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說一遍？”明旬半眯著眼，一向溫和的眸子裏泛著淩厲的冷光。
    叼著煙的男孩子嘴唇抖了抖，嘴裏叼著的煙就這麽掉了下來，落在腳麵上。
    還未熄滅的火星子將皮鞋燙出一個痕來。
    男孩忙跳起來，將鞋麵上的煙屁股甩在地上。
    煙屁股恰落在時落腳邊，時落抬腳，將火星子踩滅。
    男孩低頭，看著鞋麵正中間泛黑的痕跡，心疼的不行，這雙鞋子是他上個月新買的，今天還是第一次穿。
    這是他最喜歡的一雙鞋子。
    “你賠我鞋子！”男孩叫聲中都帶著一縷顯而易見的顫抖，“這鞋子很貴的。”
    他們這一群都是九年義務教育後，沒考上高中，上了個中專，有兩個中專還沒畢業就退學的年紀不大不小的孩子。
    他們成績不好，這個年紀又不能下苦功夫工作，就成了如今的遊手好閑之輩。
    不上學，不工作，家裏沒閑錢養這麽個半大小夥子。
    這買鞋子的錢還是他省吃儉用，攢了大半年的。
    “這鞋子我今天才穿的，現在壞了，以後我還怎麽穿出去？”男孩兒越說越委屈，嗓音都劈了。
    男孩越想越氣。
    都顧不得怕，他又喊了一聲，“你們賠我鞋子！”
    當然，這麽喊的時候，他卻沒敢看明旬的臉。
    沒了方才囂張的氣焰，才顯現出這個年紀的年輕人該有的活力跟氣焰。
    其他幾個人實在沒眼看同伴的沒出息樣。
    其中年紀最大的年輕人，他右手拇指跟食指捏著煙，微微抬頭，迎著陽光，看向時落跟明旬。
    這年輕人穿著一件黑色襯衫，衣領下方連續解開三個扣子，露出一片皮膚。
    一條虎尾巴紋身自衣領處探了出來，幾乎要攀上他的脖頸。隻是看這紋身配色，紋身師技術顯然不算精湛。
    他擼了一把額前的頭發，斜眼看時落跟明旬。
    看時落時，他眼睛亮了一下，忍不住吹了一聲口哨。
    下一刻，這年輕人便聽到身後一聲重重的咳嗽聲。
    有另一個年輕人捧場地笑：“大哥，當著大嫂的麵，你收著點。”
    那個被稱作大嫂的女孩子哼笑，說話的語氣卻漫不經心，“怎麽？我不在的時候他就能隨便撩？”
    “嘿嘿——”這年輕的男孩子討好地笑，“怎麽可能？大哥不喜歡那個類型的，就喜歡大嫂你這類型的。”
    女孩子身量高挑，她有健康的膚色，眉毛畫的濃，眉尾處微微上挑，斜眼看人時，眼波流轉，端的是美豔無雙。
    這女孩上身一件短款皮衣，下身超短裙，腳上一雙黑色皮靴。
    他看向時落時眼中沒有敵意，更多是好奇。
    那被稱作大哥的年輕人回頭看了一眼女朋友，嘖了一聲，他將煙放入口中，深吸了一口，而後順手又將手中的煙塞到旁邊小弟的嘴裏。
    年輕人。吐出一口煙，對女朋友說：“這醋你都吃？”
    女孩抬手，彈了彈自己大紅的指甲，“說什麽呢？我這人向來不喜歡吃醋。”
    看她神色，好似真的不在意男朋友對別的女孩子露出感興趣的表情。
    這回換年輕人變臉了。
    他眼神突然凶狠，“你不吃老子的醋，那就是不在意老子！”
    女孩也怒了，她又彈了一下指甲，皺眉，“老娘在意你的時候你他媽嫌煩，不在意你，你他媽還有屁事，你再嘰歪，小心老娘不伺候了！”
    其他幾個人沒料到女孩爆發，另一個女孩扯了扯她的胳膊，讓她別生氣，幾個男孩則一個勁兒地跟他們勸他們大哥。
    男朋友眼中幾乎要冒出火星子，女孩絲毫不退縮，揚著脖子，瞪向男朋友，“怎麽？你還想打我？”
    “我早跟你說過，再敢動我一根手指頭，我跟你拚命。”女孩紅唇吐出威脅的話。
    果然，女人要是狠起來，沒男人什麽事。
    年輕人死死盯著女朋友，半晌，嗤笑一聲。
    “行，我服了你。”
    他不能對女朋友撒氣，但是心裏還是憋得慌，年輕人惡狠狠看著明旬，而後打量明旬的穿著，視線在明旬腕間的表上多停了幾秒。
    “我兄弟的鞋子壞了，你說怎麽賠吧？”年輕人漫聲說了句。
    明旬掀了掀眼皮，反問：“你想怎麽賠？”
    被燙壞鞋子的男孩眼睛發亮，他迫不及待地說：“我這鞋子買的時候五百多，還是打過折的，現在恢複原價，要一千塊。”
    其實這鞋子原價是九百九十八，跟一千也差不多。
    他老大，也是這年輕人用拇指蹭了一下鼻子，而後反手將小弟的臉推開，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而後對明旬說：“這鞋子他今天才上腳。”
    “這不光是一雙鞋子的事。”年輕人說：“你就是給他買一雙一模一樣的，那也不是他腳上這一雙了，他就喜歡自己腳上這雙。”
