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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子葉從來不是無的放矢之人，她專程引誘梅妃之母去昭陽殿碰瓷，絕非收拾紅薔那麽簡單。
    那麽到底是為什麽？
    蕭毅以手支頤，目光悠遠。宛妃，他上輩子曾和這個女人短暫合作過。也是因為每次宛妃都派蘇子葉來傳遞消息，自己才得以關注蘇子葉。蘇子葉的確是極聰明的，宛妃野心太大，自己不想與之合作了，蘇子葉很快便察覺到了自己的想法，並主動來投。
    他本就對蘇子葉有幾分眷顧，自然無所不應，宛妃倒台，他就順勢將蘇子葉收入府中。
    想到這兒蕭毅便有幾分扼腕，怎麽重活一次，這丫頭就轉了性子呢。
    帳簾忽然微微晃動，蕭毅倏地抬頭，目光銳利射向帳子門口，沉聲道：“誰？”
    外麵一片沉寂，似乎方才帳簾一動隻是蕭毅的錯覺。
    蕭毅嘴角浮現一絲冷笑，自己手下也就五百人不到，沒想到還有人來打主意。
    一聲悶響，皮肉砸在地上的聲音。然後小柳率先走了進來，後麵跟著幾個將士，押著一個低著頭的矮壯男子。
    “殿下，果然如您所說，有探子。”小柳的聲音裏藏著興奮，還有對蕭毅的崇拜，這個殿下真是神秘妙算，說有埋伏就有埋伏，說有探子就有探子。跟著這樣的主子，何愁不能建功立業？想到這個，小柳看向蕭毅的目光愈加火熱。
    蕭毅的目光在那矮壯男子身上一掠，並不在意，“夜探軍營，直接拖下去殺了，以儆效尤！”
    其餘人都愣住了，包括那個矮壯男子，直接殺了？不再審問審問一番？
    “你就不讓人審問一下老子是從哪裏來的？”
    問出這話的是矮壯男子，小柳和這些將士在蕭毅的訓練下很明白什麽叫令行禁止，即使心裏有疑問，也不會明著反駁主將的命令。
    蕭毅挑眉看過去，“審問又如何？你會說？”
    矮壯男子肅然，“老子當然不會做叛徒。”
    “既然如此，還審什麽？白白浪費人力物力。”蕭毅將手中的信收好，暗道回了鄴都定要找那個女人麻煩，這就是證據。然後才好整以暇看向矮壯男子，“既然不做叛徒，就做烈士吧。”
    說著瞥小柳一眼，“愣著幹嘛，拖下去啊。”
    小柳苦著臉，好不容易抓到一個探子呢，好歹審一下啊，雖然人家說得這麽義正言辭，但是軍中酷刑，熬不過去的人多了，說不定就能審出點問題來。
    可是小柳再覺得可惜，在蕭毅的眼神下也不敢違逆分毫，便揮手讓將士們拖著男子下去處置了。
    將士們押著人出了帳子，走在最後的小柳也快出了帳子門時，他忽然停住腳步，轉身看著蕭毅，一副英勇就義的表情，“殿下，您老是說令行禁止不能違抗，屬下也絕對沒有要違逆您命令的意思。但是屬下還是不明白，咱們直接將探子殺了會不會不太好？”
    小柳的語速很快，像是怕自己會後悔一樣，當然，他也怕蕭毅出口嗬斥他。所以他隻頓了一下就一鼓作氣道：“屬下覺得咱們應該審問一下這個探子，就算他不招認，咱們也應該將人送到主營謝將軍處，讓各營都知道有探子出入。”
    小柳說完就低著頭，一副‘我說完了任您處置’的樣子，不過上首良久沒有人說話。
    沉默反而更讓人覺得心驚，小柳頂不住了，不由悄然抬頭想瞅瞅蕭毅的表情。
    蕭毅正看著他，二人目光相碰，就聽到蕭毅慢條斯理道：“就這樣？”
    不然還能怎樣？小柳看著他，察覺殿下沒有發怒的跡象，緊張情緒也漸漸平複了，想了一下，又道：“殿下，咱們五百將士征糧在外，又是遇埋伏又是誅校尉，怕是早就引起別人的注意了。此番探子來訪，屬下認為應該派人移送主營謝將軍處，不然您如何向上頭解釋呢？”
    蕭毅哦了一聲，問道：“你認為我需要向誰解釋？解釋什麽？”
    小柳本來還猶豫是不是不能說得太直白，但聽蕭毅這意思是要考較他，就徹底沒有疑慮了，“殿下，咱們這五百個出來征糧的將士都是負責後勤的，戰鬥力遠遠不如先鋒軍，可是就我們樣子，沒有中北莽的埋伏。您還借機殺了兩個校尉，小小的軍營還引來了探子，既然是探子，您審都不審就直接殺了，若是傳入有心人耳裏，恐怕會讓人懷疑您勾結北莽，趁機作亂。”
    “我是皇子，勾結北莽於我有何益處？”蕭毅再問。
