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鳳落梧桐”(六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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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鳳落梧桐”(六十一)

    六十一、

    侯富車張開雙臂傻傻地盯著楊二小姐,不知如何是好。不明就裏的小杏兒卻忽然插上一腳,竄到侯富車和楊二小姐中間,握著楊二小姐的手,將錢推回給楊二小姐,天真地說:“姐姐,錢就該女人管,大哥哥手指縫太寬了,管不了錢的。以後我來伺候你們,什麽縫補洗涮、熬菜燜飯的,都由我來幹。姐姐隻管把錢看好就行了。”

    看著小杏兒天真的樣子,楊二小姐是又好笑又無奈。好笑的是,看小杏兒那神態,儼然把她和侯富車當成一家子了。無奈的是,她不想輕易聽由侯富車擺布,也就盡可能地找茬擠兌擠兌他,可小丫頭什麽也不懂,還多嘴多舌瞎摻和。真不能慣壞了這毛病,遂假裝慪氣道:“你願意伺候他們,你就跟他們去吧,我不需要你伺候。”說著話欲轉身走開。

    沒曾想小杏兒聽見這話,竟傷心地哭出聲來,死死拽住楊二小姐的胳膊抽泣道:“姐姐,你別生氣,我真的願意一輩子伺候你們,報答你們的搭救之恩呀,你別扔下我好嗎?”

    實際上,楊二小姐聽說就能搬進新宅子了,也暗自慶幸總算可以有個落腳之地了。更讓她感覺幸運的是;偶然相遇的這個“富九爺”,不僅富有同情心,還有幾分儒雅之氣。身邊兩個忠心耿耿的哼哈二將,也不乏樸實厚道,今天算是實實在在地保護她躲過了一次災難。隻不過,她並不想上趕著往前糊,隨隨便便就跟著他走了。即便內心感覺不錯,也得擺個大小姐的派頭,不說千呼萬喚,至少也要三請四讓吧!否則,像是求施舍一般,多失體麵呀。可她這點小九九早被侯富車看得透亮,還沒等她“任性”耍派,侯富車變先入為主地說:“那你們姐倆就多多保重吧!苟畦、朱能,走,回去搬家!”說著話一轉身,甩開折扇兩手一背,用折扇扇著後脊梁,邁開台步,押著步子的節奏朗朗上口地念道:“添新人兒,搬新房,剃頭洗澡換衣裳!咚鏘咚鏘咚咚鏘!”

    看著侯富車那搖頭晃腦得意忘形的背影,楊二小姐真是氣不打一處來。遙想在老家時,誰要是敢這樣消遣她,那一定讓他變成如來佛的腦袋——滿頭包!可眼下已物異人非。這位富九爺,為了幫自己,能輕而易舉地搬來“白道”,又擺平“黑道”,可見並非浪得虛名。如今自己隻身來到天津,為的是尋找仇人,毋庸置疑,侯富車是她依托利用的理想人物。若為這點小事,魯莽任性亂了大謀,實在是不值當。她剛想叫住侯富車,又轉念一想:他既然上趕著幫我,興許也是另有所圖。不管他圖什麽?隻要有所圖,說明我就有利用價值。他也就不會輕易地放棄,我不妨先回旅館,看看他的動靜再說。

    揣著忐忑的心情,楊二小姐領著小杏兒回到旅館,一進大廳,就見朱能畢恭畢敬地站在門內。對楊二小姐傻笑著說道:“楊二小姐,您的房費已經結清了,富九爺讓我接你們回家,車在外麵等著呢。”

    楊二小姐這個鬱悶呀!朱能這話明顯是在鸚鵡學舌、照本宣科。開口就是“接你們回家”,何況我跟他家“爺”就是一家子啦?這是什麽人呀?就在嘴上沾點便宜也覺得舒坦嗎?不行,不能就這樣便宜了他!遂反唇相譏般地道:“富九爺是誰呀?我怎麽從來沒聽說過呀?是人嗎?”

