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韻始終提著一口氣，她伸手輕輕撥開滿盒子的幹燥劑和活性炭，箱子最底部便露出了一疊發白又腫脹的不明物體。

    這物體像是一塊大毛巾一樣疊在一起，章韻一下子臉色煞白，微微顫抖著手將這塊東西展開。

    它像是一塊帶著血的皮革布料，而隨著章韻將它緩緩展開，陶林清楚地看到上麵還墜著細細的毛發。

    “這是什麽？”餘子江倒吸了一口涼氣，震驚地看著那盒子裏的東西脫口而出。

    “人皮。”陶林站在身邊，直接開口給了他答案。

    “不是吧？”餘子江震驚得直撐眼皮。

    “皮下粘黏有一些清理不淨的脂肪組織，這種黃色，的確是人類脂肪特有的。”章韻接過了話。

    “麵部、脖子、胸口、四肢、甚至指頭……這是非常精妙的皮肉分離技術，凶手知道如何離解組織，甚至熟悉被害者的肌肉骨骼特點。”章韻一邊說，一邊用手指著那張分離下來的皮囊。

    雖然皮膚在分離時不免有些破損，但這已經是盡可能完美的狀態。陶林真的能跟隨章韻的指尖，分辨出這部分皮膚來自於人體的哪個部位。

    “這個箱子裏隻有皮膚，還有很多肌肉、骨骼、內髒組織沒有找到。”陶林皺緊眉頭說道。

    “光靠這張人皮，你能判斷受害者是什麽時候遇害的嗎？”說罷他微微轉頭，問旁邊的章韻道。

    “難度比較大。”章韻直截了當地說。

    “就現在這種情況來看，凶手給死者做了多重的保鮮處理，以防止它生出蛆來。光有皮膚也不能做屍斑屍僵與屍溫的檢驗判斷，這給我確定死亡時間的工作帶來了很大的困難。”她搖了搖頭。

    聽到章韻這麽說，陶林的眉頭緊皺成了一團亂麻，

    “警犬還發現哪裏有異常氣味嗎？”沉默幾秒後，他轉身對牽著警犬的警員問道。

    “這一片都找過了，隻有路過這棵桃樹的時候，警犬會有反應。”警員立刻回答。

    今天執勤的一共有四隻功勳警犬，這些動物警官腿腳利索，已經把方圓幾裏全都跑了一遍。他們靈敏鼻子的嗅覺是人類的一千二百倍，如此可信的器官，最終把警方牽引到了這個唯一可疑的位置上。

    “那就繼續挖，剩下的組織可能都埋在這棵桃樹下了！”餘子江下令道。

    現勘拍攝好圖片，警員們便重新拾起工具，開始圍這桃樹繼續翻土挖掘。

    “我說句實話，就算我們找到了死者剩餘的組織，死者確切死亡時間也很難確定下來。”章韻歎了一口氣。

    “我現在發現的四具屍體都有這樣的共同點——凶手致力於毀壞屍體，他並不是想要掩飾受害者身上的致命傷，而且想要以此掩蓋住死者的具體死亡時間。這樣一來，圖偵沒有準確的摸排時間，工作量就會成倍增加。”陶林皺緊了眉頭說道。

    “很顯然，凶手做這種事兒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他說。

    段瀟罪無可赦，她的手上沾滿了鮮血。

    土壤被一點一點地翻動出來，沒過多久，在這棵桃樹的另一邊，警員們掘出了另一個密封的木箱子。

    那個箱子大約和一個登機行李箱一樣大，上頭的雕花與前不久那個裝著皮膚的木箱雕花是同款。

    同樣的膠水密封手法、配套的鏤空雕花裝飾，已經能讓人預見打開它後的結局。

    “這箱子的體積太小了……”章韻看到箱子的第一眼，就猛得倒吸一口涼氣。

    “什麽意思？”餘子江脫口而出。

    他其實已經會了章韻的意，可他實在是覺得不可思議，所以非要再三確認一下自己此時的猜測。

    “肢解。”陶林冷冷地說。

    “隻有將軀幹、四肢、頭顱……全都拆解開來，最後毫無縫隙地填滿這個箱子，才可能將整個人體裝下。”章韻顫顫巍巍地點頭，接著做出了解釋。

    餘子江聽罷，連呼吸都跟著緊張急促起來，做好心理準備，刀子劃開膠水，卡扣哢擦一聲打開——

    下一秒，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得愣在原地，餘子江的臉色唰一下變得鐵青，冷汗在背脊直冒。

    有些沒什麽經驗的年輕警員，已經受不住這樣的視覺衝擊，趕緊跑開找個地方大吐特吐。

    和陶林預想的一樣，受害者的屍體被殘忍地肢解了。

    頭顱放在箱子的最前麵，其餘的人體組織從關節處切開，整齊地碼放進箱子裏，箱子中沒留下任何一絲空隙。

    箱子裏頭同樣灑滿了幹燥劑和活性炭，但因為已經把箱子塞得太滿，這些顆粒沒能遮住肌肉，一具已經沒有了皮膚的就這樣直接暴露在大家眼前，鮮血淋漓的畫麵簡直能讓人兩眼一黑。

    陶林輕咳了一聲，強忍著不適微微眯了眯眼。

    章韻則深吸一口氣，用手上的鑷子稍稍移動一下箱子最上方的一塊骨骼。

    “非常精密的切割手法……”她仔細看了一會兒，然後緩緩開了口。

    “凶手從關節切開筋肉，給軟骨組織帶來的傷害也很小。”說罷章韻看了一眼陶林。

    “先用大一些的刀子切開肉，再用手術刀這類精密的刀具仔仔細細把連接處的筋與軟骨挑斷，最後再用鋸子徹底將剩下的骨頭切開，我想整個作案過程就是這些。”陶林補充了一句。

    “凶手在分屍的過程中更換了多種工具，這是一種極度苛求完美分屍的強迫症。”他說。

    “屍體變成這個樣子，我沒辦法初步判斷她的致命傷在哪裏，還得回去將屍體還原回來，再仔細找找有什麽特殊情況。”章韻說罷，重新直起了身子。

    “相比起之前的下水道拋屍案、水泥牆藏屍案，這具屍體的還原難度不算太高。”她說。

    “在搜搜這附近有沒有別的什麽線索！”餘子江轉頭，對身後的警員們說道。

    隊伍重新進入到了緊張的工作當中，警犬再一次起身，開始豎起耳朵穿梭在密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