    小柳看著他，“殿下，您是皇子，當知有些罪名並不需要有確鑿證據，在陛下心裏埋個引線就夠了。何況有些事反著推不行，就正著推，您這是第一次上戰場，怎麽就能如此警惕發現有人埋伏呢？是不是早與北莽勾結，所以才故意誅殺北莽弓箭手得立軍功呢？不然為何後來抓到探子，問都不問就殺了，是不是想掩飾什麽？”
    縱觀史書，因莫須有的罪名被殺的人太多了，皇子又如何？隻要埋下了懷疑的種子，焉知不會有罔顧父子親情的一天？
    蕭毅笑了一聲，倒沒想到這小小後勤軍裏還有人有此等見識，真是讓他撿到寶了。“那依你看，該當如何？”
    “殿下，我們應該將那探子細細審問一番，然後交到主營裏。”小柳思考著，“至於能不能審問出什麽，就不歸我們負責了。”
    蕭毅笑著搖頭，反問道：“如果在我們這裏問不出什麽，到了主營那探子就招了呢？”
    呃？小柳頓住。
    蕭毅站起身，因已經入夜，白日裏穿的鎧甲已經換下了，此刻緩帶輕裘，除了眉宇間的剛毅之氣，看上去和文人公子沒有區別。
    “咱們到這邊征糧，又是遇襲又是遇探子，就連跟著我的校尉都不是省油的燈。你就沒有想過更深層次的原因？”蕭毅眉梢輕挑，瞥向小柳。
    見小柳一臉為難，憋半天都憋不出話來。蕭毅也不為難，隻道：“你若隻想做一個普通將士，就隻需要聽從主將命令既可。但你若想一直做我的親兵，隻聽命令是遠遠不夠的。”
    小柳眼睛一亮，拜倒在地，“屬下願一直為殿下親兵，求殿下指點！”
    蕭毅抬手讓人起身，毫不含糊道：“將人殺了，人頭保存好，咱們帶著人頭回主營。”
    小柳聞言皺著眉頭想了半天，然後才恍然大悟，“殿下英明，屬下這就去辦！”
    待小柳出去，一道黑影無聲無息出現在蕭毅身後，“主子，屬下不明白，您為何會挑中這傻小子。”
    這個黑影是蕭毅培養的五十人暗衛隊首領鍾會，是跟在蕭毅身邊最久，且最得信任的下屬。蕭毅回頭看他，挑眉道：“你覺得他傻？”
    鍾會撇撇嘴，顯出幾分少年意氣，“這裏幾百號人，都不是什麽優等軍人，謝穎那個匹夫明顯是受了陳遠章的挑撥，故意折騰您呢。”
    蕭毅傲然一笑，“難道我還怕他們折騰？再說了，這群人就算是綿羊，現在在我手裏，我也會讓他們變獅子。”
    這句話讓鍾會的眼裏燃起火光，他相信他的主子，他們這一隊五十人的暗衛隊，也不是一開始便驍勇果敢的，在被主子訓練了一年之後，執行任務不說次次盡善盡美，但十次裏麵成功八次是沒問題的。
    “這個小柳是璞玉，是最好的將才。假以時日，他一定會成為敵人聞風喪膽的戰將。”蕭毅淡淡道，“此人遵軍令，卻不盲從。你看我鐵腕掌軍這幾日，有誰敢質疑半句？就算有疑惑，也都是放在肚子裏。可是，我要完全不敢質疑我的親兵有什麽用？”
    “小柳不同，他對某些事有感知力，比如說這個探子，他就知道直接殺了不妥。但是他家中貧困，年少從軍隻為混碗飯吃，眼界格局不高，所以看問題隻看皮未見骨。稍稍點撥，便可懂得其中含義，可不就是璞玉？”
    鍾會聞言恍然，倒是對小柳刮目相看了幾分。
    “北莽隻派了弓箭手來，被咱們盡滅於此，暫時不敢和西夷一起摻和的。咱們糧也征了，就該回主營了。”蕭毅目光悠遠，眼底含著一抹期待。陳遠章攛掇謝穎，謝穎順水推舟，為的就是將他這個皇子推離主戰場。可是，現在他該回去了。
    軍營裏來了探子，他豈能不親自帶著探子的項上人頭回主營向謝穎說明情況？多麽好的理由！
    和西夷對戰的戰場，才是他該去的地方！他上輩子就立下的戰功，守護過的百姓，這輩子也不會拱手讓人。
    外頭傳來小柳的呼喝聲，“還不趕緊收拾軍帳，咱們營裏來探子了，得趕緊回去向謝將軍稟報呢。”
    鍾會聞言勾唇，此人倒真是有點聰明的。拱手道：“主子，屬下這就讓他們隱蔽，暗中隨主子回主營。”
    “不用隱蔽了。”蕭毅阻止道，“那一夜對付北莽的弓箭手，你們已經現過身了，不宜再做暗衛了。”省得傳到鄴都，他那多疑的父皇會想太多。
    鍾會愣了愣，不做暗衛了？“那屬下等人做什麽？”
    “先替我傳封信回鄴都，讓連雲和斷刃給我看好蘇子葉。”蕭毅輕聲道，提到蘇子葉，便帶上了一絲纏綿混合咬牙切齒的情緒，“這個女人要搞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