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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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條船真的很漂亮,雖然和我過去見過的船隻都不太一樣!”柳元貞有些驚訝的看著船塢裏的即將完工的船體,向王文佐問道:“你是從哪兒學來的?”
    “是模仿廣州胡商座船所建的!”王文佐笑道:“進退更加便捷,還可以逆風航行!”
    “哦?還有這等事?”柳元貞饒有興致的看了看船,收回了目光:“王參軍,你這都是為了舍利子做的準備吧?這年頭像你這麽實心辦事的人已經不多了,你放心,待我回到長安,會在皇後麵前好好保舉你的!”
    王文佐一愣,旋即才明白過來對方是以為自己造船是為了奪得舍利子,他自然不會解釋,趕忙拜謝道:“多謝柳令監,這不過是屬下應該做的!”
    “嗬嗬!”柳元貞笑了笑:“不過你這些力氣應該是白費了,你知道嗎?前幾日長安已經有來信了!”他不待王文佐回應便繼續說了下去:“皇後陛下得知舍利子的下落後,十分高興,在信中褒獎了本官。在信中,陛下還讓本官莫要莽撞,以至於衝撞損壞了佛寶!”
    “衝撞損壞了佛寶?皇後陛下這是什麽意思?”王文佐不解的問道。
    “既然百濟人要把舍利子送給倭人,那就不要阻止,讓他們送去便是了,免得搶奪時再出意外!”
    “可若是到了倭人手裏,豈不是更難得到了?”
    “哈哈哈!”柳元貞笑了起來:“王參軍你還不明白呀!以大唐之威勢,皇後陛下所欲之物,除非是沒有了行蹤,否則又有誰敢不給的?隻要確認了舍利子的行蹤,就和到手沒有什麽區別得了!”
    王文佐張大了嘴,被柳元貞話語中那種“看到了就是我的”的霸氣給震住了,他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不要唱反調:“那屬下就預祝柳令監大功告成!”
    “罷了!”柳元貞笑著擺了擺手:“不過你這船就不要半途而廢了,好好造完了,若是當真如你說的那般好用,我就將其帶回長安,當成獻給皇後陛下的禮物!”
    “屬下遵命!”
    送走了柳元貞,王文佐這才鬆了口氣,他也沒想到舍利子之事竟然就這麽容易就了結了,不管柳元吉許下的在武則天麵前保舉自己的承諾最後是否會兌現,王文佐都已經心滿意足,其實從內心深處,他並不希望被卷入當時中樞的權力鬥爭的,那實在是太危險了。
    泗沘城已經恢複了幾分過去的繁榮,裝滿了蔬菜、柴火木炭等生活必需品的車輛和馱畜在城門口排成了一條長隊。王文佐注意到當自己經過時,路旁的百濟人都通通閉上嘴,向他恭謹的低下頭,目光中似乎也少了幾分陰冷與仇恨。雖然不知道自己背對著他們是將會如何?但這至少是一個好的開始,王文佐心中暗想,希望自己的這番心血不會白費。
    當看到都護府的高大圍牆時,王文佐踢了一下自己的坐騎,戰馬輕快的跑了過去,他跳下馬,把韁繩交給桑丘。然後登上台階,向守門的軍吏問道:“都護在嗎?”
    “在書房裏!”軍吏笑道:“您有事情要稟告嗎?直接過去就成了,都護吩咐過了,您無需通傳!”
    “多謝了!”王文佐向守門人點了點頭,邁著輕快的步伐向書房走去,腦子裏卻想著接下來應該如何讓劉仁願同意自己的計劃:春耕已經結束,有足夠的人力騰出手來,可以發動一次試探性的軍事行動,而他的目標是位於熊津江上遊的熊津城,百濟國除京城泗沘城之外,還有五方,皆為其重鎮,其中熊津城便是五方之一,而且距離都城最近,可以說互為犄角。若是能將其拿下,那唐軍有了回旋的餘地,就可以擺脫眼下困守孤城的窘境。
    當王文佐來到書房門前,他聽到劉仁願正在與人交談,他正猶豫著是先回避還是通報,卻聽到劉仁願的聲音:“三郎你來了?甚好,進來說話!”
    書房就像平日一樣有些亂,劉仁願披著一件皮裘,坐在書案旁,正聽著一名陌生的將佐的報告,王文佐眉頭微皺,自己竟然不認識,那一定是後來跟著劉仁軌從國內帶來的,當初跟著劉仁願困守那些將佐自己肯定不會沒有印象。
    “情況就是這樣的,百濟人已經開始調動了,不過目標應該是——”
    “我知道了!”劉仁願打斷了那名將領的報告:“你先退下吧,若是有事我自然會派人通傳你!”
