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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毅如此說，倒是省卻蘇子葉一番功夫。
    正沉默間，蕭毅忽然道：“你有沒有想過，你可能真的是帝佐星？”
    蘇子葉知道他想說什麽，卻隻是一笑，“殿下，若隻有我，而無您驚世戰功、沙場苦戰。你覺得你能登上帝位嗎？”
    蕭毅挑眉，頗為好笑，“這麽重的命格，若是旁人，不定多高興呢，就你還不信。”
    蘇子葉的確不信，“因為我見過殿下運籌帷幄、算計朝堂的模樣，即使沒有我，殿下也可以登上帝位。”
    蕭毅一怔，半晌方露出一絲笑意。
    “按說咱們倆也是有過不同經曆的人，對鬼神之事應當相信。”蘇子葉哼笑道。
    蕭毅心知她指的是二人重生一事。
    “但我絕不相信天定一說，更不相信什麽得帝佐星者得天下這麽一說。若是如此，預言、神跡我也可以設計出十個八個。有什麽用呀？為帝為王，總不能全憑老天保佑，身無功績，無法自立，更不能威震四海。”蘇子葉鏗然道。
    蕭毅當年登基，早有數年沙場不敗的威名，敗西夷，和東燕，控南嶽，平北莽，赫赫戰功，才能在登上帝位一年，就讓四海清宴。是因為所有人都知道，新上位的帝王，不是生於深宮、長於婦人之手的皇子。他知兵之苦、曉民之艱，亦知朝廷貪墨盛行，烏煙瘴氣。菜市口流不盡的貪官血，邊境臨危不懼迎陣不退的將士，都足以說明新帝之能力。
    蕭毅一直沉默聽著，驀然抬頭，“我都不知道在你眼裏我身形如此高大。”
    蘇子葉聞言一窒，這話聽起來頗得意，就像是男子偶然得知自己心上人原來這般仰慕自己一般。
    她懶懶一瞥，“殿下威儀，誰人不仰慕？”
    蕭毅低笑出聲，“當初你說仰慕我之威儀，還是為了諷刺我呢，說隻看那菜市口流不盡的血就知道了。”
    這是前世蘇子葉自盡前諷刺蕭毅的話，現在被蕭毅提及，二人不由相視一笑。
    “我前世不曾聽說過我還有這種命格，你聽說過嗎？”蘇子葉問道。
    蕭毅搖頭。
    二人心裏同時掠過疑惑，前一世從沒出現過這種命格傳說，那麽到底是有，他們不知道。還是這一世才有？
    用過膳，仆婦進來收拾碗筷。蘇子葉注意到外麵將士們吃了飯都點著火把照明在拆軍帳。
    “你要換地方駐紮？”蘇子葉問道。
    蕭毅點頭，“搶了霍家這麽多銀子，當然要跑啊。”
    想也知道，霍麒麟收到這麽多車銀兩被搶，護衛又被殺的消息，肯定是要來找的。若是再留在此處，難免暴露了行跡。
    但是蕭毅並非怕暴露行跡之人，蘇子葉想了想，“你故意撤離的吧？”
    蕭毅丟開手裏的書簡，狀似茫然，“我為何要故意？”
    蘇子葉狡黠一笑，“若不是逃，怎麽引霍麒麟的人來追呢？他們不追，又如何能露出更多的馬腳呢？”
    蕭毅眸中精光大盛，也不再裝傻了，“我那三哥最近在鄴都風頭可勁，監視我的人都安排到我府裏去了。說起來自我開府，我都沒正經住過呢，他倒是先安排人手了。如此疼惜我，我自然要回報一二。”
    “他的確太不厚道，明明因為你，他最近還籠絡了不少有才之士呢。”蘇子葉語帶嘲笑，眼裏閃過一絲譏諷。
    蕭毅揚眉，麵露不解。
    “當初你說陳遠章乃西夷奸細，又道自己對西夷用兵必會大勝。還大大得罪了朝廷文官。鄴都才子口誅筆伐，好生精彩。可惜你勝的如此漂亮，那些人自然要怕你回鄴都後清算他們。”蘇子葉也覺得好笑，覺得這些文人才子某種程度上來說比較狹隘，以蕭毅的性子，豈會和他們計較。
    “若不想‘遭你毒手’，最好的辦法自然是依附比你強大或者能與你抗衡的人物。陛下遠在皇宮，身份貴重，那些沒有官職的文人才子沒資格見到。剩下的人不就很好猜了嘛。”
    蕭毅是皇子，能與其抗衡的，自然也是皇子。所以三個皇子近來門下常有才子來投，甘為幕僚，隻為求得庇佑。
    蕭勻平庸，蕭平狠辣，而蕭越禮賢下士素有名聲，所以投靠蕭越府上的門客最多。
    “蕭越明明因你得了那麽多才子，卻還在你府裏布置暗樁，可不是不厚道？”蘇子葉哂笑道。
    蕭毅聞言不由搖頭，“我那三哥真把自己當成信陵君了吧，想坐擁門客三千？可惜鄴都那些隻會動筆杆子的才子不能幫他謀取皇位。”
    “也不一定呢。”蘇子葉神秘一笑，意有所指道：“據我所知，有一個叫柳證道的書生進了越王府邸，頗有才幹。”
    柳證道是何人，蕭毅自然清楚。心知蘇子葉是故意提起此人，倒是不隱瞞，笑道：“對，柳證道早就是我的人了。”
