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野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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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放下手,那股子尖銳和壓迫也消失不見。

    我其實還想問啊

    我想問,那為什麽會有半年這個說法?

    隻不過,這話到嘴邊,我反倒是開不了口了

    剛才我說那話,差不多也就是問了這個意思了。

    婆婆的反應卻那麽大!

    我要是再直接問,恐怕她會受不了

    但我想到,我卻可以問另一個人

    就譬如倪清

    “柴姑,你累了,去歇歇吧,妮子,你也去休息。桌上我收拾。”鄧九刀恰合時宜的開了口,緩和了我和婆婆的情緒,也順便給了我們台階。

    婆婆起身,回了她房間。

    我停頓了一會兒,和鄧九刀小聲說了謝謝,才起身要回屋。

    鄧九刀複雜的說了句:“你婆婆不會騙你。”我抿著嘴,低頭點了點。

    回了房間,我更覺得腦袋昏沉,耳邊也有點兒嗡嗡作響。

    躺上床,我很快就沉沉睡了過去。

    隻不過,這一覺睡得我並不安穩。

    我翻來覆去的,整個人都覺得很焦躁,雖然沒做夢,但是那情緒太過壓抑難受。

    最後我睜開眼睛,還是沒辦法再睡下去。

    仰頭看著房梁,角落的一張蛛網上,拇指大小的蜘蛛,正在飛速的纏著一隻蚊子。

    我撐著坐起來,摸出來了手機。

    這會兒才早上九點多鍾,我們回來的時候天沒亮,算上吃東西用掉的時間,我睡了差不多也有兩三小時了。

    我翻開短信,給倪清回了一條信息。

    我回的是:“你到底怎麽懷的孕。”這話我問的太直接了,想要撤回,可短信又不是微信,已經來不及

    倪清半晌沒有回複我。

    我攥著手機,就覺得心裏麵很壓抑,更難受了啊。

    等了足足十幾分鍾,我著實等不下去了。

    翻身下床,我穿上鞋子,就拉開了屋門。

    一眼我就瞧見,鄧九刀坐在桌旁,他正在犯困打盹兒,我的動靜,並沒有讓她清醒過來

    頓時,我動作躡手躡腳了許多。

    因為我想出門

    要是吵醒了鄧九刀和婆婆,我可就不好走了

    小心翼翼的進了院子,我輕手輕腳的走到院門前。

    打開了門閥,鎖頭,我快速開門,出去之後,就朝著村口的方向跑去!

    等從岔路跑到了主路上,我才捂著胸口,從跑成了疾走。

    一直等我走到村口,我一眼就瞧見了村口外停著的那輛車。

    不知道為什麽,我竟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因為我怕婆婆今早說完那句話之後,倪清真的走了。

    那我現在的疑惑,就無人能解答了。

    我走到車門前,車窗是緊閉著的,從外往裏什麽都看不見。

    猶疑了一下,我抬手敲了敲窗戶。

    結果卻沒有絲毫的反應。

    車裏沒人?

    我心裏咯噔一下,忽然想到,倪清該不會出事了吧

    黃道長去追溫鄔,那時候還沒天亮。

    我們走了之後,倪清就一個人在泥灣子。

    難道說,黃道長不是溫鄔對手?!

    我覺得自己的腦袋一開始想。

    瞬間就是大量的胡思亂想了

    強行壓下這些情緒,我摸出來手機。

    短信還是沒回複我,我沒有再發信息,而是撥了一個電話出去。

    嘟,嘟的長音,讓我格外緊張。

    短暫的寂靜後,電話那邊傳來一個溫和的女聲。

    “喂?”

    這聲音,不正是倪清的嗎?!

    我心頭頓生喜悅,脫口而出的第一話就是:“太好了,你沒事。”顯然,倪清那邊愣了一下,才說道:“我怎麽會有事?薑琳,你怎麽了?”

    倪清的話音中,就充滿了關懷。

    這和剛才婆婆的尖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下一刻,倪清略期待的話音傳來。

    “你想好了?”我手捏緊了手機,微咬著下唇,我半晌沒回答。

    之後我才小聲的說:“你們在哪兒?我在你們車旁邊,我有事情想問你。”

    “我又去祭拜了一下你爸,我在他墳頭,這會兒就回來。”倪清柔聲回答。

    我怔了怔,不知道為啥,又覺得一陣心酸。

    其實下細一想,從倪清回到村子裏。

    她和我最開始說話,一直到關鍵時刻帶著黃道長來救我,包括她和婆婆那番話,以及剛才的

    表象上來看,她沒問題。

    還有從祭拜我爸上來看,她也沒問題。

    如果她真像是婆婆所說的那樣子無情無義,她何必再去我爸的墳頭?

    還有,她若是沒說謊

    那當年她真的是迫不得已才走?

    現在她敢回來,是因為身邊跟著黃道長嗎?!

    這會兒我腦袋裏頭的疑惑,也越來越多了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電話都不知道在什麽時候被掛斷了。

    我收起手機,心思也活絡了不少。

    同樣還想到一件事。

    倪清這麽溫和,我好好和她說,她肯定能放了申河?!

    我心中躊躇,在車旁來回踱步。

    等了多半晌,餘光瞧見村外的小路上,走出來兩個人。

    倪清走在前頭,黃道長則是跟在她身旁。

    我攥緊了衣角,等著他們兩人走近。

    倪清看我的眼神,明顯滿是溫和。

    人的眼睛,是不會說謊的。

    尤其是我從小學斂婆的手藝,婆婆尤為教過我怎麽看人的一雙眼睛。

    倪清走到了我麵前,她就先牽起來我的手。

    眼神溫和,神色卻帶著幾分憐惜和自責。

    “有什麽事情,上車問?”

    我點點頭。

    黃道長直接進了後排座,倪清則是上了駕駛室,又讓我上了後排座。

    “我其實問過了。”我低著頭沒有看倪清,小聲說道。

    回想那個問題,卻讓我耳朵發燙。

    車內頓時安靜了不少。

    倪清一時間沒回答,就讓我忍不住去看她。

    我才發現,倪清是在看後視鏡,她的眼睛裏都是複雜,似是在回憶。

    “是你爸,可,又不是他。”“他沒有那麽長時間不回家,至少,他每個月都回來一趟,就在月中十五的時候。”

    “之後我懷孕了,他就再也沒回來過。”

    “一直等到我要生下你的那天,你爸又回來,卻指著我的臉,罵我不知廉恥!讓人搞大了我肚子,竟然還要把孩子生下來!”

    倪清停頓了一下,眼神更複雜了,說道:“我當時很不理解啊,因為明明就是他每個月回來家裏”

    “可那時候,已經等不及我解釋了因為你要出生了”

    “等我生下來你之後,你爸就已經吊死在了村口。”倪清說完,她閉上了眼,眼淚順著臉龐滑落。

    她又喃喃道:“事情,遠沒有那麽簡單,你爸,可不是一個那麽受不起打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