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天變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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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飛虎走了,衛景暫未提起鬼山之上的眾多獸禽,畢竟鬼山上住著一位音竹,周飛虎興許是好意,但對音竹這等草木精之心尚未得知,

    且將其人糊弄過去。

    這般想著,突然想去逗逗那涉世未深的話癆草木精。

    衛景不自覺望了望許風,心意一動,扯腚解術,可以讓許風做嘛,

    人靠譜能幹、善良細心、材優幹濟、足智多謀

    嘖,滿身優點。

    許風似有所感,一抬頭,瞧見衛景不善的目光,右手食指揉揉鼻子,試探輕道:“衛哥?”

    衛景清清嗓子,溫潤一笑,循循善誘道:

    “阿風,上回說起鬼山,你還沒去過罷?

    要不與我一道去探望探望音竹以及那群孩子?

    你們奇門修行陰陽八卦五行,草木精怪之類屬木,你總要接觸接觸,漲漲見識”

    方才倒茶未聽去第一種方法的許風不明就裏,沉吟半響,“也好。”

    周飛虎方走,隔壁紙紮店中的郭金赤膊上陣,滿身橫肉,手中拎著刀殺過來。

    臂膀雕青渾身不好惹的黎右進門時,他即看到,

    但他僅僅是握住刀,轉念一想,沒大膽出門,

    心裏盤算念叨,衛景是能對付妖精的高人,那黎老虎人看著凶狠,卻非衛小哥對手。

    若衛小哥不行,他就拚著命亂刀砍死那江湖潑漢!

    他雙腿發抖,直到周飛虎大馬金刀跨步走來,他這才渾身癱軟倒地。

    直到周飛虎再次離去,才過來詢問。

    他一個平頭老百姓,除卻愛逛個青樓外,打小老實,碰到此番情景害怕,情有可原。

    衛景眼睛瞥向門前,打趣道:“郭叔這是要拎著刀砍人呐?”

    郭金老臉一紅,匆匆跑來,忘記將刀放下

    “衛小哥,方才那賊漢黎老虎來此,沒怎麽著你們罷?”

    衛景一挑眉,笑道:“郭叔忘記咱是高人了?”

    郭金擦擦額頭冷汗,“黎老虎可非好相與的角色,聽聞他能一人敵一虎一熊,並且曾以一己之力滅了一家幫派,撫仙河中都不乏他沉河的屍體嘞!”

    頓了頓,郭金胖臉綻出笑容,“衛小哥,今夜春風樓?”

    他算盤打得啪啪響,上次與衛景一趟去春風樓,雖找的姑娘體力差些,但花鴇一個銅板都不收,

    這是衛小哥的麵兒啊!

    郭金喟然長歎,瞅瞅這差距,都是混青樓的,人家跟前姑娘倒貼,自己入不敷出。

    蹭吃蹭喝皆有,而郭金老小子要蹭嫖,也是一景兒。

    衛景古怪地打量一番郭金,見他麵目紅潤,氣血充盈,

    想必此人對男歡女愛天賦異稟罷,明明僅是從未修行過的凡人,卻綿綿不絕。

    “郭叔,我和阿風今日出趟門,明日才歸,就不陪你一起去了。”

    郭金訕訕一笑,“沒你二人,我也無此心思,待明日晚,我等三人同去。”

    “”

    衛景敷衍道:“明日再說。”

    趕走郭金,兩人輕車簡從,僅許風背著一褡褳,雇一輛騾車,往西行去。

    世上巧合甚少,此次在城門前並未遇到上次與衛景談天說地的牛司車。

    ————

    這位司車並非健談的性子,衛景也無談性,與許風二人各自盤膝坐於車上,修行吐納。

    一路無話。

    衛景二人行至蔡村,天色已暗,他們並未如上次一般進村,而是一路徑直往鬼山南下。

    路上遇到一位手牽黃牛的布衣老者。

    老者須發滿布星霜,身形佝僂,腳上一雙草鞋,

    牛背之上坐著一位口吹橫笛,紮著童子髻的牧童。

    “少年郎,莫往前走了,再走就到鬼山啦!

