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頁的最頂端，有一個被水性筆一圈又一圈，著重標記出來的詞：十一點。

    這是侯婷婷每晚下班回家的時間。

    【郭雯在仔細地調查侯婷婷？】

    餘子江很是不解，趕緊順著照片翻過幾頁，繼續逐字讀下去，發現筆記本上畫著許多示意圖，不僅做了一些文字記錄，還做了很多標記。

    筆記本越翻到後麵，餘子江就越覺得背脊發涼。

    郭雯用紅筆寫了一些二手車行的名字，還記下了一些強力氧化清潔劑的產品名稱。

    “這是……殺人計劃？”餘子江倒吸了一口涼氣。

    雖然筆記本上的內容雜亂無比，他卻立馬嗅出了不對勁。

    “郭雯想要開車撞死侯婷婷。”陶林簡單總結了筆記本上的內容。

    他剛剛一直站在餘子江旁邊，隨著他翻閱筆記本的動作，和他一同看完了上麵所寫的東西。

    “一些不正規的二手車行買車不需要繁雜的手續、強力氧化清潔劑可以擦拭掉車上的血跡、很多小修車行給錢就能修車，也不在乎車上的撞痕是怎麽來的……郭雯對於七年前的事情懷恨在心，想要殺掉侯婷婷，而且已經在做周密的計劃了。”餘子江指著紙頁上的筆記說道。

    “不僅如此，她應該嚐試實施過計劃，隻是那時她的計劃不周全，心理上的準備也做得不充足，所以最後，她的第一次殺人嚐試失敗了。”說罷陶林看了餘子江一眼。

    餘子江回想起那輛停在樓底下的銀色奧迪車，車頭上的磕傷也許就是她計劃失敗留下來的痕跡。

    郭雯沒有段瀟這樣的老練縝密，她所做的一切罪惡嚐試都有跡可循。

    “侯婷婷下班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一個人走在漆黑的小道上，如果突然竄出一輛飛速行駛的車子將她撞倒，興許也不會有人發現。”他重新低頭，看著筆記本上的內容繼續說道。

    “不對啊！可是侯婷婷不是一個人下班啊……按照段瀟的說法，她每天晚上會等侯婷婷一起下班回家的。”餘子江疑惑地搖了搖頭。

    他指了指筆記本上另一個被郭雯用紅筆圈出來的關鍵詞——【獨自下班回家】。

    這說明，在郭雯的印象裏，侯婷婷從來都是一個人下班走夜路，這是她下手的最好時機。

    可是這和段瀟最開始的說辭是根本是不對應的。

    “你還記得嗎？便利店的店員也說過，他的老板平時都是一個人回家的。”陶林拍了拍餘子江的肩膀，一下喚起了他的記憶。

    “這麽說郭雯和店員對於侯婷婷的印象是一致的——段瀟果真對我們說謊了？”餘子江回頭看著陶林說道。

    “可她為什麽要說這種謊，這一點意義都沒有。”他接著攤了攤手。

    “要不然就是段瀟真有什麽精神疾病，看來我得給她安排一次精神鑒定才行。”餘子江這語氣十分鄙夷，他早就懷疑過段瀟是個神經病了。

    陶林嚴肅地皺眉，雙手環抱著，一副苦苦沉思的樣子，最後慢悠悠地踱步到了窗台前。

    窗外就是一條別墅之後的狹窄小道，幾盞昏黃的路燈間隔而設，興許到了深夜，這條小路也是一副幽靜、甚至詭異的模樣。偶爾會有人從這裏走過，他們通常會結伴而行，還會忍不住加快腳步。

    陶林重新底下眼眉，臆想消失，他重新回到了陽光明媚的當下。

    “也許段瀟沒有說謊呢？”陶林忽然緩緩地開口。

    “她真的在陪侯婷婷下班，隻是大家都不知道而已。也許連侯婷婷本人也不知道。”他說。

    “你說什麽？”餘子江疑惑地走了過來。

    “我去問過吉達物流公司的安保人員，他們沒有見過侯婷婷，也從來沒有見過段瀟在公司門口等什麽人。”陶林轉身，回答了餘子江。

    “從來人沒有見過段瀟和侯婷婷一起回家的樣子。也許是因為，她們的關係從來都隻是在暗處的。”陶林說罷，雙手環抱著，從餘子江身邊經過，往前走了幾步，

    “就像是青春時期情竇初開的男孩，會在晚自習下課後偷偷跟在自己暗戀的女孩身邊，默默陪她放學一樣，這樣的暗戀通常是不被太多人所知的。”

    把那本寫滿周密計劃的筆記本重新拿了起來。

    “讓人查查兩個星期前，每晚十一點後，侯婷婷便利店附近的監控錄像。沒準我們能找到郭雯的身影。”陶林緩緩開口。

    餘子江點了點頭，他和陶林有同樣的想法。

    “鬥毆事件都過了七年了，郭雯還會因為這件事兒想去殺了侯婷婷嗎？這心眼是不是太小了點……”餘子江接著忍不住搖了搖頭。

    “雖然有些難以想象，但我可以理解她。”一直沉默的陳蕊忽然出了聲。

    在餘子江和陶林查看那本寫滿【殺人計劃】的筆記本時，她正在馬不停蹄地埋頭檢查別的書籍與筆記。

    “因為七年前的鬥毆事件，郭雯被大學開除了學籍，從此成了一個無業的年輕人。她的家人因為她丟學籍這事兒埋怨了她好久，直到現在，還覺得她不爭氣。”陳蕊一邊說，一邊將另一本筆記本遞向了餘子江。

    這其實是一本日記本，它的封麵是黑色的，似乎正昭示著某種壓抑的心情。

    這樣的日記本，郭雯還有好多。這可真是個讓人驚訝的發現。

    餘子江粗略地讀了幾篇日記，他能明顯地感覺到郭雯對家庭氣氛的不難，她每天被要強的父母數落，還被迫當眾與優秀的親戚做比較。

    在這些茶餘飯後的對比中，郭雯永遠都是失敗者。

    “這種心理壓力是日複一日累積的。挫敗感會在人的心理堆積，而每個人麵對挫敗的方式不一樣，其中有兩種典型的極端方式——第一，有些人會選擇將這種羞愧的感覺全部內化，這樣很容易滋生抑鬱傾向；第二，有些人會不停地找借口，把失敗歸結到他人的身上，郭雯應該屬於後者。”陶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