成了女兒,而她四十歲時,她女兒應當十幾歲,便是再活四十年,她最終也不活到花甲之年,算不得長壽。
    況且她的母親要養一個常年體弱生病的女兒,必然是異常勞累,這樣的人又有多少能活到耄耋之年?
    錘子分析完,屈浩懂了,他看向時落,“落落,真是這樣?”
    “她母親尚在人世。”時落回道。
    那就是說錘子猜測的是對的。
    “不是她母親,肯定不可能是她父親或者別的親屬。”若她的父親跟其他親屬真心愛她,也不會舍不得她母親獨自帶走她,“那會是誰?她丈夫?”
    “她丈夫也在世。”時落又否認。
    時落每說一句話,領班的臉就蒼白一分,她的愧疚幾乎要化為實質,流淌出來。
    領班想替她媽說好話,她開口:“我媽想跟我換命的。”
    “但是我不同意。”她媽給了她一條命,又辛苦將她養大,她怎麽還能接受生她養她的母親將命換給她?
    她沒那麽狼心狗肺。
    那時候她不懂,她還怕她媽趁她不知道的時候偷偷換命,便威脅她媽,說是如果她媽跟她換了命,她也不會獨活的。
    這麽多年都是母女兩相依為命,她不能沒有她媽。
    “那我就奇怪了,除了你的母親,誰又會心甘情願將命換給你?”錘子觀察時落的神色,卻見時落神色冷淡,跟平日也無差別。
    難道這領班真的沒有害人命?
    錘子的話算不得咄咄逼人,領班眼淚卻不知覺地流了下來,她嘴裏一個勁兒地道歉,“對不起,我對不起我的孩子。”
    “我去!”這回爆粗口的是老楊。
    老楊有個女兒,雖然孩子跟她媽,但是他對孩子的愛一點都不比她媽少。
    要是真愛孩子,她怎麽忍心拿孩子的命來換自己的。
    老楊忍不住罵道:“你還算是人嗎?”
    其他人也覺得這領班臉上的可親笑容變得可惡。
    “還是不對。”錘子卻冷靜些,他還有不理解的地方,“當年不是說你活不久嗎?你又怎麽會結婚生孩子?”
    若她真的如自己說的病歪歪,恐怕是活不到結婚的年紀的。
    “時大師,她有丈夫是換命之前還是換命之後的事?”錘子問。
    時落看向領班,問她,“你是要我說,還是自己說?”
    “我自己說。”她有求於時落,就得把自己的傷疤揭開,哪怕被打罵她都接受。
    “是換命之後。”她本來長相就不差,又有了健康的身體,許是這些年病的原因,她性格溫和,很少有脾氣暴躁的時候。
    她是在二十三歲的時候認識她現在的丈夫,二十四歲的時候結婚的。
    “我之前是沒結婚就懷孕了,那時候我剛成年不久,在那之前一年多,我幾乎是病的起不了床,醫生說最好的情況是我還有兩三年可活,要是病情惡化,也就幾個月的事。”領班不敢看幾人的臉色,她勾著頭,含淚說:“我其實早就接受了自己命不久矣的事實,我也不想接下來幾年都在醫院過,但是我媽接受不了。”
    “住院太貴了,我想出院,我媽不讓,我不想讓我媽日夜不停地加班,給我掙續命的錢,我就趁著我媽白天上班,偷偷出院了。”領班眼淚一滴滴落地,“後來我好說歹說,我媽才勉強同意。”
    “我以為我媽也想通了,原來她是另有打算。”哪怕到現在,她也不恨她媽,那是生她養她,將她當成一切的媽。
    時落總算開了口,“誰與她說,你可以用自己血脈還延續自己的性命?”