    “是!”那將領應了一聲,向王文佐笑了笑,躬身退下。劉仁願的目光轉到了王文佐的身上,猶豫了一下:“三郎,我聽說最近與那柳元貞走的很近?”
    “確有此事!我的好友柳安與他乃是同族,所以——”
    劉仁願擺了擺手,打斷了王文佐的解釋:“你不必解釋,我隻想告訴你,此人心術不正,你莫要和他摻和在一起,否則必受其害!”
    “是!”
    劉仁願見王文佐如此爽快,反倒愣住了:“你倒是答得爽快,為何不問我說那柳元貞心術不正?”
    “都護乃是直心人,若是有怨於人,必當張弓射人,而非巧言暗害!”
    劉仁願愣住了,他的臉就好像凝固的蜂蠟,呈現出一種錯愕的表情,幾分鍾後他才搖頭苦笑起來:“我若是如你說的這般魯直,哪裏能活到今日?不過你說的不錯,我的確不喜歡在背後說人是非,但,但——”
    看著劉仁願為難的表情,王文佐沒有追問,他知道假如對方願意告訴自己,自然就會說,否則無論自己說什麽,對方還是不會告訴自己的。
    最終劉仁願還是克製住了自己的,他有些煩躁的揮了一下右手,仿佛是在怨恨自己不能將胸中塊壘傾吐一空:“我不能告訴你原因,但你記住了,不管柳元貞為你許下了什麽好處,都切不可替他做事,否則必受其害,記住了?”
    “都護之言,屬下必定銘記在心!”
    “好,好!”劉仁願露出一絲笑容:“三郎,你今日來我這裏有什麽事?”
    “都護,屬下今日來,是為了攻打熊津城之事!”
    “熊津城?
    “正是!”王文佐將自己打算攻打熊津城的理由和打算講述了一遍,不過並沒有把計劃完全托盤而出,在這個世界上你說得越多,選擇就越少。
    “可惜,當真是可惜了!”
    王文佐有種不妙的感覺,仿佛小偷發現錢包裏空無一物,他趕忙追問:“都護,您還沒有聽我的計劃!”
    “三郎,我相信你有一個好計劃,但眼下卻不是好時機呀!”劉仁願攤開雙手:“我們現在有更大的麻煩!”
    “更大的麻煩?”王文佐有種不祥的預感,這應該和剛剛那位陌生人有關,他正考慮應該如何旁敲側擊,劉仁願倒是替他省了心。
    “百濟人和高句麗南北夾擊新羅的述川城,形勢極為危急,如果述川失守,新羅在漢江流域的據點就會被分隔開來,整個局勢就完全不一樣了!”劉仁願道:“如果我們坐視,恐怕朝廷第一個就不會放過我們!”
    “述川城?”王文佐稍一思忖就立刻明白了過來,按照唐高宗的部署,新羅與駐紮百濟的唐軍的任務就是為渡海直搗平壤的南路唐軍輸送補給,而這些補給的出發點就是新羅在漢江流域的州縣。顯然高句麗與百濟複這次南北夾擊攻勢就是在唐軍渡海之前先斷新羅一臂,往平壤運糧劉仁願還可以說力有未逮,但如果坐視述川失守,導致圍攻平壤失敗,那絕對逃不脫軍法的製裁。
    “都護,請恕屬下直言,眼下我們是攻則不足,守則有餘。熊津城我相距不過一日路程,又有河流相通。我方有連弩,極利水戰,若是進攻熊津縱然不勝,也不至大敗,可任存、周留等賊人巢穴就不一樣了,地勢陡峭,路途遙遠——”
    “三郎,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對於朝廷來說,我們是偏師,你明白嗎?”劉仁願攤開雙手:“偏師是用來幹什麽的,用不著我告訴你吧?”
    “是給主力背鍋的!”王文佐腹誹道,但臉上卻格外嚴肅:“那什麽時候出兵?”
    “大概還要一個月吧!”劉仁願看了看窗外的天空:“春草方生呀!”
    王文佐點了點頭,劉仁願雖然沒有把話說完,但他已經清楚了:靠幹草剛剛熬過一個冬天的唐軍馬匹瘦弱不堪,不堪驅使,這對於擁有當初攻陷泗沘城後,控製了周圍馬場中的數千匹戰馬的唐軍來說無疑是一個很大的不利因素,拖上一個月雖然不足以讓這些戰馬恢複到最好狀態,但肯定會比現在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