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固執的黑狼

字數:4025   加入書籤

A+A-




    第4章 固執的黑狼

    火融仰頭看著月亮一聲嗥叫,心中無比舒坦。哪知,那灰色的小母馬竟然又折了回來。看見半身躺在溪水中剛剛停止顫抖的棕馬,灰馬不再平靜,噴著鼻孔直直跑過來。火融兩眼通紅,殺氣盛盛,他放開蹄子一路追過去。一直追到瀑布邊上,灰馬沒有收住蹄子,跌了下去。灰母馬在奔騰的河水中掙紮了幾下之後,便不見了。火融看著她被河水吞沒,心中泛起一絲絲憐憫。

    他回到棕馬身邊的時候,有兩條巡視的衛狼來了,幫著把棕馬的屍體拖到穀口。穀口有五匹頭馬的屍體,旁邊站著殺死他們的勇士們。希嶺看到火融終於也帶回了戰利品,給了他一個眼神,表示頗為滿意。火融驕傲地站在棕馬的屍體旁邊,偷瞄左邊的那個勇士。

    咦,好麵熟。

    他想起來了,這是希嶺的妹妹希曼。

    一出生,火融就和希曼在一個窩裏趴著。那時候,小小希曼的脾氣很壞,眼睛都還沒睜開就張牙舞爪地想把火融從窩裏攆出去,折騰累了就不停地哼哼。火融能睜眼的時候小小希曼的眼還閉著。他看著身邊這個囂張跋扈的家夥,突然喜歡上了她——她全身都是粉紅色的,眼睫毛很黑很長。

    王母和希曼的母親在窩旁聊天:“你家希曼眼睛還沒睜開哪。”

    “就是呀,都大半個月了,不知道是不是生了什麽病。”

    “放心吧,沒事的。女孩睜眼晚,眼睛就越明亮。”

    王母說得很對。某天清晨,東方剛泛起魚肚白,火融就被一陣推搡吵醒,睜眼一看,小小希曼前腿搭在自己身上,兩眼又黑又亮怒氣衝衝地。

    希曼的脾氣火爆得很。三四個月以後,她黑亮的毛發長全了,火融右耳上的月牙印也逐漸成型,倆人的關係卻一點兒沒變好。洞口的草地上,經常能看見小希曼齜著牙追著小火融到處跑。火融有時被追得急了,直跳腳,但更多時候,他咧著嘴傻嗬嗬地笑,也許是因為他想起了希曼一被戳到就變成粉紅色的小球胡亂發威的樣子。

    隻可惜,沒等他們的關係好一點,沒等火融向希曼表明心跡,希曼就離開了火狼族的地盤,孤身在深山老林裏闖蕩。

    黑狼一直都有這個規矩,孩子們不論男女,長到一歲就得到野外去,磨練一兩年以後,獲得了“逐食會”上勇士的榮譽才能回歸家門。

    火融傷心極了,每天都惦念著希曼明亮的眼睛,每天都懇求王父把自己也趕出去。可王父總是用一副眯眼咧嘴的笑容敷衍他。

    終於等到她回來了。

    “希曼!”火融高興地喊。

    黑狼勇士一驚,轉頭看向火融。她看到了他右耳的月牙印記。

    “火融。”她卻有些不開心地低下頭,不再說話。

    火融納悶,也不說話,靜靜地看她。她不再像以前那樣動不動就衝他發脾氣了,她甚至不願意搭理他了。他驕傲的心情一下子灰暗下來,連看月亮都覺得刺眼。

    直到子夜時分,衛狼的嗥叫打破了落儼穀的寧靜。穀中傳來狼們回應的叫聲,和老虎興奮的低聲吼叫。不一會兒,失敗的狼們便趕到穀口集合,個個都垂頭喪氣,羨慕地看著擁有戰利品的幾位勇士。希嶺跳上一塊大石頭,宣布“逐食會”結束。他沒有表揚勇士們,也沒有安慰失敗者,在火狼族裏,有些東西從來都是心照不宣的。