    領班搖頭,“我不知道。”
    “我媽都是自己跟那人聯係的,她從來不讓我接觸這些,說是接觸這些不好。”領班搖頭。
    “接觸了不好,直接做下奪人性命的事就好了是吧?”錘子冷笑。
    她矮個看了一眼時落幾人,苦笑一聲,“你們身體好,不知道這些年疾病纏身的感覺,那是一種隻能躺著,疼著,也隻能受著,我很想死,但是看著我媽蒼老的臉,還有懇求我的話,我又對自己下不了手。”
    “你們也不知道我多想跟其他同學一樣正常上學,不用三天兩頭請假,我也想出去工作,替我媽分擔。”這也是領班積攢了許久的心裏話,“但是沒有哪個公司要我這樣一個不能為公司帶來效益的員工,我連最簡單的工作都做不了。”
    “所以你就生一個健康的孩子,然後再用孩子的命換自己的命?”老楊諷刺,“你受的苦不是拿別人性命來換的理由。”
    錘子也跟著譏諷,“你媽把你當成命,你卻要拿自己孩子的命,說出來倒也真是諷刺。”
    “我知道,我知道的,我對不起我的孩子。”領班羞愧地說。
    “你這些道歉的話不該跟我們說。”錘子卻不客氣地說,“你媽也是個奇葩,女兒的命是命,外孫的命就不是命了,她到底是愛你還是害你?”
    “除非你真的是沒心沒肺的人,否則這些年你不可能毫無心理負擔地生活。”誰又能說心裏壓力比身體疼痛更輕鬆?
    老楊卻仍舊繃著臉,“你看她臉色紅潤的,有的人就是沒心沒肺。”
    “不是的。”領班無力反駁,隻能一遍遍說不。
    事情剛發生時,她也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哪怕吃了藥睡著,也是頻頻做噩夢。
    她身體終於不堪重負,又病了。
    她媽守在她床頭三天,說恨不得代她去難受。
    看著她媽還不到五十歲,頭發已經花白的樣子,她便決定拋開一切愧疚,好好生活。
    事情已經做了,其他皆是借口。
    錘子又問時落:“時大師,她身上無煞氣,是不是因為剛出生的孩子,純淨無垢,便是被人取了性命,也是生不出怨氣的。”
    “沒有,那孩子未曾出生。”領班忙反駁。
    唐強幾人又是一驚。
    “那孩子過了三個月沒有?”老楊緊接著又問。
    領班點頭。
    “三個月後孩子基本上成型了,那就是一條命。”老楊以前陪著他老婆去產檢,都記著。
    “我也不想的。”領班捂著臉,哽咽道:“但是我媽求我。”
    “求你,你就能殺死自己的孩子?”
    這與意外懷孕,或因各種原因無法要孩子不同,她是有目的的的懷了這個孩子,並取走了孩子的命。
    哪怕法律懲罰不了她,她這也是犯罪。
    “不是這樣的,我媽不知道哪裏找的人,那人告訴我媽,說我命中該有一個孩子,可那孩子跟我沒有母子緣分,他就是生下來,也是不能活的。”領班捂著臉說。
    “簡直是笑話!”老楊今天格外氣憤,“時大師跟歐陽大師都說了,你現在是長壽的命相,要是那個孩子真的活不成,又怎麽能把命換給你?”
    這根本就是前後矛盾。
    “這鬼話你也信?”錘子跟老楊一唱一和。
    領班仍舊捂著臉,沒作聲。
    “你心裏沒信,但是你說服自己去信,這樣你就沒有負罪感了。”錘子猜準了她的心理活動。
    領班再也撐不住,蹲在地上哭。
    在他們身後,隔著一條路,飯店裏的員工有意無意地往這邊看,還有與領班處的好的想出來看看,卻又被同事拉住。
    領班已經顧不得同事會怎麽想她,也不在意她將近不惑之年還在外頭嚎啕大哭的行為,錘子跟老楊一句句話將她壓在心底的各種愧疚,後悔,惶恐統統勾了出來。
    當年她也掙紮過,這些年身體疼痛讓她多少回都恨不得去死,但她又不能丟下她媽,她也不想拿自己的孩子命來換她自己的性命。
    那跟殺人又有什麽區別?
