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真，夏彌夜現在的心情很複雜。

    因為她其實很少自己去做什麽決定。

    小時候的嚴苛訓練，後來的宗門聯姻。

    這些事情，她一向都是被動去接受的。

    她也沒想過反抗或是怎樣。

    因為身邊的人一直都在潛移默化的告訴她，身為劍宗的少宗主，你就應該如此這般。

    可事實是否如此？

    就好像蘇暢先前所說，這事否是她真心想要走的道路？

    答桉自然不是，或者不全是。

    她的確對劍道有所追求，前不久也定下了目標，要在未來超越自己一直所仰慕的歐陽霜，成就不世劍帝。

    但其餘的事情，對她來說就沒那麽重要了。

    一定要回劍宗去麽？

    先前她覺得那是自己的責任，但責問本心之後，她就發現，自己是真的不想回去。

    一方麵是她不想再去麵對太玄劍宗那些人。

    母親還好，縱使先前再有諸多誤解隔閡，但她心裏知道，對方心裏是有她的。

    血濃於水，化不開。

    但是其他人就算了吧。

    自己展露天賦時，就如眾星捧月一般對她阿諛奉承。

    後來跌下神壇時，又明裏暗裏的對自己極盡嘲諷。

    那這次回去呢？

    夏彌夜不好說，但她沒辦法說服自己去接受那些人的嘴臉。

    反倒是這半年多在長生殿的生活，讓她體會到了很多不一樣的東西。

    並沒有人因為她孱弱的實力嘲笑打壓她。

    蘇暢自是不用說，從始至終對她都很好很溫柔。

    清鈴姐姐在她看來，則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說不喜歡，但實際上待她也不差。

    包括薑玉嵐，還有可愛的白菜。

    總之，這是一群很有愛的小夥伴。

    “娘，雖然女兒在這裏的時間並不長，但我……是真心喜歡上了這裏。”

    她小心翼翼的解釋道，“所以，我可以繼續留下來麽？”

    我特麽？！

    殷流煙整個人都傻了。

    聽到這些話從女兒的嘴裏說出來，她第一時間的反應便是去重新確認她的情況。

    是被奪舍了？還是被秘法操控？

    好像都沒有。

    她鬆了口氣，旋即卻意識到了更嚴重的問題。

    那就是說，這都是她內心的真實想法？！

    “哦~”

    羽憐歌發出了樂子人的聲音，“看起來光是我們在這裏說，卻好像忽略了夏姑娘她本人的意思？”

    “你閉嘴！”

    殷流煙氣急敗壞的瞪她一眼。

    但隨後她就發現，她找不出什麽話要說了。

    因為越是往深裏想，她就覺得自己對女兒越是虧欠。

    又或者說，自己所認為的對她好，是不是也並非她所想所要？

    至少她已經很久沒看到，夏彌夜如此發自內心的開心過了。

    “彌夜，你真心不願回去？”

    她沉默了好一會，然後悶悶的問道。

    “……如果娘一定要的話，女兒當然會跟您回去。”

    夏彌夜眨了眨眼，然後點了點頭，“隻是……”

    “隻是什麽？”

    “……沒什麽啦。”

    劍宗小公主搖了搖頭，然後微笑道，“我聽娘親的。”

    二人相視好一會，殷流煙的表情愈發複雜。

    她能看出來，女兒這是在強顏歡笑。

    就和自己先前為她安排的聯姻時一樣。

    那時候她同樣不喜歡。

    但卻也願意聽她的話，去接受自己安排的一切。

    可她內心究竟是如何所想，自己卻從沒有關注過。

    “……那你就留下吧。”

    殷流煙仔細想了想，然後長長歎了口氣。

    看得出來，這個決定自然不是她所願意的。

    但這卻是她第一次把女兒的考慮放在第一位去思考。

    該說不說，這種二者相悖相衝的滋味的確不好受。

    但自己以前不就是這麽做的麽？

    僅僅一次就能讓自己如此難受……那她以前一直都是如此，豈不是更痛苦？

    “真的麽？”

    夏彌夜聞言大喜，但隨即卻也有些顧慮，“那娘親你……”

    “我說了，你想留下，那就留下吧。”

    殷流煙搖搖頭，釋然中又帶著些惆悵，“隻是有些問題，必須現在就說清楚。”

    “比如？”

    “比如你留在這裏，那應該以怎樣的身份留在這裏？”

    殷流煙正色道，“又或者說，你現在在天極宗，又是怎樣的身份？”

    “那當然被我們抓來的俘虜咯。”

    羽憐歌戲謔道。

    “想都別想！”

    殷流煙剜她一眼。

    “……當然不是，我本身也沒拿這樣的身份看待過令愛。”

    蘇暢及時救場，示意宗主姐姐別在這個時候拱火，“不過這段時間以來，舍妹一直有教導她修行，倒可以算是半師之誼？”

    “這樣麽……那你有沒有教導過她？”

    “也有一些。”

    蘇暢不置可否。

    其實真要說的話，他肯定教導薑玉嵐多一些。

    不過夏彌夜自然也有，畢竟他的劍道擺在這裏，很多時候都是順手為之。

    “是這樣麽？”

    殷流煙看向夏彌夜，打算確認一下。

    “是的。”

    夏彌夜認真的點了點頭。

    “……既是如此，那就這樣吧。”

    一想到女兒這半年進境飛快，根基本源也沒有受到汙損，殷流煙便也放下了些心來，“若是這樣的關係，我便也沒什麽問題。”

    “但是，我還有一個條件。”

    “殷宗主請說。”

    “我知你天極宗不以劍道為主，所以我要驗證一下你夠不夠格指導她。”

    殷流煙若有所思。

    “如何驗證？”

    “自然是要見你劍境。”

    殷流煙微微頷首，隨即玉手輕揮，“隨我來。”

    瞬息之間，眾人隻覺得一陣恍忽。

    旋即，他們身邊的環境就變的一片混沌。

    “你的虛空玄界，似乎有些不穩？”

    蘇暢和夏彌夜不知道這是什麽，羽憐歌倒是知道。

    這是神道境修士的天賦神通，所謂開辟虛空便是如此。

    “前段時間和人交過手罷了。”

    殷流煙隨口應了一句，旋即手腕一翻，祭出一柄長劍。

    並不是太玄劍宗的長歌破魔劍。

    而是她自己的佩劍靈霄。

    “我知你是離合境，便用離合境的修為與你切磋一下。”

    殷流煙雙指一錯，“請。”

    蘇暢大呼不妙。

    不是吧？

    我和離合境……切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