    重生以來，他每一步都比前世更快。他要盡快掌握兵權，隻有他強大了，才能夠護住蘇子葉。不過這個目的他從來沒有與蘇子葉說過。
    外頭已經收拾好了，鍾會走進軍帳向蕭毅請示下一步該怎麽辦。
    蕭毅帶著蘇子葉走出去，看著已經軍容齊整的兩千將士，肅然道：“將所有行軍的行跡遮掉，然後我們上靈秀山。”
    小柳不明白用意，“殿下，咱們不是怕有人追上來嗎？若是上了靈秀山，豈不是就無處可去，要被人甕中捉鱉？”
    這靈秀山地勢險要，又是座獨山，到了峰頂，就無處可去了。若是被霍家人找到可怎麽辦。
    “你說得不錯，這是甕中捉鱉。”蕭毅神情朗朗，在火光映照下，更顯其豐神俊朗卓爾不凡。
    兩千將士，寂寂無聲。
    蕭毅內力雄厚，所說的話足以讓所有人聽清，“但是，我們不是鱉，我們是捉鱉的人。”
    此言一出，將士們個個神情振奮，躍躍欲試。蕭毅雖然年輕，但是在軍事一途的才幹眾人有目共睹，無人懷疑。既是真的，那就代表這是他們的主場。
    “好！”眾人發出一聲低喝，士氣高漲。
    蘇子葉站在一旁，她猜到了蕭毅的意圖，也覺得這麽做挺好的，收拾一下霍家，也好讓蕭越知道有些事不可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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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月明星稀。
    夜裏稍有寒意，山頂又比山下溫度要低一些。
    蘇子葉披著大氅，但是困於宮禁，又是女子，到底不如將士那般有力氣。
    仆婦藍姑一直在其身側小心攙扶。
    山路陡峭，但是藍穀身姿依舊穩健，蘇子葉看了她好幾眼，氣喘籲籲問道：“藍姑會武吧？”
    藍姑點頭，答道：“鍾首領之所以將奴婢調來護衛姑娘，便是因為奴婢會武。”
    也不知道蕭毅是從哪裏調來了這麽多人，宮裏的連雲、斷刃，還有眼前的藍姑，都是她上一世不曾見過的。
    蕭毅率人走在最前，安排鍾會和小柳一路布置了什麽，隻見得了軍令的將士們個個興高采烈，一副恨不得霍家人立刻派人來追的表情。
    蘇子葉腳程慢，便落到了後頭。
    藍姑打量著眾人的表情，不由好奇，“也不知道殿下下了什麽命令。”
    蘇子葉略停了停，扶著一顆樹歇了口氣，道：“還能是什麽命令，肯定是讓他們學以致用唄。”
    藍姑眼前一亮，正要再問。
    易成歡晃到了蘇子葉身前，一臉鄙夷道：“就你這副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樣，也不知道他喜歡你什麽。”
    蘇子葉看了易成歡一眼，易成歡心頭一跳，以為她會反擊。誰知蘇子葉又淡然轉過了頭，扶著藍姑的手往前走，沒再理會易成歡了。
    易成歡再傻也知道自己被鄙視了，三步兩步追上去，不依不饒道：“你還沒回答我呢，難道你們大鄴的女子，就是靠這副柔弱的模樣吸引男人嗎？”
    藍姑皺眉，小心攔在蘇子葉身邊。若是讓這西夷女子傷了蘇姑娘，她萬死也不能贖罪了。
    倒是蘇子葉略抬頭，“易姑娘，在廣賢王府時，若非我這個柔弱女子相助，你就要被廣賢王妃算計得與旁人通奸了。”
    聲氣如斯溫柔，可是字字如刀，比疾言厲色還要讓人害怕。
    藍姑嘴角抽搐，覺得自己剛才還下意識去攔實在是大驚小怪了些。這位西夷姑娘論起口才哪裏是蘇姑娘的對手啊。
    當然，論武，蘇姑娘是不如西夷女的。但是在這地盤上，這西夷女再沒有眼力見也不會對蘇姑娘對手啊。
    易成歡怔在當場，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待反應過來，蘇子葉已經往前走了。
    前頭的隊伍忽而停了下來，蘇姑娘眯著眼睛打量著山頂，發現離山頂還有一段距離，怎麽就停了？
    隊伍裏數十個將士出列，將方才他們走過的路挖了好些大坑，大坑足有半人高，而坑底埋了好些刀刃和箭。末了還在上麵覆上樹枝軟木。
    從麵上來看，絕對看不出這是個陷阱。
    蕭毅將陷阱設在此處，是打算讓霍家派來的人走到這個高度才察覺不妙。
    “走，上山頂守株待兔。”蕭毅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