    鬼山裏有鬼,靠近便能聽到鬼吼,那是要吃人的!”

    蔡村老者是個熱心腸,行經衛景時,駐足提醒道。

    衛景二人朝著老者拱拱手,和煦道:“多謝老丈相告,我二人再往前幾步便原路折返了。”

    老者瞧見許風背後褡褳,搖搖頭道:“你二人是遊曆的士子俠客?不信此處有鬼?

    年前曾有膽大之人不信老漢言語,非要進鬼山,

    結果進去後,再未出來。

    兩位若無住處,不如前往老漢家,我家中尚有客房勉強能住。”

    那膽大之人上次未經便聽音竹提起,

    音竹僅動用了些靈氣激起他的恐懼,配合些鬼山上樹影風動,便被活活嚇死,

    膽小至極,竟還敢上山挑釁。

    衛景笑著推辭道:“多謝老丈好意,我二人並無往鬼山去的打算。”

    老漢喟歎一聲,不再相勸,牽牛徐行。

    衛景與許風二人走過山腳累累白骨,便聽得山內一陣陣刺耳的鬼吼。

    許風自從修習內力以來,渾身散發出的氣質愈發沉穩,與衛景初始見到之人有雲泥之別,

    此刻縱然山中鬼吼陣陣,許風仍可與衛景談笑風生,

    也不知是否因衛景已告知他鬼山上並無一鬼。

    還未走幾步,山坡丘陵間那淒慘瘮人的鬼吼聲陡然一變,

    聲調歡快,氣勢愉悅。

    顯然,音竹已感受到衛景到來。

    ————

    黎右與手下小弟分別後,回到城東家中。

    他雖得富貴,但在城中的居所仍舊是初來樂南城時的巷弄小院。

    院有三間廂房,一間他與妻子居住,一間待客,最後一間乃是家中老母生前所住,

    他之所以從縣南來到城中討生活,更多因家中老母得病,村鎮中郎中醫術距精湛二字又差了十萬八千裏,不得不背著老母往城裏來尋神醫。

    可城中大夫醫術沒高明多少,為自己老母延命數月,最後仍難逃撒手人寰的厄運。

    黎右粗莽漢子,打小吃得多,老爹早逝,是老母含辛茹苦將他養大,

    母親去世那天,是黎右這輩子第一次流淚。

    他仍記得母親去世前說,可惜見不到未來小孫子了,但好在看到自家兒子有了個如此賢惠的媳婦。

    母親去世後,沒搬走,是為了留個念想。

    黎右輕輕推開門,走進小院,

    一位身形豐腴的美婦正坐在院中針織衣物。

    時日步入深秋,天冷,該添衣了。

    黎右憨憨一笑,想起自家這小娘皮當初嫁給他時,織衣打掃樣樣不通,洗衣燒飯門門不清,

    如今嫁給他數年,屋裏屋外已都能捯飭得像模像樣。

    也不知哪家落難大小姐,自己僅救了她一命,便被纏上,非他不嫁。

    妻子聽得動靜,仰起頭,眉眼一笑,“回來啦?”

    旋即起身,“我去燒飯。”

    黎右小山一般的身軀兀然摟住妻子遊娘,一觸即鬆。

    遊娘食指刮了刮黎右鷹鼻,調皮一閃,“夫君今日怎了?”

    黎右哈哈一笑,“今日夫君給娘子一同下廚,讀書人講這叫舉飯齊燒。”

    遊娘到底還是將黎右推出廚房,擼起袖管,獨自忙活。

    黎右抬頭看天,想起李家、那木偶鋪掌櫃、周飛虎、殺人豪俠,總覺得天要變了。