    朱能依然傻笑著僵硬地說:“富九爺說有事要跟您商量,等他把話說了,您若不愛聽,就愛上哪兒上哪兒去。”

    這猴子就是精怪,嘴癮過了,便宜占了,還把台階給你墊好,看你下還是不下?精明的楊二小姐這會兒還真是拿他沒轍了,倘若對朱能這個傳聲筒撒氣,於情於理也講不通呀。思前想後還是算了,就順著杆子往下出溜吧!大不了再到他那委屈一宿,也不妨先聽聽他還能使出什麽花招。

    楊二小姐和小杏兒坐在一輛黃包車上,朱能一路小跑跟在黃包車後拐進一條胡同。胡同挺深,寬度隻夠兩輛平板車勉強交匯。胡同兩邊一排排平房,結構幾乎一模一樣,過了一家開著窗戶的青磚山牆,是一扇蓋著灰瓦門亭的雙開木門,接著又是另一家的山牆和雙開門。一戶挨著一戶,左側人家的院門和窗戶,對著右側的山牆牆壁,相互錯開,體現了建築風水學的風格。黃包車車夫把車停在一戶門口,收了車費後離去。朱能確認了門牌無誤後,上了三級麻石台階,推開雙開門,楊二小姐左顧右盼後也跟著進了門

    門裏是一個小院子,說是院子,倒不如說是一個長方形的天井。“天井”的寬度也就兩個大門那麽寬,左邊是隔壁家的橫牆,橫牆由白灰粉麵。右邊是一溜有兩根木柱子支著的飄簷走廊,走廊的正中位置開著一扇雙開門,雙開門的上半截是花格窗,門兩邊各有一屏半截花格窗的固定門,這種結構大概為的是堂屋采光。進入門內是個堂屋,小戶家的堂屋,通常都兼具客廳和飯廳的功能,同時也當作幾個臥房的起居室用。堂屋兩邊各有兩間屋子,大門對麵是一麵板牆,板牆的左側開著一扇門,裏麵是廚房。

    朱能進入客廳後,挨個房間查看,屋內空無一人,便對站在院子裏觀察動靜的楊二小姐道:“裏麵沒人。”

    楊二小姐遲疑片刻後,也邁進堂屋四下查看,堂屋的牆壁明顯新粉刷過,臨近傍晚的夕陽照在對麵鄰居家的橫牆上,再從橫牆反射進堂屋,折射出一片淡紅色,給昏暗的堂屋平添了幾分暖意。堂屋上麵沒有天花板,人字梁、橫梁、椽條、屋瓦一覽無餘。三合土地麵鼓起很多小包,坑坑窪窪地展示著年輪的滄桑。一張八仙桌,四周圍著四條馬凳,就是客廳內所有擺設。左右兩廂各有一大一小兩間屋子,楊二小姐進入右邊緊挨著院門的一間大屋子,裏麵架著一張單人架子床,床上鋪蓋是她前兩天在小閣樓上蓋過的那一套,窗戶開在過道一側,從窗內可以看到進出院門的動靜。窗前有一張書桌,桌上亂七八糟堆放著一些書籍和生活用品,那本曾國藩家書也在其中,看樣子這就是侯富車的臥室了,還沒來得及收拾。兩間小房間裏麵,各有由兩條馬凳架著一塊門板,搭起的一張簡易床,坊間的停屍板都是這個結構。隻不過這兩塊“停屍板”上鋪了一層厚厚的稻草,稻草上鋪了一張草席,還有一床棉被。左廂靠裏麵的一間是大屋子,裏麵是一張火炕,火炕上鋪的蓋的全是新的。室內還有衣架衣櫃等家具,窗前還有一個梳妝台,梳妝台上竟然還放著楊二小姐落在侯富車閣樓上的那麵小鏡子。看到這些,她會心地淡淡一笑;這個臭男人心還挺細。同時也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這屋子與她想象中的“侯宅”,落差實在是有點兒大了。一個名聲在外且能“呼風喚雨”的“富九爺”,不應該住在這麽一個近乎寒酸的地方呀?莫非其中另有什麽隱情?

    一直跟在楊二小姐屁股後麵的小杏兒,好奇地東摸摸西摸摸,拿起梳妝台上的那麵小鏡子,喜歡的翻來覆去撫摸,見鏡子背麵鑲著一張楊二小姐的照片,驚喜地嚷道:“姐,這是你的房間呀?”

    “你們倆的!”不知什麽時候侯富車已經走進堂屋,手裏還拎著一大籃子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