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立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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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可未必,這舍利子的事情就不是我躲得掉的!”王文佐暗自腹誹,口中卻連連稱是,他想起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都護,長史,屬下方才進城時看到一件事情,覺得需要稟告二位,拿出一個對策來!”
    “哦?什麽事情?”
    “是這麽回事!”王文佐將自己在城門口看到百濟人在那崖壁下祭祀之事描述了一遍,最後道:“屬下覺得這件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若是就這麽放任不管的話,隻怕將來會惹出大麻煩來!”
    屋內靜默無聲,空氣中彌漫著尷尬的味道,劉仁願的嘴巴緊閉,就好像貼上了無形的封條,半響之後杜爽低咳了兩聲:“王參軍以為應該怎麽做呢?”
    “下官以為應當予以安撫!”王文佐沉聲道:“不管怎麽說,我等若想在這裏長久待下去,這件事情就是一個繞不過的坎!”
    “王參軍有些言過其實了吧!”杜爽說:“兵凶戰禍,戰場上死人不是很正常的嗎?若是死了幾個人就要安撫,那這仗還怎麽打?”
    “杜長史,那些是女人,不是男人!”王文佐冷聲道:“而且當時百濟人已經開城投降,戰爭已經結束了。我不是想說誰對誰錯,但如果我們什麽都不做,就聽任這樣下去,早晚我們會自食其果!”
    “當然不是什麽都不做,應該立刻派人將其驅散,擒拿幕後主使之人!”
    “杜長史,這隻會適得其反,也許暫時可以平息事態,但百濟人的積怨隻會更深,隻要我們稍有不順,就會爆發出來,那時可就後悔莫及了!”
    “三郎,說說你到底想怎麽幹!”劉仁願抬起右手,他很了解自己的老友,出身京兆杜氏的他可是個等級觀念極重的,他可不希望這個自己十分看重的年輕人與老友之間直接爆發衝突。
    “祭祀亡靈,設廟供養,亡者家屬免去勞役租稅!”
    “荒唐!”杜爽站起身來,臉色氣的慘白:“你這豈不是將這件事情彰顯於天下,蘇大將軍顏麵何存?我大唐的顏麵何存?百年之後史書中將如何記載?”
    “杜長史,如果我們打贏了,百年之後百濟人也變成了大唐人,那這些事情就不是事情,史書上隻會一筆帶過,甚至根本不提,寺廟也隻會變成周圍遊人焚香祈福之處,時間會衝淡一切,如今除了幾個文人墨客,誰還會記得項羽在新安坑殺二十萬秦兵,侯景圍攻台城的慘狀?而如果這次大唐未能吞並百濟,無論是何人統治這裏,都會在史書中濃墨重彩,好激勵自家百姓抵禦外侮,那才會讓大唐的顏麵無存呢!天底下有筆的可不隻有大唐一家呀!”
    “好,百年之後尚且不提,那現在呢?你有沒有想過這麽做的後果?”
    “杜長史,這件事情其實很簡單:百濟人祭祀亡者本身對大唐沒有直接威脅,有威脅的是在祭祀過程中萌生的仇恨和反叛力量。那麽既然我們無法阻止百濟人祭祀亡者,那為什麽不讓這一行為在我們的控製之下呢?”
    “控製之下?”杜爽聞言一愣:“你的意思是?”
    “無論是減免稅賦,還是設置靈位,定時祭奠,亡者家人都要錄入名冊,而且要時常出入廟宇。隻要在僧侶中安插幾個我們的人,若是有人圖謀不軌,又豈能瞞得過這些僧人的耳目?有名冊在手,又有線人,還怕這些百濟人能鬧出什麽幺蛾子來?”
    “妙呀!”劉仁願拊掌笑道:“老杜,這一次你可是沒有三郎考慮的周全!”
    “都護說的是!”杜爽笑的有點尷尬,他完全沒有想到王文佐竟然考慮的如此之深,方才把話說的太死,現在卻有些收不回來了。
    “三郎,我知道你做事情都是有留後手的!”劉仁願笑道:“建廟和祭祀的事情你已經有人選了吧?”
    “屬下以為這件事情我們最好不要直接出麵,隱藏在幕後是最好的!”王文佐說:“我手中有一個百濟僧人法號慧聰,本是定林寺的和尚,可以讓他在主持這件事情。”
    “慧聰?這僧人可信得過?”杜爽問道:“會不會當麵一套,背後一套,耍花樣?”
    “有這種可能!”王文佐回答:“但隻要我們小心防備,這反倒是件好事,因為可以乘機將潛在的反對分子一網打盡,以儆效尤!畢竟盯著一個人比盯著幾萬人容易多了!”
    劉仁願露出了“原來如此”的神色,他們總算是領教了王文佐“圈套裏麵套圈套”的玩法,他點了點頭:“你打算讓誰盯著他?”
    “慧聰和尚的兩個童仆都是我的人,他們的父母都在我手裏!”王文佐倒是直言不諱:“除此之外,我在他的身邊還安排了一個人,這個人的身份隻有我知道!”
    “很好,既然你已經考慮的這麽周到,我也就不說更多了!”劉仁願滿意的點了點頭:“出兵之前,你把一切都向杜長史交代一下,剩下的就由他處置!”
    “遵命!”王文佐沉聲道:“那屬下就先回去準備吧!”
    看著王文佐的背影從門口消失,劉仁願向老友笑了笑:“如何?服氣了吧?”
    杜爽笑的有點尷尬:“王參軍的確是好計策,隻是畢竟幹係到大將軍,您是不是要三思——”
    “不必三思了!”劉仁願站起身來:“咱們現在四麵皆敵,如果泗沘城周圍再鬧起來,大將軍能救得了我們嗎?朝廷能救得了我們嗎?活下來才有未來,就照三郎說的做吧!”
    “是!”杜爽點了點頭,劉仁願走到門口,看著院中的合抱粗細的槐樹,長聲笑道:“老槐發新枝,我大唐後繼有人!”
    慧聰穿過走廊,陽光透過樹蔭射入,留下一地斑駁的樹影。十幾個弓手們正在院子裏練習射箭,機括聲和箭矢穿入草靶的聲響連成一片,幾乎分不出點。他不敢細看,以免被認為是窺探軍情,慧聰已經從柳平吉的口中聽說過唐人連弩的可怕威力,但親眼目睹還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