    大家靜靜地離開落儼穀,心裏都懷揣著變得更強的。希曼沒有跟隨哥哥回家,而是獨自鑽進黑乎乎的樹林。她的身影融入黑暗,卻逃不過火融的眼睛。他緊緊地跟在她身後,仿佛一不小心她又會不見似的。

    他們就這樣一前一後、一語不發地,來到卻蘭峰頂。在這裏,月亮離他們更近,星星們也更亮了。

    “你知道這個地方?”火融在希曼身邊蹲下。

    “嗯。這裏靠近家族領地的上界。有一次,狂風暴雪之中,我到處尋找著食物和可以擋風的山洞,差一點兒就支撐不住了。白雪覆蓋了每一寸土地、每一棵樹,好像一點兒希望都不給我。我抬頭看天,祈求它不要再為難我,然後就看見你遠遠地站在這裏,一動不動。之後,每當我覺得孤單了,就會望向這峰頂。恰好,每次你都在。”也許是心有靈犀吧。

    “我以為你忘記我了。”火融聽她說出這樣一大段話,慢慢開心起來。

    “怎麽可能。”希曼很快地看一眼火融然後望向滿天星光:“我不是回來了嗎?但是我覺得我不配。”

    “嗯?”這句話讓火融摸不著頭腦。

    “父親說,黑狼的血脈裏流淌的,不止有更強的能力,還有固執、驕傲和自負,所以長久以來,年弱的黑狼就得獨自去野外,經受磨練。隻有變得成熟、寬容,才有資格做火狼的護衛。”

    “你這麽一說還真是”火融感覺到她的變化了,打心底兒高興。

    “我不配。”希曼跟自己過不去似地斬釘截鐵地說道。

    “連你都這樣說,那我也不配做王嘍。”火融突然失落。

    希曼忽然向火融發起攻擊,趁著他思維空白的當口,一下把他摁翻在地。

    “你看,我還是這樣沉不住氣。看到了吧,和兩年前一樣。”說著,希曼又加重了雙爪的力氣,然後鬆開。“浮躁。父親說得對,這是我最大的缺點。”

    火融立即反駁道:“不,你父親說得不對,你的缺點,是懦弱。懦弱到用別人的話作為衡量自己的尺寸,懦弱到明白卻不麵對,麵對卻不改正。”

    “是最了解我的父親。”

    “是最不敢麵對的我。”火融向前逼進希曼的安全範圍:“為什麽?”

    希曼不願意回答,火融再一次向前,質問的眼神滿是不解和要得到答案的堅定。

    希曼看到火融咄咄逼人的樣子,兩年來的思念和不安爆發成不顧一切的埋頭一擊。她重重撞上火融柔軟的身體,一起滾到崖邊,差點就掉下去。她立刻從火融身上彈開,顫聲問道:“為什麽不躲開?”

    火融輕輕咳出一口血:“你看到的,差幾步就是懸崖。”

    “我不配。不配站在你身邊。”

    “原來是這樣。”火融自言自語,嘴角苦笑。原來是這樣失望的心情——聽到自己關心著的誰說著推卸責任的話,真的有點苦。

    “你說什麽?”希曼微微向前伸頭,想聽清火暮在說什麽。

    “你在乎嗎?”火融突兀地問:“你父親的話,或者我說的話。”

    就是因為太在乎,在乎到否定自己的一切。希曼把頭埋進脖子裏,仿佛這樣就可以融進黑暗,叫他看不清。

    “打一架。”火融用命令的口氣說道:“我是王。你有沒有資格做火狼的護衛、有沒有資格站在我身邊,由我來評判。”不等希曼回答,他已卯足勁向前撲去。

    希曼向後一跳,躲過了火融的突襲。她齜著牙豎起耳,身體向後微微傾斜,標準的進攻姿勢。火融也不示弱,抖抖右耳,有點生氣地看著希曼。

    他們對峙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