    但是她媽不聽她的。
    她是她媽手把手養大的,她很少反駁她媽的話,她的一切生活都是她媽操持的,就連衣服都是她媽幫她洗,她有時候也想幫著分擔些,可每次她提,她媽就跟她急。
    她媽怕她多幹點活,就少活一點。
    她媽向來是強勢的,要是不強勢,一個女人帶著個孩子根本活不下來。
    “我堅決拒絕過。”這事算是她第一次跟她媽大吵,也是她第一次這麽激烈反抗,她情緒波動太大,還暈了過去。
    等她醒來,她媽二話不說,直接就給她跪下了。
    一個媽媽跟孩子下跪,她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可她力氣不如她媽大,怎麽都拉不起來。
    她媽還試圖說服她,說孩子隻要沒生下來,那都不算是真正的人。
    這世上多得是不想要孩子,懷了孕去打掉孩子的。
    她還說有的懷的多的,孕婦跟孩子都會危險,除非是減胎,可誰又問過那些被減的孩子,為什麽要選擇不要他們?
    “她把你當命根子,怎麽就不把你的孩子當人?那也是你的孩子?”老楊就不理解這對母女的想法。
    至於這孩子是誰的,他們都沒問,隻要她想要,多得是辦法。
    領班哭聲一頓,繼而又更大聲。
    時落卻沒耐性聽她的哭聲,既然說清楚了前因後果,她直接問:“你這番叫住我們,所謂何事?”
    領班聽出時落話音裏的不耐煩,她不敢再哭,忙擦幹眼淚,站起身,在時落麵前,卻又自覺彎了彎腰,“我想要個孩子。”
    “什麽?”發出這人質問的是屈浩。
    屈浩氣紅了臉,“你都能做那樣的事,還想要孩子?你還想要再活五百年嗎?”
    錘子接口,“那她恐怕得向天借了。”
    “沒有,我沒有要換命。”領班急忙擺手,又搖頭,“我就是想要一個孩子,不管男孩女孩,我肯定會好好對他的,我把以前的虧欠都還給他。”
    “你就是再生出一個,也不是原來那個了。”在還未出生時就被母親拋棄利用,那嬰靈便是不知道恨為何物,恐怕也不可能再願意跟她沾上關係了。
    “該!”這是還在生氣的老楊,“你這樣的人,不配當別人的媽。”
    領班也覺得自己不配,但是她丈夫想要孩子,她婆婆也不可能讓兒子無後。
    就連她媽也想各種法子,甚至去找那個幫她女兒換命的人,但是那人不知是走了,還是死了,反正消失了。
    他們檢查過身體,夫妻二人的身體都沒問題。他們試過很多種辦法,偏方吃過無數,試管嬰兒也做過,甚至她還去全國各地靈驗的送子廟都拜過。
    她很愛她的丈夫,她的丈夫是她的初戀,領班不想跟她丈夫離婚。
    不管別人怎麽嘲諷她,怎麽唾棄她,她還堅持看著時落,求時落,“大師,我願意把我的命還給我的孩子。”
    時落卻說了一句無關的話,“你身上無怨氣,並不是那嬰孩不怨恨你,而是那孩子不願再你身上浪費感情,哪怕是恨。”
    領班愣在原地。
    “那孩子也是有靈的嗎?”
    時落沒費口舌回她。
    “所以說,我沒有孩子都是報應,對嗎?”領班又問。
    歐陽晨也聽不下去了,“當然,沒人能逃得過報應,不管是好報還是惡報。”
    “你也別努力了,你先前找那給你換命的人不是也說過嗎?你命中該有一子,卻又沒有一子。”那一子被她親自舍棄,那她這輩子就跟孩子再無緣。
    沒了孩子,她的婚姻也會走到盡頭。
    不知道是因為那個孩子的緣故,還是她媽這些年太過勞累,她媽雖然還活著,可也快要熬不住了。
    她媽意識不清時,也會喊對不起女兒的話。
    到最後,她是活下來了,可她也成了孤家寡人了。
    “報應啊!”領班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是我活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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