    小弟有點著急，他比他大哥好打發多了，小弟覺得明旬要是給他買一雙一樣的，他高興都來不及。
    畢竟原價買的肯定要比他這半價買的好的多。
    當時買的時候，店家明確說了鞋子有瑕疵。
    今早他穿著鞋子走了一陣，發覺左腳有些磨腳，這會兒腳趾頭正疼著。
    要是原價買，肯定就不會磨腳。
    到時候他還能跟店家要發票。
    小弟剛要說話，他大哥罵道：“滾一邊去。”
    “張彪，你還有完沒完。”那個女孩不耐煩了，她撥了下頭發，女孩長發及腰，發尾染成了紫色，兩邊編了兩個辮子，看著極有個性，“你訛人還訛上癮了吧？”
    女孩極看不上男朋友這敲詐行為。
    要不是擔心時落跟明旬會因被敲詐報警，她早掉頭下山了。
    “你給我閉嘴！”大哥，也是張彪指著女孩，語氣惡劣，“這裏沒你什麽事。”
    女孩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你當我願意管你啊？”
    “要不是你是我男朋友，我他媽有多遠走多遠。”女孩脾氣也火爆，“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眼看張彪要動手，女孩也不示弱，她卷起袖子，還將臉往男朋友眼前送，她眼中不見一絲懼怕，“你打我個試試？”
    張彪拳頭捏的嘎吱響，可想到女朋友方才的威脅，他到底沒敢揮出拳頭。
    隻是這麽多小弟看著，他要是不動手，又很沒麵子。
    在此劍拔弩張時，時落清涼涼的聲音響起，她問女孩：“你既然對他沒有絲毫心動，為何不跟他分手？”
    時落又掃了張彪一眼，“此人性子惡劣，為人卑鄙，你若是與他在一起，會被拖累。”
    “你他媽說什麽？”張彪惡狠狠看向時落。
    明旬抬腳，直踹張彪心口。
    這看似輕飄的一腳，卻讓張彪整個人騰空而起，而後重重摔在台階上，又控製不住往下滾。
    他連聲疼都沒來得及喊出來。
    剩下幾個小弟嚇的抱頭往旁邊躲。
    他們沒想到今天本想訛個人，卻提到鐵板了。
    那個被燒壞鞋子的男孩更是瑟瑟發抖，他忙說：“我不要你買新鞋子了，你別打我。”
    明旬很無辜地捏了捏時落的手心，問：“落落，我看起來像是這般不講理的人？”
    “不像。”時落果斷否認。
    噗——
    那個女孩沒忍住，笑出來。
    她男朋友肯定傷的不輕，按理說她應該怪明旬才對，可她臉上隻有笑意，無一絲對男朋友的擔心。
    時落還是好奇方才的問題，“你為何不跟他分手？”
    “還不到時候，我答應過一個人，要陪著他。”女孩站在上方，看著地上痛的打滾的男朋友，她指揮其中兩個小弟，讓他們去將自己男朋友扶起來。
    “不管你答應了誰，也不該拿自己的人生來交換。”這個女孩自主自立，性格要強，卻也知恩圖報。
    女孩扯著嘴角，眼裏卻沒有笑，“她救了我的命，我可不得拿自己的一生來交換？”
    話說到這，女孩回頭看時落，“你看出來了？”
    看出來她對張彪沒有感情了。
    她以前是喜歡過張彪。
    正如時落所言，張彪這人根子上就壞了，他好吃懶做，好高騖遠，對她更是沒有一絲耐心，對同伴也是非打即罵。
    不光如此，這人不務正業，整天想著走捷徑。
    為此，都被派出所拘留過好幾回了。
    出來後，倒是收斂了一些，在酒吧找了個工作。
    像張彪這種好坐享其成的人，他在酒吧那種混亂的地方，早晚會與人亂來。
    女孩就等著那一天。
    她才能光明正大地與張彪分開。
    “他母親與你有救命之恩，又與他何幹？”時落問。
    便是有因果，也該是女孩跟張彪母親之間的因果。
    女孩這回更驚訝了，“你連這個都知道？”
    “我能看到。”時落想救女孩一命，“你別再與他同房了。”
    女孩心一沉，“你這話什麽意思？”
    “他會死於重病。”時落就差說明說了，“是那種傳染病。”
    女孩張了張嘴，她心裏再有成算，可也沒想過自己會被傳染那種必死的病。
    “我，我現在已經被傳染了？”女孩抱著胳膊，深紅的指甲刺進胳膊裏，她感覺不到疼似的，她仰頭看時落，祈求時落能說出讓她逃出生天的話。
    時落如她所願，“尚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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