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 殘留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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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降臨的細麵子雪洋洋灑灑,好在吃飯的地方不遠,半盞茶的時間便到了。
夜重華四處打量了一下這家小麵館,雖然地勢稍偏而且麵積不大卻是食客爆滿。
每個桌上都有一盆冒著騰騰熱氣還不住翻滾的熱湯。
“別看他家地方小,他家的大鍋麵特別好吃。”夜無憂四處張望,終於在一個小角落裏發現了一個位置。“走,我們去那兒坐。”
她帶著夜重華穿過人群,剛一落座便有夥計走過來,笑盈盈的問道,“姑娘您來了,還是老樣子嗎?”
夜無憂剛想應下,想了想問了對麵的人一句,“你能吃辣嗎?”
他因為常年行軍打仗,餐食不定,所以腸胃有些不好,秦焰囑咐過他少吃腥辣油膩的事物,最好不吃。
可是看著她隱含希冀的一雙眼睛,夜重華微微擰眉,“……能。”
夜無憂隨即展顏,扭頭對夥計說道,“恩,老樣子。”
“好嘞,您稍等。”
“你經常來這兒吃嗎?”
“也不算經常,最近天氣太冷,吃了他家的麵立馬就暖和了,前一陣子我連著來了三天,每次都要一樣的,所以這夥計便認識我了。”
這家小麵館其實是她前世經常去的地方,每每在蘇陌翎身上受了打擊,便一個人來他家吃麵,因為她覺得這裏熱鬧的氛圍能讓她稍微減少一點點孤獨。
其實那時候她最想帶著蘇陌翎來吃一次,可是那時候他連和她說話都不願,更何況是坐在一起吃飯了。
等到蘇陌翎被她救下後,她倒是能和他一起吃飯了,隻可惜這家麵館不知為何不在了。
前一陣子突然想起來,便抱著試試的心態來看看,沒想到這家麵館真的在。
夜重華看著麵前女子微微失神像是在想另一個人的樣子,他皺了皺眉,“那三天你和誰來這兒吃的?”
夜無憂一時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問,“我自己一個人啊。”
“恩。”他應了一聲。
這樣說來她是第一次帶人來這兒吃飯了。
“大鍋麵來嘍!”一個夥計先端上來一個躥著火苗的小爐子放在桌子上,另一個夥計將漂浮著豔紅辣椒的鍋放在小爐子上。
之後綠油油的青菜和紅通通的肉片以及一大碗寬白的麵條和醬料依次擺放在桌子上。
夜無憂激動的搓了搓手,她已經餓得不行了。
將各種菜和肉放了一部分進熱湯滾滾的鍋裏之後,她便雙手托腮眼巴巴望著。
“你很餓嗎?”
“吃過早飯之後滴水未進,你說我餓不餓?”
說話時,夜無憂的眼神也沒離開鍋裏。
“你現在肚子空著不應該吃辣。”看著鍋裏浮動的辣椒,夜重華不讚同的搖頭。
“沒事的,就一點點辣而已。”說著,她見鍋裏的青菜已經漂浮上來,便撈起來放到碗裏蘸了一下醬料連吹都沒吹就放到自己嘴裏。
即使燙得她連連呼氣,她還是堅強的咽了下去。
夜重華:“……”
“快吃啊,很好吃的!”
見他遲遲不動筷,夜無憂便連菜帶肉夾了一大堆到他碗裏,“休想以你一口沒吃為理由讓我付錢!”
他堂堂夜王殿下會坑她區區一頓飯錢麽?
夜重華夾了一點青菜學她的樣子蘸了醬料放進嘴裏,他微微挑眉,味道確實不錯。
辣味兒也不是很明顯,吃起來通體生暖。
兩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不知不覺肉和菜便見了底。
夜無憂端過麵條下到鍋裏,“這是已經煮熟的麵條,很快就能吃了,吃完了菜和肉再來一碗麵條,簡直不能用言語來形容。”
一大碗麵條被兩人盡數分食,夜無憂摸著肚子癱在椅子上,“人都說他們家是‘走著進來,扶牆出去’,一點也不假,我感覺我已經走不了路了。”
對麵的夜重華也不比她好多少,盡管他還保持著夜王殿下的風姿,背脊挺直,不苟言笑。
“難道你不覺得撐嗎?”她明明見他也吃了好多啊。
夜重華瞅了她一眼,不語。
“你為什麽不說話?”
“因為本王怕一開口,就會吐出來……”
因為吃撐而當眾嘔吐這樣的事情,他還是不希望發生的,尤其不希望發生在自己身上。
夜無憂聞言捂著肚子笑了幾聲,原來他比她還慘。
眼前女子笑容明媚,周遭氛圍喧嚷熱鬧,夜重華嘴角微揚,心中暖流激蕩,此時此刻,這種久違的溫暖是她帶給他的。
從小麵館出來之後,兩人便頂著細碎小雪往回走。
實在是撐得厲害,若是不消消食,恐怕今晚誰也睡不著覺了。
“今日多謝你手下留情。”走著走著,夜重華便沒頭沒腦說了句這個,但是夜無憂懂他的意思。
他是因為宋懿清向她道謝,她當然知道。
今天淑妃呈上的書信雖然字跡消失了,但寫字的墨香還有殘留。
是透香墨。
文越國的特有產物,文越國上至一國皇帝,下至平民百姓,都喜好書文,這個國家十分崇尚文學,所以對於紙張筆墨的要求也隨之提高。
有了需求便會想盡辦法滿足需求,所以文越國在筆墨紙硯製造方麵十分精通,透香墨便是其中的一個。
除了下筆流暢、色澤飽滿之外,還透紙留香,味道雖淺淡卻獨特。
這種墨文越國本身就供不應求,流向別國的更是少之又少,幾乎沒有。
不過因為文越國尚文就導致他們國家的兵馬並不是很健壯,也就導致了他們需要依附更強大的國家,便是鄰國東籬。
所以每年也會進獻一些給東籬皇室,夜擎蒼知道太後喜好抄寫經文,便將透香墨全部送給了太後。
而太後又將透香墨送給了日日寫詩作畫的宋懿清。
這件事她知道,夜重華自然也知道。
“謝我?夜王殿下是在替宋懿清道謝嗎?夜王殿下又是以什麽身份替她向我道謝呢?”
莫名的,夜無憂語氣突然變差,還帶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離,明明他們剛才相處的還算融洽。
夜重華擰了擰眉,不知為何,她每次稱呼他為‘夜王殿下’的時候,他都覺得非常刺耳。
“想起今日上午,殿下還一副防備我傷害宋懿清的樣子,如今突然道謝,倒是讓我有些受寵若驚呢。”
“對不起。”他低頭注視著她的眼睛,細雪簌簌覆上他的眉骨,一身玄色似要與夜色相融。
寒風乍起,將直直下落的雪沫吹斜了,她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漸漸收起,微眯了眯眼,在月色與雪色中,她有些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再多疏離淡漠的話語,在他開口向她道歉的那一刻,突然就像落在鼻尖上的雪沫子一樣於世間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