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整六年的童年，都是在這間麵積不大、離城市中心較遠的老福利院裏渡過。

    在段瀟六歲的時候，她的人生開啟了新的篇章。這個孩子被膝下無子的養父收養，至此有了一個不愁吃穿，甚至看起來讓人羨慕的生活。

    可正如餘子，發現的那樣，段瀟的經曆也許遠沒有紙麵上描述的那麽簡單。

    大約四十五分鍾車程，餘子江和陶林到了r城紅心福利院。

    在辦公室裏，餘子江和陶林見到了福利院的院長——他是個兩鬢微白的和藹老人，鼻梁上戴了一副銀邊泛黃的眼鏡，在溫暖的室內穿著簡約的長袖襯衫與西裝褲。

    院長雖然上了年紀，卻並沒有顯得老態龍鍾。

    這年頭，願意在福利院裏盡心盡力的年輕人已經很少了，嚴重的“斷代”讓這個六十歲老院長，被返聘回了院長的位置上。

    “你好。”餘子江敲了敲門，快步走了進來，順勢將證件拿了出來。

    老院長確認了他們的身份，便請兩位坐到了自己對麵的沙發上。

    “我們想向您了解一個二十二年前被領養的孩子。”說罷餘子江從文件袋裏抽出了一份資料。

    “您看看，她叫段瀟。”餘子江一邊說，一邊指了指資料上的照片。

    院長有些為難，看著麵前的餘子江欲言又止，可是他心裏很清楚，刑警能找到這裏來，一定是發生了不得了的大案子，所以他也不敢耽擱，硬著頭皮拿起那份資料，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看著照片仔細地回憶起來。

    “這個人性格比較孤僻清冷，平常也沒個笑臉，思維比較成熟……您記得她嗎？”餘子江多補充了一句。

    段瀟的模樣也許沒那麽有記憶點，但她的性格很有特點。

    “都過去二十二年了，福利院的孩子這麽多，他們長大以後又都變了模樣，在我的印象裏，她也沒回福利院看過我……實在抱歉，我真記不清了。”幾分鍾後，老院長隻能搖搖頭。

    “您這有沒有二十年前的花名冊，我們可以找找孩子的信息，幫您回憶一下。”陶林沒有就此放棄。

    “有的有的。你們和我來。”老院長趕緊點了點頭。

    餘子江和陶林起身，和這個腿腳麻利的老人一起穿過走廊，走到了盡頭的一間資料陳放室裏。

    隻見他翻翻找找，終於從壓箱底的地方找出了一本老舊掉頁的的記錄相冊來。

    “二十年前的名單都在這裏了。”老院長一邊說一邊打開了記錄相冊。

    “咱們一頁一頁看。”餘子江說罷，跟著陶林一起湊了過來。

    “這個人，是不是段瀟。”陶林一下子伸手，指住了相冊裏的照片。

    餘子江挪開頁角的手指，看到了貼在最側方的名字。

    “還真是她。”餘子江驚了一聲，“你怎麽認出她的。”

    人的相貌會隨著時間改變，但終究是有跡可循的。

    陶林曾經向局裏的側寫師討教過從老年模樣辨別幼年模樣的方法。

    “學過一點關於骨點的知識，沒想到還真派上用場了。”陶林笑了笑回答。

    與此同時，老院長歪著頭，盯著那份名冊半晌。

    “哎我想起來了，這是那個……顧先生看中的孩子。”老院長指著照片，終於反應了過來。

    “顧先生？”餘子江和陶林異口同聲地驚訝道。

    “顧氏吉達的顧繁森先生，難道你們也知道他？”

    “這家夥早年不是在國外做生意嗎？他的公司是這幾年才落地r城的。怎麽會想到在r城領養孩子？”餘子江脫口而出。

    他和陶林一樣，把這個公司的資料來回看了好幾次，對顧繁森創業的大體經曆算是了解。

    “確實是這樣，顧先生其實是個華裔，但他雖然入了別的國家的國籍，還是一直心係著家鄉，想要做一些公益事業。不過礙於他的國籍，最終申請領養的是一個本地人。”

    【鬼才信他是心係家鄉！】餘子江差點就要罵出聲來。

    他想到段瀟現在的模樣，顧繁森所謂的【心係家鄉】，其實就是在選擇合適的孩子，將他們培養成能為自己犯罪的罪犯。

    “這樣的領養是不合規的。”陶林皺眉說道。

    “二十二年前，我還隻是一個普通護工，不是這裏的院長。這個領養手續是怎麽批準的，我也不是很清楚。隻知道自從那天開始，”老院長搖了搖頭。

    “不過……這個孩子的生活環境，相關工作人員是有定期回訪的。她的生活條件很好，不回到福利院反而更好。”他沉默了幾秒，又重新回答道。

    這並不算一個借口，換作是任何人，看到最初吃不好睡不暖沒人疼的小孩，穿上了漂亮的名牌衣服、讀上了優質的私立學校、還能住在舒服寬敞的房子裏……八成隻會有【為她欣慰】這一個念頭。

    至於得到這種生活的過程是不是符合規定，就顯得不那麽重要了。

    可是陶林心裏很清楚，顧繁森給段瀟的，僅僅隻是表麵的光鮮生活，如果著浮於表麵的幸福之下不是千瘡百孔，怎麽可能造就出現在冷血的段瀟。

    “哎……我記得您剛剛說過，這孩子性格比較孤僻清冷，平時不太愛笑。可是在我的印象裏，她是個非常活潑，非常討人喜歡的女孩。興許就是如此，顧先生才會選中她。”老院長忽然想起什麽，撓撓頭對餘子江說道。

    “怎麽會這樣……”餘子江不由撐了撐眼皮。

    隨著年齡的增長，人的性格也在不停地改變——從內向變得活潑，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可是從活潑變成冰冷，這興許就是一個非常痛苦的過程了。

    “除了段瀟以外，顧繁森先生還領養過誰嗎？”陶林的腦子裏忽然冒出些不一般的想法，於是多問了一句。

    “的確，我記得顧先生曾經到我們孤兒院領養過兩個孩子，一個男孩一個女孩。”院長回答了陶林的問題。

    “另外一個男孩是誰？”陶林趕緊追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